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蔣方把欠條撕得粉碎,唐蓉的心隨着那些雪白的紙屑一起落到了地上,若是父親可以用錢換回欠條,或是她願意……那麼蔣家父子也沒什麼話好說,可現在弄成了這個樣子,蔣方和他父親會採取什麼樣激烈的報復手段呢?
忽然,唐蓉又覺得心裡一陣輕鬆,或許這也是一種解脫,她不必再爲父親的不知悔改而傷心落淚、不用再害怕債主臨門時那瘋狂的叫囂與辱罵、不需要再把搬家作爲一種休閒運動……
擡起頭,唐蓉看到了張順似笑非笑的嘴角,這個陌生人是誰?爲什麼會來到樓頂?又爲什麼非要和蔣方、許浩他們打架呢?既然知道許浩是清洪幫的大少,他還像這樣打,就不怕惹上麻煩?
想到這裡,唐蓉向昏迷不醒的許浩看去,他的鼻子歪朝一邊,鮮血把半張臉都染成了紅色,看着地上的點點血跡,她的心跳得很厲害。
“喂!你幹嘛把欠條撒了?這耍賴的行爲可不對啊!”張順拎着蔣方的衣領說道。
“耍賴?”蔣方一楞,把他不能張口的事給忘了。
唐蓉也楞了,債主自己把欠條撕了爲什麼是耍賴?
“是啊,你欠這位……呃……唐蓉同學的父親那麼多錢,又當着她的面把欠條給斯了,不是耍賴是什麼?”張順理直氣壯的說道。
蔣方的嘴張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說耍賴,眼前這位纔是大神級別的吧?債主和欠債的調了個個兒,還能說得臉不紅心不跳。
張順看着蔣方張大的嘴,笑道:“對,對,就該這樣,欠了債就得還,勒緊褲帶吃幾天風也能頂點事,不過欠條的事咱們不能算,你得重寫吧?”
蔣方立即閉上了嘴,乖乖的點了點頭,家裡放高利貸的,錢來得又快又容易,他花起錢來也是大手大腳,否則也不會用十二萬的欠條去討好許浩了,寫個欠條算得了什麼?能讓舌頭留在嘴裡就行。
張順鬆開蔣方的衣領,蔣方二話不出掏出紙筆鋪在地上,擡頭向張順問道:“欠了多少?”
張順歪頭看了看唐蓉,說道:“總共一百二十萬,減去還你的,一百零八萬好了。”
蔣方聽到數額這麼大,筆尖略有些顫抖,一邊寫一邊暗罵張順心黑。家裡不愧是做欠條生意的,他倒是寫得一筆好字,欠條也寫得規規矩矩。
“蓋手印。”張順看到蔣方簽上了他的名字,指着地上的鮮血說道。
蔣方忍着噁心,沾了些許浩的血,在欠條上按了五個指頭印。
張順將欠條拿過來,順手拉起了唐蓉,當着蔣方的面說道:“這東西拿給你爹,找律師做個公證,告訴他這是給他保命用的,最好不要去兌現,要是他不聽,還要拿去換錢,那是他以後鐵定是小命不保了,這樣的爹遲早把你賣窯子裡去,根本範不着管他……更別說是糟蹋自己身子了,趁早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吧!記得,一定要拿給你爹,這事你不許沾手,明白不?”說完他又向蔣方問了聲:“明白不?”
蔣方知道張順是不想讓唐蓉牽進來,點了點頭,只聽張順又說道:“我京城李家的,李彥明是我三哥,你要是敢玩花樣咱陪你玩到底!”
蔣方睜大了眼睛看着張順,張順一看這眼神立即就明白過來了,說道:“怎麼?你認識我三哥?不信我是李家人?”
蔣方來了個默認。
張順笑道:“這個簡單,問去不就行了?三哥半個月前來的清濟,一來就被人給打傷了,這段時間正在家裡養傷呢!你直接上門問他去。”
蔣方也知道一些李家的事,聽張順說得這麼詳細,倒是相信了幾分,雖然只有幾分,但他也沒什麼辦法,蔣家和李家相差的級別太大,一般情況下他是不可能見到李彥明的。
唐蓉接過張順遞過來的欠條,呆呆的看着那幾個紅得刺眼的血指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真的可能成爲她父親的保命符——蔣家做欠條生意,對信譽看得比什麼都重,若有人找他們討債他們不還,那以後別的債主也會採用這樣的方法對付蔣家;同樣的,只要拿着這張欠條,蔣家的人也不敢對她父親動手,否則別人也會這樣對他蔣家動手。
關鍵就是,這欠條不能兌現,一旦兌現了,保命符就會變成催命符。
張順看到唐蓉剛纔坐在地上,褲子上沾了些灰,就很自然彎下腰去幫她拍,畢竟她的身體他看也看過了、摸也摸過了、睡也睡過了……拍一下灰算什麼呢?
