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畫扇氣得渾身發抖，俏臉發白：“宇文飄雪，你個沒良心的東西。枉費我家姑娘如此信任你，你竟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我家姑娘仁厚不怪罪你，我卻不能饒過你。”說罷舉拳就要過來捶宇文飄雪，只是被芳琴拉住，冷喝：“休得對我家公子無禮。”
畫扇如何肯依，眼看就要拔劍挑起另一番爭端。
此時宇文飄雪與白霓裳異口同聲地制止：“住手。”
說完四人皆是一愣，一下反倒安靜了下來。
宇文飄雪眸光閃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轉頭說了一句：“畫扇姑娘，此處不比別地，若是喧譁起來泄露了你家姑娘的行蹤反而不好。至於我的事，我自會與你家姑娘一一解釋。屆時你家姑娘若是氣惱於我，我自會心甘情願地任憑她處置，如今，請你先和芳琴出去一下好麼？”
畫扇氣嘟嘟的，似乎仍有些不甘心，見白霓裳朝她輕輕點了點頭，她這纔不甚情願地跟着芳琴走了出去。
四下裡再無旁人後，房間裡反倒安靜下來。兩人默默以對，各懷心事，似乎不知該如何開口。
驀然擡頭，又是異口同聲：“你先說。”
白霓裳訕訕一笑：“阿牛哥哥，你先起來，不要跪我。無論你做錯了什麼，想來也是無心。我知道以你對我的情意，是絕對不會故意做出傷害我的事情來的。想必此刻你心中也很是懊惱痛悔。阿牛哥哥，我這一生多是坎坷不幸，可謂嚐盡了人間冷暖，是以我格外珍惜每一個真心待我好的人。所以，無論你做錯了什麼，我都決定原諒你。”
“無名……”宇文飄雪聽了她的一番話後，猶如百爪撓心般難受，後悔得連以死謝罪的心都有了。
然而，原諒歸原諒。白霓裳到底還是好奇：“那麼，你能否告訴我，你究竟是做了什麼？”
沉默，兀長而難熬的沉默縈繞在兩人之間。等了
許久，就在白霓裳以爲宇文飄雪不會回答時，他卻低低吐出一句：“匕首上抹的‘笑紅塵，甚至於你身上所中的‘紅顏逝’都是我配製的。確切地說，是我應太后之請配製的。所以，你今日的悲劇可謂是我間接造成的。”
他的話音猶殘留在空氣中，啪的一聲巨響，白霓裳已一掌揮了過去，在他白皙的面頰上留下五個清晰的橫道道。
她雙眸赤紅，彷彿能滴出血來，嘶聲問道：“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因爲內心極度悲憤，她這一掌打得毫不留情，宇文飄雪沒有躲閃，挨下了生平的第一個耳光。其實，今日之事，他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可因爲是她，他纔會覺得有所虧欠。他沒有告訴她，她這一掌打得他有多疼，疼的不是在臉上，而是在心裡。
白霓裳受不了他的沉默，抓着他的肩膀使勁搖晃，“說話。我叫你說話。我要知道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這麼做？”
宇文飄雪緩緩擡頭望住她，目光深邃如大海，淡淡的憂傷流溢而出，他的聲音極低極輕：“無名，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的身世呢？”
白霓裳怔了怔，不覺鬆開了他的肩膀，低下頭去，聲音和緩了許多：“沒有。”
宇文飄雪低頭苦笑，目光一凜，“對了，你身邊的小丫頭琳心是太后手下的人，你知不知道？”
白霓裳一驚，“她從前是，如今卻不是了。對了，你當時不是把她帶回長安了嗎？她此刻人在何處，我怎麼沒見着她？”
“你被她騙了，或者說你是被她和太后聯手給騙了。這個丫頭她一直是太后手下的人，而且武功底子相當的好，應當不是一般的侍女。此番就是她暗中爲我和太后搭線，將毒藥送入皇宮的。而且，她顯然知曉一切。我當時記得很清楚，她告訴我，太后要用這兩副毒藥除去慕容御雲最心愛的妻子和女兒。我與慕容御雲有着不共戴天
之仇，自然不會不應允。”宇文飄雪淡淡一笑，卻如冬雪般嚴寒，目光憂傷如刀，“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你會是慕容御雲的女兒。怎麼也沒有想到……你會是我殺父仇人的女兒。”
琳心是太后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已經讓白霓裳大受打擊，又聽聞此驚人消息，她的雙眸震驚睜大，失聲問：“你說什麼？我父皇，他怎麼會是你的殺父仇人呢？”
宇文飄雪的眸光望去了別處，悽傷迷惘，他的思緒不知不覺飄回到了十七年前那場血腥的噩夢，宇文家上上下下一百二十六口人一夜之間成了刀下亡魂，而他如落水狗一般逃亡天涯，在刀光劍影的追殺中惶惶不可終日。在保護他的侍衛全數戰死之後，他便在心裡立下重誓，終有一日，他要重回長安，他要讓慕容御雲血債血還。
“十七年前，弒君奪位的新帝慕容御雲大廝誅滅前朝舊臣。其中，就有我的父親定北將軍宇文楓。若非父親買通的宮人偷偷出來通風報信，只怕當日宇文家處斬的就不是一百二十六口人，而是一百二十七口人了。我當時一路逃亡，追兵窮追不捨，我害怕得要命。在最後一次惡戰中，父親派來保護我的人全數戰死。而後，我獨自逃亡，在青田被你救下。儘管父親臨行前一再囑咐我，不要再回長安，不要爲他報仇。可當我眼睜睜地看着一個保護我的侍衛倒在血泊裡時，我恨紅了雙眼，當時就在心裡立下重誓。重回長安之日，就是我報仇之時。”
這世上人與人之間的緣份是多麼的奇妙啊。他被慕容御雲害得家破人亡，最後走投無路之際卻是被他的女兒所救，並且因此結緣。
白霓裳沒有想到，她素未謀面的父親竟如此殘忍，望着宇文飄雪臉上五個清晰可見的指印，心下越發愧疚，“對不住。我不知道我的父親竟對你的親人做出過這麼殘忍的事情，害得你家破人亡，受了那麼多的苦。我剛剛還動手打了你，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