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歸於平靜後，白霓裳將頭輕輕靠在雲千歌肩頭，笑道：“也不知是誰曾說過的？愛你時一切美好，恨你時一切黯淡。和你在一起，就連窗外的雨珠和雷電在我眼裡都變得很美很美，不再那麼恐怖懾人了。”
雲千歌寵溺地笑，夾雜着無奈嘆息：“你啊。”
頓了頓，他蹙起好看的眉頭，遲疑道：“白丫頭，今天……”
白霓裳卻推開了他，嗔道：“好啦，有什麼話一會兒再說。現在你先去把身上好好洗洗，換身乾爽的衣服再過來。這樣穿着溼衣服，明天可是要着涼的。”
邊說着，她邊推雲千歌回房，此時房間裡頭洗澡水步離早已命人備好。雲千歌一步一回頭，她只管笑着朝他揮手，在他即將闔上房門的那一刻，她輕輕說了一句：“千歌，只要我們心裡有彼此，旁的一切都不重要。”
雲千歌的房門緩緩闔上，他靠在門上，含淚而笑。她不需要他的解釋，是因爲他與她之間的感情一路經歷過風風雨雨，情比金堅，早已勝過千言萬語。
當雲千歌再次出現在白霓裳面前的時候，一身儒雅的月白色對襟長袍襯得他長身玉立，丰神俊朗。烏髮散在腦後，有淡淡的杜若香氣襲面而來。他不由分說地牽起白霓裳的手，眸亮如星，有燦爛的笑意流瀉而出，“跟我來。”
白霓裳低頭望住自己與他交握的手，是十指緊扣的溫暖，擡頭燦然一笑：“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
結果，雲千歌帶她去的是白塔的塔頂。白塔一共九層，寓意着它的主人是天下九五至尊。站在巍峨的塔頂，四面來風，髮絲縈舞，衣袂飄揚。雲千歌將白霓裳緊緊護在自己的大氅裡，兩人的呼吸徐徐噴發交匯到一處，如斯纏綿。塔外的蒼茫大地，雨還在下，卻不再打雷。兩個人靜靜相擁在一起，俯瞰燈火闌姍的皇宮全貌，大有一股“一覽衆山小”的超然之感。
白霓裳悶着臉，似有些
失望：“你就帶我來看這個麼？”
雲千歌輕然一笑，敲了一下她的小腦袋瓜，“怎麼？失望了？”
白霓裳暗暗微笑，卻佯裝不悅地哼哼一聲。她聽見雲千歌問自己：“白丫頭，你知道我爲什麼不住在華美的宮殿裡，卻要修建一座塔作爲寢宮嗎？”
白霓裳搖了搖頭，“不知道。”
雲千歌眼中的笑意愈發溫柔，在她耳畔低語：“是因爲你。”
白霓裳心頭一震，擡起頭來：“因爲我？”
“是的，就是因爲你。”他的眼神那般專注，深邃得就像是廣闊無垠的星空，瞬間將她的心融化在其中。
他接着說道：“你還記得麼？那次在洛陽，臨走前我約你在望月塔見面。那一夜還下了雪，我們並肩站在塔頂看了一夜的雪花。我當時多麼希望你能跟我一起離開，可是你沒有。白丫頭，我知道你不是不願意跟我一起走，你只是怕拖累我。你知道我當時的處境艱難，深怕跟我回長安會壞了我的大計，所以寧可違心地選擇留下。你這個傻丫頭，總是肯爲了我百般委屈自己。”當他說到這兒的時候，白霓裳頭一低，眼淚就掉落下來。雲千歌輕輕執起她的手心攤開，一筆一劃地寫下那個“您”字，而後湊至脣邊烙下溫柔的吻。
“白丫頭，我一直記得呢。記得你那夜看雪時的笑靨有多麼甜美，所以我爲你建起了這座寶塔，更以你的姓命名。你知道麼？我一直守在這裡在等你回來。等你回家後，我們一起在塔上看星沉月落，細水長流。沒有別人，只有我和你。”
雷電消失，風勢漸小。塔外的天地，雨“滴滴答答”地下了一整夜，在天地間掛起一道白色的珠簾。白霓裳依偎在雲千歌的懷抱裡，聽一夜風雨瀟瀟，與君攜手誓白頭。那一夜，是白霓裳與雲千歌畢生難忘的回憶。
天，破曉。紅燦的霞光在藍絲絨的天幕劃開一道口子。不多時，一輪紅日自地
平線露出臉龐來，萬丈光芒衝破黑夜，灑滿人間。旭日冉冉騰昇，金燦燦的一輪，喚醒了沉睡一夜的大地，萬物復甦。
白霓裳微微一笑，手遙指天際，“千歌，你看這日出多美啊。”
雲千歌沉醉一笑：“在我心中，你的笑纔是這世間最美的風景。”
白霓裳嗔他一眼，低眉笑得無限溫柔，“就你最會唬人。”
雲千歌好脾氣地笑笑：“無妨無妨。我也只會唬你一人，禍害不了蒼生大衆的。”
白霓裳聽他說得鄭重，倒忍不住“撲哧”一笑。
他又道：“白丫頭，我會陪你看一世的星沉月落，春來秋往。可是我怕……”
不知爲何，雲千歌的遲疑讓她的心裡生出了一絲莫名的不安，她抓緊他的手，擡頭問：“可是你怕什麼？”
他的眸子復又變得如一汪深不可測的碧潭般幽暗深邃，透着隱隱的痛苦與掙扎，“白丫頭，我怕有一日若我做錯了些什麼，你會不原諒我。你會離我而去。可是有些事情，縱然是我，也無能爲力。但凡有一丁點兒法子可想，我絕不會捨得教你傷心難過。因爲你每次一難過，我都會比你更加難過。”
白霓裳似懂非懂，她想起了雲千歌昨日去過太后宮裡，回來就發生了諸多的異樣，忙問道：“是爲了太后吩咐的事情麼？其實你不必這樣爲難，我願意爲你做任何事，一點也不覺得勉強。既然你這樣不安，那麼我今晚就去，也當了了你我的一樁心事。”
雲千歌抱緊她，近乎夢囈地說了一句：“那是因爲你尚未知道她是誰。她是，是……”
後半句，他是斷然不會說出來，也說不出口的。
而後雲千歌更衣去了御書房處理政事，並將白霓裳決定今晚去刺殺林後的事差人轉達給了太后。慈寧宮很快派人給白霓裳送來一個錦盒，裡面裝着一把匕首，一面珍珠面簾，還有一張皇宮的地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