自從玉津園天家的春闈家宴結束後,大內中又恢復了常有的平靜,而就在這一日的德壽宮內,卻是有不少人正在忙忙碌碌地收拾着東西……今日,是桂枝離開德壽宮,前往大內後廷尚儀局任職的日子。雖然桂枝在這個司樂的位置已經坐了兩年多了,但是一直也沒有入內廷,也沒有俸祿,所以今天算是她“轉正”的日子。吳太后不忍看她離開,但也早就吩咐過了,所以這時宮裡的太監和宮女們,都在忙着幫桂枝把東西往院兒外搬。這些人的步子很慢,似乎是有意放緩的,看得出來他們並不想桂枝離開德壽宮。這位司樂大人在德壽宮內,對宮女和太監都是極好的,沒有一丁點居高臨下的感覺,所以當他們得知桂枝要搬離德壽宮時,心裡便是莫名的失落。桂枝能看出衆人的不捨,她也很留戀此處,這些宮女平日裡與她相處得都極好,若不是因爲職分需要,她自然是不會主動離開德壽宮的。工夫不大,院兒裡的大小相應物件都已收拾妥當了。蔡奚琳站在門側,朝屋內掃了一眼,看到沒有東西可搬之後,這才站了出來,來到桂枝跟前問道:“爲何非要急着在正午之前搬去內廷呢?真是太突然了,一點時間都不留。”就在一個時辰之前,那內廷尚儀局的人前來報信,要求桂枝如果要入內廷的話,便在午時前搬入尚儀局,過午不候。一個時辰內收拾並搬入,何其匆忙?無奈之下,曲夜來只能找到蔡奚琳,讓其多派些宮女前來相助,這才總算是儘快地收拾好了。桂枝看向蔡奚琳,微微一笑,卻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又看向了一衆宮女說道:“多謝各位相助!時間不早了,也是時候去內廷任職了。青山不改,我們以後還會再見的。”話音落下,桂枝朝着衆位宮女淺淺施禮。衆人雖然不捨,但也是紛紛還禮。稍後桂枝帶着曲夜來以及收拾好的應用之物,便朝尚儀局而去。當下朝廷延用舊制,宮廷設六局分別爲尚宮、尚儀、尚服、尚食、尚寢、尚功六局。楊桂枝初入宮時沒多久,便被吳太后封作了司樂。按理說,司樂首先應該通過尚儀局由女史進行提拔,但此次破格由吳太后所設,是以楊桂枝這個司樂原本並不在尚儀局的編制當中。此時尚儀局內廷有四名女司樂,乃是正職位,與桂枝並不相干。此番桂枝入尚儀局,乃是她轉正之時,也就是說,當下尚儀局內共有五位司樂女官。與此同時,尚儀局正堂內,一羣女官紛紛排班就列在正廳內兩側,肅穆整齊,大方得體。而爲首則是此時任職的女尚儀,她站在最前方,雙手垂於身前注視着尚儀局的大門,似乎在等待着什麼,眼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她們已經在這站了將近半個時辰了,可是等了許久卻始終不見有人來,一旁有人開始抱怨:“腳都站酸了,怎麼還不來呀?”“就是的呀,這個司樂怎的還不來?這麼慢,是不是眼裡根本就沒有咱們尚儀?”這些話只當是悄悄話,但也被那最前面的尚儀聽到了,後者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側了側身繼續等待。又過了一會兒,門外終於傳來聲音,緊接着有人開口喊道:“德壽宮司樂楊小妹,前來尚儀局任職。”衆人面面相覷,忍不住轉身看向門外,想瞧瞧這楊小妹究竟是何許人也。與此同時,尚儀卻緩緩閉目,開始充耳不聞。尚儀局門外,曲夜來見沒有人答應,便再喊了一聲:“德壽宮司樂楊小妹,前來尚儀局任職!”這一聲落下,旁邊有不少人都在看着門外的幾人。宮中六司基本上都是在一處地方,尤其是她們用來集合點名的正堂,幾乎都是一間擠着一間的,所以尚儀局兩邊兒,緊挨着尚食局和尚服局。曲夜來在這種平日都沒有人敢大聲說話的地方叫喊,自然是引來了許多的目光。“那些人是誰啊?”“不知道,說是德壽宮來的什麼女司樂?”“德壽宮?太后娘娘那裡過來的?”“女司樂?尚儀局不是已經有四位司樂了嗎,爲何又來一位?”