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26

杜如雪自當上皇后以來,伺上用心,待宮人亦極爲謙和,素有賢后的美名。今日難得見她動此肝火,宮人皆嚇得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只連聲稱是。

綿綿捂着被打的那半邊臉,跌坐地上,面色灰敗,似是不能相信素來疼愛自己的杜如雪會掌幗自己。眼淚盈盈打轉,亦不再說話。

杜如雪扶着侍女的手起駕回宮,到了門口卻忍不住回頭,目光似有懊悔與不忍,柔緩了語氣:“綿綿。”

綿綿擡頭,大眼睛裡有淚水撲簌滑落,喉嚨裡發出哽咽的沙沙聲,卻不說話。

杜如雪嘆聲氣,道:“好罷,我允你出宮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你必須回來。你要答應我,此次之後,你再也不會見那人,並且,會把他忘得一乾二淨。你可能答允母后?”

綿綿咬着下脣沉吟一陣,終是含淚點了點頭。

如若不答應,她便連最後一絲機會都沒有了。也許,那人也喜歡着她呢;也許,當父皇與母后見了那人後,會把那叫上官念歌的扔得遠遠的,從此成全了她和他。總之,她得去試上一試。

上官念歌到天香樓的時候,正是華燈初上,賓客滿堂之際,落轎,輕探身而出,微昏的燭光從窗口灑落男子雪緞長衫上,泛着零星光輝。那一刻,立在天香樓前的白衣公子如謫仙般清雅脫俗。

轎子剛停下不久,當即有殷勤的店小二迎了上來。見來人是一翩翩貴公子,店小二臉上的笑容越發諂媚,問道:“公子是要用膳,還是住房?”

“嗯,將二樓靠窗的那間雅間空出。且不用膳,先來幾樣茶點罷。”上官念歌扔下一句,徑直入內。

那店小二好不殷勤地跟隨其後,接着問:“公子一個人麼?要來些什麼樣的茶點?”

上官念歌輕撩衫擺坐下,略一沉吟,“且撿幾樣你們店裡拿手的糕點上罷,對了,本公子與人有約。若有一位姑娘前來相詢,請直接將她引到此處來。”

店小二再問:“是位什麼樣的姑娘?還請公子告知詳細,以免認錯

了人,倒徒增公子困擾。”

上官念歌面色微惘,店小二如此一問,反倒將他問住,除了“綿綿”二字,他竟不知那女子的其他來歷詳細,想了想,方道:“此事不勞你了,我讓家奴下去等候即可。”

那店小二忙稱是退了出去。

“青山。”上官念歌輕喚。

身後一名侍從忙應:“公子有何吩咐?”

“你且下去樓下等着,若是早上遇見的那位姑娘來了,便替我將她迎到樓上罷。”

“是,公子。”名喚青山的侍從領命而去,很快消失在了雅間裡。

他只以爲,青山很快能迎來綿綿,不曾想,世事多磨,那一晚,青山站在天香樓門前,從天色昏昏一直等到月上中天,直到天香樓打烊,都沒有看到綿綿前來赴約。

上官念歌手中的茶盞熱了又涼,重新滿上仍又漸漸涼透,那一絲絲的冷從指尖一直蔓延到心裡,而後輕輕將茶盞擱在了桌上。可是他太天真了麼?竟將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子信守所應承的話如此當真。如此一想,男子眼中不禁浮起一抹苦澀的笑意。

剛放下杯子,就聽一陣輕輕的腳步聲,是神色爲難的店小二,他輕聲道:“公子,夜色已深,小店要關門了。是以……”

上官念歌旋即起身,眉色低垂,掩下心頭淡淡的失落,扔下一錠碎銀子,道:“我們走罷。”

見這位貴公子出手如此闊綽,那小二已禁不住眉開眼笑,忙躬身道:“公子請慢走,歡迎下次再來。”

走到門口,青山忙迎向那道白衣卓然的身影,歉然道:“公子,屬下……”

上官念歌擺手,道:“不必多說了。咱們回去罷。晚了,宮門該落閂了。”

青山愈發內疚,只得後退跟隨男子身後,低低應一聲“是”。

回去的這一路上,上官念歌坐在軟轎裡,卻忍不住在想:今晚,她究竟爲何沒來赴約?

再說送走了杜如雪,綿綿忙歡喜地回到寢宮命人爲自己梳妝打扮,一心只想着將自己最美

的一面展露在心上人面前。

象牙銅鏡妝奩前,綿綿輕輕旋轉,霓紫色百褶珍珠裙衫劃出一道美麗的光圈,圓潤的臉頰盈滿笑意,風姿娟然。

一旁的侍女見公主心情甚好,忙附和一句:“奴婢服侍公主這般久,從未見公主這般高興過。公主今日真是美極了。”

這樣奉承的話,綿綿平日裡定沒少聽說,可今日聽來卻覺格外順耳,忙回頭笑問:“真的麼?你當真覺得美?不是誆本宮的?”

那侍女抿脣一笑,道:“奴婢自然不敢欺瞞公主,公主原就生得美貌,今日心情這般好,看上去便越發嬌美動人了。”

如此一語自是換來綿綿的甜蜜微笑,只低頭打理着自己的衣裳,說了一句:“偏就你嘴甜,來呀。打賞。”

那侍女忙千恩萬謝地跪下謝恩,跟隨紫薇殿主事的宮女下去領賞。

看綿綿在首飾盒裡挑選着玉飾在身上比劃,神情專注而甜蜜,素來貼身服飾她的侍女玉梅忙笑問:“公主今日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可是與今晚要出宮見的人有關?”

綿綿不說話,脣角揚起的笑弧卻明顯愈深愈濃,顯然是默認了。

玉梅亦是笑,眉宇間卻刻着擔憂,一面替綿綿將挑選好的玉墜子戴在身上,替她撫平衣裳上微起的褶子。從反才起的爭執來看,皇后娘娘分明是不認可公主對那人的情意,只怕弄到最後,公主終會落得一場傷心。

綿綿忽而側首問:“這會兒什麼時辰了?”

玉梅忙答:“眼瞧着天色漸暗,該是用膳的時辰了。公主可是要傳膳?”

綿綿忙掙開玉梅的手,三步並作兩步,朝外頭喊道:“給本宮備轎。”

半響,後頭無人應答。

綿綿心中暗自稱奇,忙快步走出去,不想掀開珠簾,卻瞧見滿屋子的奴才跪了一地,鴉雀無聲。而大殿前,一道熟悉的身影負手而立,身上的玄色龍袍在燭光的掩映下閃着耀眼的光。

綿綿心下一緊,不由呆在原地,遲疑着喊:“父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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