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縱然是個武功高強的人,但是也不知道這個世界最珍貴,最寶貴的事情是什麼。
逸雲已經打定了主意,這一場的營救戰役,他是一定要讓段墨舒親手將洛盼桃給救出來的,就算是賠上了自己的性命又能如何?
他年少時候犯的錯,終究有一天是會被被人理解了。
這麼想着,便恭恭敬敬地說道:“主人,若是您能信得過屬下的話,就讓屬下來說服他,到時候屬下自然有辦法讓段墨舒選擇另一條路。”
語氣中帶着讓人信服的篤定。
女子的眼神中微微地放出了清冷的光,她沉思了片刻,而後冷冷地笑了——
“你看我在這裡着急個什麼勁?分明我對你的掌握已經到了極致的地步了,難道還擔心你會掙脫了我的手掌心?”
說着,她那凌厲的眼神已經落在了逸雲的臉上,而後是一陣銅鈴般的笑聲傳來。
可是在這笑聲之後,卻是主人那如同男人一般粗獷的聲音。
一時之間的變聲,讓人逸雲的心裡頭狠狠地顫了一下,他知道,每到了這個時候,就代表主人要走了。
她且轉換了自己站立的姿勢,只仰望着這燈火通明的房頂,說道:“逸雲,我告訴你,在你活着的每一個夜晚,我都在這屋頂上俯視着你,我在感受着你靈魂裡頭的戰慄,我也在感受着你對死亡的恐懼。”
主人的聲音帶着越來越讓人感到窒息的嚴肅。
逸雲每次聽到這樣的話,都會覺得自己的生命好像是要被掏空了一樣。
他不知道在解開了他心裡頭的那道傷疤之後,等到自己的到底是什麼。
便是在這樣的絕望中,主人再次開口說話了:“所以,我的侍衛,你大膽放心地去做吧,我會爲你安排好身後所有的事情,只要你幫我解決了段墨舒的難題,你離自由的路就又近一些了。”
這麼說着,逸雲已覺得自己的臉都是淚水了。
他且沉沉地跪拜下去,說道,“是,主人,屬下的願爲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麼說完之後,逸雲只覺得自己的耳邊突然就閃過了一道光影。
那個所謂的主人終於離開了。
這麼多年來,這個人總是有本事用最猝不及防的方式闖進他的生命,從前是這樣兒,現在是這樣兒。
可是以後呢,逸雲不想再要這樣的生活了。
他且背轉了身體,那裡原是有一輪的明月在等着他的,可是如今,這一輪明亮的月兒已經被雲朵遮住了臉,在深不見底的夜色中,不過發出了死亡的嘆息聲來罷了。
且說宣城的皇宮中,洛盼桃好不容易爲凌貴妃診好了脈之後,才邁着稍微輕快的步子往自己的宮室走去。
雖然剛纔張太醫與凌貴妃之間劍拔弩張的陣勢很是嚴峻,但是能爲一個病患稍稍地除了身體上的不爽快,對於洛盼桃來說,已經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了。
正走着,正巧看到王進急急忙忙地朝着自己的這個方向走來,洛盼桃雖然對段墨淵身邊的這個王進不是很喜歡,但是礙於面子上要過的去,只稍微地住了腳步,與王進行了禮。
那王進剛纔已經與段墨淵制定好了怎麼讓沈樹玉歸西的事情。
如今看到洛盼桃的神色又是這麼地輕快,少不得在心裡要發出冷冷的意思來,只微微地拱手道:“洛大夫這般開心的模樣,可是因爲在貴妃娘娘身上的醫治有了進展?”
洛盼桃冷眼看着面前這個卑躬屈膝的太監,少不得在心裡頭是完全看不上眼的,便象徵性地回答了一句:“這是自然。”
王進不動聲色,只淺淺地說道:“如此一來,就要恭喜洛大夫了,能幫太子殿下治好了他母親的病,也是姑娘你的造化了。”
王進的這話說的當真是有些過分了,洛盼桃稍微地反應了一下,纔不屑地說道:”公公這話若是讓太子殿下聽見了,可不是以爲公公您要越俎代庖了?且太子殿下對母親的仁孝,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也不需要公公來這裡提醒。”
說着便是輕輕地攏了一把落在自己眉間的青絲,如今看到了宮中一些不公平的事情,洛盼桃心裡也有了是非觀,總之對這個欺軟怕硬的王進,實在是打不起喜歡的意思來。
王進聽了,不過是微微地垂了眉目,而後淡淡地說道:“洛大夫看事情自然是要比我們這些奴才通透的,好在太子殿下也多是仰仗着你的,我們自然都要同心同德地服侍太子殿下。”
洛盼桃的心裡頭忍不住地泛起了白眼。
這個人怎麼老想着往自己的臉上貼金?
哪個人要與他同心同德了?
