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霓裳到底還是不忍心，縱然琳心背叛了自己，或許她從來不曾真誠相待，白霓裳仍是無法狠下心來殺她。經歷此次的變故後，白霓裳比從前更加深刻地懂得了人活在這世上的諸多無奈與身不由己。琳心，她亦不過是受制於人罷了。父皇與母后已是人死不能復生，她又何必多傷性命，徒添罪孽？
這一掌打得很是用力，琳心趴倒在地，臉龐迅速紅腫起來，眼前星光燦爛，她掙扎着爬起來，緩緩挪過去抱住白霓裳的腿，流淚不止：“姑娘，琳心知錯了。姑娘既不殺我，顯然是還念着昔日的情分。琳心犯下如此大錯，姑娘尚能不計前嫌地原諒我。如此深情厚意實在是教琳心慚愧得無地自容。姑娘，如今我已脫離離恨宮，是自由之身了。平生餘願便是能繼續追隨姑娘左右，以彌補昔日我曾犯下的過錯。不知姑娘可否給琳心一個贖罪的機會？”
白霓裳掙脫開她的手，目光猶自冰冷，“我不殺你並不代表就是原諒了你。再者，一個曾對我有異心的人，我是斷然不會繼續留她在我身邊的。趁着我還未改變心意，你趕緊離開，否則休怪我劍下無情。”
琳心卻不肯，流淚死死地抓住白霓裳的裙裳，哀求道：“姑娘，我是真心悔過了的。其實從洛陽到扶蘇那一路上，主上一早就對我下了殺姑娘的命令，可我卻遲遲沒有動手。姑娘，琳心對你並非全無情意的。我只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這些時日，多少人對她說了這四個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所以她就活該被他們的“身不由己”傷害，對麼？
“你最好趕緊離開，否則我就不能保證會對你做出什麼來了。”
此時畫扇忙衝過去，跪在了白霓裳的跟前，執着她的手，亦是雙眼通紅，“姑娘，也許琳心不是成心要害你的。看在她一路追隨過來的份上，你就不能網開一面給她一個機會麼？”
納蘭容逸看出白霓裳心底不捨，亦出聲勸道：“是呀
，霓裳。人孰無過，聖人都會犯錯，更何況是我們？你便給琳心一個贖罪的機會吧。”
白霓裳似被說動，她凝着琳心，緩緩道：“既然畫扇和逸王都爲你求情，那麼我便姑且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若能當着衆人的面，證明你對我的忠心，我就既往不咎，讓你繼續留在我的身邊。”
“好。”琳心想也沒想地答應了下來。轉首望了同樣喜出望外的畫扇一眼，感激道：“畫扇，謝謝你替我求情。”
畫扇只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微微一笑。
琳心起身，朝着納蘭容逸行了一禮，“多謝王爺。”
她拾起方纔被白霓裳擲落的劍，抽出劍身，朝白霓裳微笑：“姑娘，琳心這就向你證明我的誠心與悔意。”
似乎意識到了琳心接下來要做什麼，衆人齊聲喊：“琳心，不要。”
只見琳心舉劍狠狠地揮向自己的左手，雙眸緊閉，面色青白，在場衆人的心皆揪成一團。
電光火石的時刻，一顆石子自白霓裳指尖彈出，擊偏了琳心的劍勢，總算是保住了她的一條手臂。饒是如此，琳心方纔出手也太過狠命，手臂雖保住了，劍峰卻生生削下臂上的皮肉來，鮮血汩汩涌出，有些地方甚至露出骨頭，血肉模糊，白骨森森，其狀十分慘烈。琳心痛得冷汗淋淋，面白如紙，以劍抵地支撐着身體不至倒下，猶自問道：“如此，姑娘可願意相信琳心了麼？”
“你這是作死麼？對自己下手也這麼狠？傻丫頭，我不過是試你一試，其實心裡早已原諒你了。”白霓裳扶住她，嗔怒着說了一通，眼眶泛紅。而後吩咐畫扇：“畫扇，你快到後山把阿牛哥哥喊回來，琳心傷得不輕，流了這麼多的血，得趕緊讓他來看看。”
畫扇聽後，急忙轉身去了。
白霓裳扶着琳心進屋躺下，納蘭容逸少不得也跟着進來，跑前跑後地給白霓裳搭把手，好不容易纔替琳心將血止住，簡單地包紮好手臂
上的傷口。
白霓裳呼出一口氣，“你好好躺着，有醫仙在，你會沒事的。”
琳心用沒受傷的右手拉住白霓裳的衣角，聲音虛弱：“能得姑娘原諒，琳心便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白霓裳的眼中浮起一層霧氣，“再說這樣的話，我可就要打發你走了。還不給我好好躺着休息。”
琳心果然乖乖閉眼，再不說話。
竹屋外的林子裡設有石桌和石凳，涼風拂面，暗香浮動，置身蒼綠竹風中飲茶談心最是不錯。白霓裳與納蘭容逸相對而坐，石桌上的白瓷杯裡氤氳着嫋嫋茶香，他和她靜靜坐着，各懷心事。
納蘭容逸率先開口：“霓裳，其實你和從前一樣，一點都沒有改變。”
白霓裳捧茶淺飲，目光涼薄如水，似有譏諷，“呵。何謂變？何謂不變？我自己都不曾真正看清過自己，更何況是別人呢？”
納蘭容逸沉默了，目光微動，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白霓裳放下茶杯，淡淡問：“你來找我，想必是有事吧？”
納蘭容逸擡頭，“霓裳，某人託我來問你，時至今日，你可曾後悔當初執意要離開洛陽麼？”
白霓裳微微挑眉，眸心清冽，“某人是誰？納蘭容鈺？他讓你來問的？”
納蘭容逸點了點頭，“那麼你的答案是？”
白霓裳嗤聲冷笑：“我以爲那日已跟他說得十分清楚了，沒想到他還是不死心。那請你回去告訴他，我此生永不後悔當初的決定。即便我早知回了長安會白了頭髮，容顏盡毀，我也絕對不會留在洛陽。”
她答得那般斬釘截鐵、乾脆利落，完全不留一絲希望給那人。
納蘭容逸輕嘆一聲，“好，我會將你的話轉告給他的。”
遲疑了一下，納蘭容逸終是鼓起勇氣問：“霓裳，你能揭開面具讓我看一看你現在的樣子麼？我，我無意觸及你的傷處，只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