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一番，待到白霓裳趕到正廳的時候，皇后已等候許久。揮退畫扇等人，白霓裳獨自入內。
趨步上前，朝着堂上女子深深曲膝，“臣妾來遲，勞皇后久等，請娘娘降罪。”
蓮步輕移下階，一雙輕蔥玉手扶她起來，溫和地笑：“妹妹快起來。原是本宮來得冒昧，該是本宮向妹妹賠不是呢。”
妹妹？明若蘭居然喚她妹妹？不應當是喚她弟妹纔對麼？
白霓裳不動聲色地抽回手，越發恭謹，“娘娘言重了。不知娘娘今日駕臨寒舍，所爲何事？”
女子始終恪守禮節，言辭謹慎，進退自如中分明暗含着一股疏遠。明若蘭輕嘆一聲，頗爲傷懷，“闊別數月，今日一見妹妹，本宮原本心喜得很。卻不知爲何霓裳妹妹竟與本宮生分到這般田地了呢？”
脣角不覺逸出一絲冷笑，生分？她與皇后又何曾親近過？真真是可笑。不對，她的真名知之者甚少，皇后又是從何得知的呢？
“娘娘多心了，臣妾雖出身低微，亦懂得禮數不可廢，並非有意要與娘娘生分。只不過，臣妾有一事不明，不知娘娘是從何處得知臣妾名諱的呢？”說到此處，白霓裳已徑直擡頭望向皇后，不由愣住。那素來明豔華貴的女子今日竟打扮得如此素雅。一身雨過天青色雲錦宮裝襯出她修長妙曼的身姿，雲髻斜別一枚珠釵，再無甚頭飾，輕裝簡素，風姿綽約，宛若一枝出水芙蓉，竟絲毫看不出是一位母儀天下的皇后。豔則無匹，清則無瑕，南陌國第一美女，明若蘭果真當之無愧。
明若蘭輕掩檀口，似有懊悔，正不知如何應答之際，卻聽女子笑語淡淡：“原是臣妾愚鈍，娘娘與王爺素來‘交好’，必是從他口中得知的了。不過……”眸光一輪清光曳影，不無讚歎道：“娘娘今日穿得好生簡素，較之往日竟是別有一番風采呢，宛若出水芙蓉，清麗無瑕。”
明若蘭怔鬆一笑，目光不知飄散去了何方，“呵呵，是麼？本宮未出閣前，一直都是做
此打扮的。”
心底驀然一沉，隱隱約約間似是明白了些什麼。
沉吟間，明若蘭已走過來挽住了她的手，話語溫和卻不容抗拒，“若是妹妹不嫌棄的話，可願意坐下來陪本宮聊一聊呢？”
白霓裳淡淡地笑：“娘娘懿旨，臣妾豈敢不從？”
此時白霓裳才發現，正廳內除了她與皇后，再無旁人。想來皇后與她皆有共識，那便是不希望今日的談話再有第三人得知。
皇后手法嫺熟地沏着茶，神情端莊而溫柔，遞了一杯與白霓裳，“妹妹嚐嚐本宮的茶藝如何？”
白霓裳依言喝了一小口，雙眸放光，“好茶。不想娘娘茶藝竟如此了得。”
明若蘭垂眸溫柔淺笑，慢條斯理地品着茶，“這又算得什麼？不過是因了那人喜歡，我才學得如此用心。”
終於按捺不住要直奔主題了麼？白霓裳暗自冷笑，亦細心留意到皇后此句話裡不再自稱“本宮”，而是用的“我”字。
哼，你心急了，我偏要與你揣着明白裝糊塗。
擡頭笑得無比豔羨，“皇上好福氣，竟得娘娘如此真心相待。只盼王爺能早日尋回皇上，好讓娘娘與皇上早日團聚。”
微側首，打量着含笑晏晏的女子，眸光微動，一瞬間明白了白霓裳的用意，“妹妹好聰明。”
白霓裳似笑非笑，“娘娘過獎了。”
明若蘭順口接下去：“只可惜，皇上怕是永遠回不來了。而本宮心裡的良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女子低頭撣去衣上輕塵，眸心冰雪寂然，對明若蘭的話置若罔聞。
明若蘭不禁莞爾一笑，字字戳心而來：“妹妹素來冰雪聰明，不妨猜一猜此人是誰。”
冷冷轉眸，不無嘲諷道：“皇上一日生死未明，江山尚未易主，您便還是當今皇后。此刻就打算轉投他人懷抱，娘娘不覺得太過心急了麼？就不怕揹負後世子孫的罵名麼？”
“心急？你不是
我，沒有嘗過寂寂深宮夜夜陪伴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身側的痛楚與煎熬，苦等五年，終盼來了今日，我又如何能不欣喜，如何能不心急？”明若蘭兀自喃喃自語，神情落寞。但很快，她的臉上又掛回了那抹嬌豔如花的笑靨，“功過是非，自有後人去評價。本宮不過是一介弱女子，關心的也只是自身的幸福。妹妹不肯回答本宮的問題，莫不是心中有鬼？”
白霓裳不覺苦笑，如此步步緊逼，心計深沉，可見她是有備而來。
明眸對上媚瞳，平靜中透着一股蒼冷，“何必還要猜呢？有些事，娘娘與臣妾皆是心知肚明。其實娘娘大可不必來這一趟，臣妾素來淡泊寧志，絕無與任何人相爭的念頭。無論是後位，還是那個人。”
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目光忽而射向白霓裳素淨如玉的臉，嫉恨的光芒一閃而過，繼而笑語嫣然，“妹妹可誤會本宮的來意了呢。本宮此來，並非想勸妹妹拱手相讓中宮之位的。”
白霓裳迷惘地望着她，“娘娘何出此言？”
笑意一寸一寸地從明若蘭眼中褪去，不無悲傷地輕嘆，“妹妹可知，本宮有多羨慕你？縱使你從不欲爭奪，可是他想給你。每個男子都希望能給心愛的女子最好的。霓裳妹妹，鈺他很重視你呢。”
“哦，不知娘娘心中，何爲最好的呢？”
明若蘭不解地望着她，不明那遠山黛間的寒意料峭因何而來，“一世榮華，母儀天下，對一個女子而言難道不是最好的嗎？”
白霓裳輕聲嘆氣，“娘娘說說今日的來意吧。”
淡定的容顏驟然色變，盯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女子，“娘娘這是做什麼？”
“本宮從不求人，今日求妹妹一件事。”
緊鎖眉心，能讓母儀天下的皇后下跪相求的必定不是小事。女子端坐如山，八風不動，飲着茶，“娘娘快起來，莫要折煞了臣妾。有話還是坐着談比較好。若能應允的，臣妾自當不會推辭。若是力所不能及，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