這麼想着,便是在脣齒之間保留了一絲淡淡的笑意,只說道:”我看公公挺忙的,不如就快點忙去吧。”
分明已經是不想與王進多說話了。
那王進自己也覺得很沒有意思,就冷冷地說道搜:”既然這樣,洛大夫也趕緊去給凌貴妃娘娘熬藥吧,若是耽誤了治病的時辰,可就是不好的了。”
說着,不過是爲隨意地回了一個禮,徑直地就去了。
洛盼桃且看着王進離開的背影,心裡總是泛起了一絲的不安。
不知道爲什麼,這個人生得一臉尖酸狡詐的樣子,洛盼桃就是看不上他,若不是因爲段墨淵鐵了心的要對他好,洛盼桃定是要奉勸一二的。
這麼想着,已經緩緩地朝着自己的宮室去了。
原來今天下午是要督促了潘碧珊將藥熬煮好給凌貴妃送去的,洛盼桃心想着可不能耽誤了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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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腳步剛剛到了自己宮室的門口,就已經看到段墨淵正立在廊下了。
他的眼神中帶着讓人看了寒涼的冰冷,那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光中,是對自己的翹首期盼。
洛盼桃緩緩地收了自己步子裡頭的歡快,只慢慢地來到了段墨淵的面前,沉沉地叩拜了下去:”太子殿下金安。”
段墨淵的眼神中帶了淡淡的笑意,且說道:”你快起來,我都和你說了,在我的面前你何必拘着禮節?”
說着,手已經不自覺地搭在了洛盼桃的手腕上,洛盼桃強忍着要將自己的手從段墨淵的手掌中抽出來的衝動,只淡淡地笑道:“太子殿下沒來由地站在這裡做什麼?也不怕中了暑氣?”
段墨淵的眼神中突然就閃現了淡淡的狡黠來,他想了片刻,說道:“我今天早上得了一樣好東西,想着你也是個嘴饞的,就來與你分享了。”
說着,他的眼睛裡好像是落入了星辰一般,且有了讓人心馳神往的光亮。
洛盼桃倒是被段墨淵的這句話給帶動了興趣來,她笑盈盈地說道:“是什麼好東西,也要太子殿下來這裡?”
段墨淵微微地笑着,裝出了生氣的樣子來,沉沉地說道:“你可真是沒有規矩,我都到了你的房門外了,你也不懂得請我進去和一盞茶?”
洛盼桃這才發現太子早就在額頭上生出了薄薄的汗珠來了。
她這才稍稍地吐着舌,說道:”你看我,一時之間高興了,就忘記了。”
說着,便是差遣了身邊的潘碧珊來,只將手裡頭一包沉甸甸的草藥放在了潘碧珊的手裡頭,叮囑道:“這些藥你要用文火熬煮過三遍,去了水之後,再用上次我跟你說的那個清熱去火的藥方子一塊用了,最後小心翼翼地封在瓦罐中,且給貴妃娘娘送過去。”
每一處的交代都是詳細認真的,那段墨淵冷眼看着,倒是覺得這樣的洛盼桃身上,帶着一種更加別緻的美感,倒是秋意歆比不上的。
這麼想着,便少不得假惺惺地問道:“你看我一時之間高興,都忘了問你,今天去給母妃診脈可有好些了?”
洛盼桃且回話道:“貴妃娘娘的身子倒是沒有什麼問題,原本就是個體質溫和的,不過是因爲這段時間多了些憂懼,所以纔會總出現氣血不順的樣子來。”
那段墨淵聽了,且掩去了自己眼神中的冷漠的笑意,只說道:“我這個母妃就是這樣的,分明是什麼事情也沒有,偏偏是要想念她那不爭氣的兒子。”
這麼說着,便是故意壓低了聲音。
段墨淵的言語中但凡是涉及到了段墨舒的信息,洛盼桃都少不得地要蹙起了眉頭,她冷冷地說道:“都說是可憐天下父母心,但若是母親只管着記掛着不爭氣的那個,豈不是有違天理?”
這麼說着,便是從脣齒之間透露出了寒涼,只和身邊的潘碧珊說了聲:“好了,你也去吧。”
潘碧珊聽了,也只好去了。
段墨淵這才稍微地放鬆了自己的神情,且說道:“好了,如今你也算完成了自己的一樁心事了,快與我一塊去吧。”
洛盼桃這才微微地寬解了自己的心性,且在段墨淵的牽引下,入了房門。
整個房間中瞬間瀰漫開了一陣清甜的香味來,那種香味在洛盼桃的夢裡頭是出現過一些的,好像是在一個男人的腰間嗅到過,可是在他剛要轉過身來的時候,這個男人突然之間就被一陣風給吹散了,散落成了一地的沙子來。
這麼想着,段墨淵溫柔的聲音已經響在了洛盼桃的耳邊,他且淡淡地問道:“你能不能猜出這是什麼樣的味道來?”
有些許曖不明的氣氛從兩人之間迅速地蔓延開來。
那洛盼桃想要閉上眼睛好好地想一想,才發現,只要自己想要回憶起從前的事情來,白色的渾濁之物就會迅速地灌滿了她的腦袋中,她只好沉沉地搖了搖腦袋,說道:“我不知道。”
段墨淵的嘴角散發出了冷冰冰的笑容來,當初王進的人將洛盼桃劫掠來的時候,分明是看到了洛盼桃的手中緊緊地握着一束茱萸,當時段墨淵就已經懷疑了——
這一束茱萸是不是當初段墨舒送給洛盼桃的定情信物,因此就將那茱萸給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