但這個動作在唐蓉眼裡就不一樣了,一個陌生男人突然在她身上拍拍打打,儘管拍得很溫柔,很……舒服,但這個動作太過曖昧、太過親近,讓她的心跳陡然加速,更要命的是,拍完了灰,張順竟忽然湊到她耳邊悄悄說道:“我不是李家的,給他們找麻煩而已。”
他還真怕唐蓉或她爹以爲有了個大靠山,又弄出什麼亂子來。
感受着吹進耳朵裡的熱氣、聞着張順身上撲鼻而來的男子氣息,唐蓉的皮膚從腳尖一直紅到了頂心,幾乎要像動畫片裡一樣從嘴巴和耳朵裡噴出蒸氣來,她害羞的樣子是極具殺傷力的,張順就曾經見識過不少次——她後來似乎把害羞當成了自己的特色。
唐蓉被張順的行爲弄得呆住了,而蔣方則是看唐蓉看得呆住了,若不是他的父親和清洪幫有密切來往,他又怎麼會去拍徐浩的馬屁,答應幫他搞定唐蓉呢?錢是小事,這樣的女人他自己也想要啊。
還在胡思亂想着,蔣方突然被張順的一聲“啊喲”嚇得跌坐在地,只見張順突然衝過來,一膝蓋頂他腦門上,蔣方直到暈過去都不知道他明明乖乖寫好了欠條,張順爲什麼還要對他下手。
張順下手,是因爲他不希望在自己離開後,蔣方又去爲難唐蓉,而對於蔣方乖乖寫欠條這件事他其實是有所獎勵的——沒去頂他的鼻子。
唐蓉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張順,她一隻手拿着欠條,另一隻手捂着發燙的臉龐,看着張順走到圍欄旁,突然就大叫一聲,轉身就朝蔣方衝過去,膝頂蔣方後又馬不停蹄的衝進了樓梯間。
唐蓉嚇得不輕,捏着欠條的手指都有些發白了,然而心中雖害,她的腦中卻只有一個念頭:“他竟然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張順跑得比來的時候還要快,一邊跑一邊責怪自己不稱職——於小瑤不見了。
上到樓頂的時間並不長,操場上的新生們仍在站軍姿,外語系四班的那個方陣依舊整齊,卻沒有了於小瑤的身影。
衝到了樓下,張順直奔停車場而去,想讓小伍開着車往返於學校的各個出口,他自己在校園內搜索。
然而纔剛跑到停車場門口,一輛銀灰色的帕薩特突然從停車場裡衝出,直接向張順撞來。
張順向側邊一滾,帕斯特飛一般的從他身邊駛過,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絕塵而去。
在側滾前的那一瞬間,張順看到於小瑤端坐在副駕駛座上,繫着安全帶,完全沒有被任何人控制,讓人毛骨悚然的是,於小瑤在衝着張順笑,笑容看起來十分詭異。
張順被於小瑤笑得頭皮發麻,那根本就不是人類自主能夠做出來的笑容,就像是有人在拉着她的臉皮,強迫她嘴角往上咧一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和異能有關了。
衝進了停車場,張順一眼就看到了躺在一輛麪包車後面的小伍,麪包車的後玻璃全碎,正在發出刺耳的報警聲,小伍的額頭流着血,上面沾着很多碎玻璃。
張順想把小伍扶起來,但看到小伍已經失去了意識,肯定沒辦法在追擊的過程中保護自己,爲了不讓他受到二次傷害,張順只是把他扶到了沒有碎玻璃的地點,從他懷裡掏出了一把五四式手槍,轉身跑進了SUV裡。
鑰匙就插在車上,張順估計小伍一見到有人帶着於小瑤就急急忙忙的下車去阻止了,可惜敵人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讓他連手槍都來不及拔出來就撞在麪包車後窗上暈了過去。
打火、掛檔,油門一腳到底,SUV箭一般的倒了出來,甩正車頭後徑直衝出了停車場的大門。
耽誤了二十多秒的時間,那輛銀灰色的帕薩特已經不見了蹤影,張順沒有急着猛追,而是讓SUV勻速前進,觀察着路上的行人——如果帕薩特不顧一切的狂衝疾駛,那麼路上的行人肯定會回頭張望,並指指點點。
可惜行人們神色如常,一些人急匆匆的趕路,另一些則慢悠悠的散步,這是張順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景,對方雖然車速放慢了,但每經過一個十字路口就會留給他三道選擇題。
幸好這條路足夠長,也沒有什麼岔路口,張順記得停車場的大門離前面的十字路口至少還有四公里的距離,既然沒辦法從行人那裡得指示,張順很乾脆的再次把油門踩到了底——綁匪不想引人注目,他可沒那麼多顧忌。
性能極好的SUV轟鳴着在公路上疾駛,行人們紛紛側目,被超越的車輛拼命的按着喇叭,也不知是要示威還是想引起交警的注意。
快到十字路口的時候,張順看到一抹灰影往右邊拐了過去,他一邊祈禱着別看走眼,一邊把手掌重重按在了喇叭上,一推方向盤拐上了人行道——變紅燈了,右轉車道已經被直行的車輛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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