“誰知道啊……”門外,兩局不少的旁人都在紛紛議論着,而叫門過後卻仍舊沒有得到迴應,一行人只能站在尚儀局大門外默默發呆。“司樂,尚儀局好像沒有人在呢,叫了門卻沒有人應答?”曲夜來一頭霧水地站了回去,看向桂枝問道。桂枝擡頭看了看門前的牌匾,此處正是尚儀局不假,然而曲夜來上前叫了兩次門,卻無一人應答,看樣子有些不太對勁……想到這兒,桂枝心裡開始提前做準備,並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示意曲夜來待在旁邊,不要再出聲,而自己卻是往前走了兩步,朝着尚儀局的大門深施一禮,緊接着起身作揖並恭敬地說道:“司樂楊小妹求見尚儀。”此時尚儀局內院之中衆人聽着門外楊桂枝的聲音,紛紛沉默,目光望向站在最前方的女尚儀,她這才緩緩睜開雙眼,語氣平靜地說道:“開門。”
她話音剛剛落下,旁邊便有女史應聲,來到門前將兩扇緊閉的大門拉開。臺階下方,楊桂枝看到了院內的衆人後仍舊作揖行禮,未起身,而一旁曲夜來則是低着頭,湊到桂枝身旁念道:“唉,司樂,這些人都在院子裡,爲什麼剛纔我叫門卻沒有人答應,莫非是故意的?”桂枝並沒有回答曲夜來的問題,而是給了她個眼神,示意她稍後站好,不要出聲,曲夜來心領神會便退了下去,站在一側。而開門之後,那尚儀則是淡淡開口:“進來吧。”聽聲音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女人。話音剛落,站在門外的桂枝再次十分恭敬地朝門內深施一禮,隨後便邁步走進了其中,其餘人緊隨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入了尚儀局的大門。眼瞧着旁邊兩側站着幾十人,從德壽宮來的這一行人心裡感到有些彆扭,總覺得這些人如同看動物一般盯着她們。桂枝快步來到了那名尚儀的面前,屈身施禮後起身說道:“楊小妹見過尚儀。”在她身前,那位尚儀只是點了點頭,然後看着她們這些人,眉頭微皺後念道:“你這一行帶的人倒是不少,這麼多人,莫非是準備在這裡另立它戶?重建一個尚儀局嗎?本尚儀身邊都不曾有幾名宮女,你倒好,出門倒是有婕妤的架勢?”這句話說完之後,院內幾十人皆一語不發,堂前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向那楊桂枝,等着看她如何解釋。桂枝並沒有因爲對方的這番話語便被嚇倒,而是禮貌地笑了笑,繼續說道:“回尚儀,這些都是原本在德壽宮跟着我一起操持宮務的宮人,此番便是在太后娘娘的旨意下,跟着我來到尚儀局任職,太后娘娘的旨意我等不敢違抗。”“少將太后娘娘搬出來嚇唬我,本尚儀可不是被嚇大的!”桂枝的話幾乎剛說完,那位尚儀便頓時情緒重了些,開口說道。桂枝沒有再反駁,而是靜靜地立在原地,那名尚儀在說完這句話後,似乎也是意識到了自己的話有些不妥,於是便輕咳兩聲,一本正經地再度解釋道:“太后娘娘何等尊貴?哪能是你我這些當女官的可以提及?更何況,你竟還敢以太后娘娘來做擋箭牌?本尚儀早就說過,過午不候。你倒好?臨午前一刻來到,我等自一個時辰前,便在此等候,早已沒有耐心。換作他人來我尚儀局任職,那都得提前一個半時辰,甚至兩個時辰在門外等着。”她頓了頓,繼續說道:“呵呵……我看你入宮這段時間,怕是一點規矩都沒學會?今日,我便教你學學規矩。”話音落下,尚儀看向旁邊的一名女史,打了個眼神後,對方便小心地遞來了一根戒尺。尚儀接過此物將其捏在手中,看向楊桂枝,卻沒有直接動手,而是打量一番之後,這才說道:“瞧你這丫頭細皮嫩肉的,想來怕是也不經打。畢竟今兒個是你入我尚儀局第一日,若打壞了,傳出去倒是叫別人覺得我是個兇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