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想怎麼樣?”男人此刻被固定在了一個地方,段墨舒的氣場強大,不過是寥寥幾下,已經將他的整個人都固定在了完顏紅菱的控制之下。
猜忌既然已經在衆人形成,就一定要解開。
洛盼桃知道這件事情若是讓逸風知道,他回採取的措施不過是最溫和的勸說,殊不知猛藥才能治沉痾,所以便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環顧四周,並沒有看到逸雲的身影。
如今能與她心意相通的人也只有這個醉翁了。
“谷芽兒,你是不是糊塗了,不去找了逸雲和逸火來?”
谷芽兒有些委屈地搖了搖頭:“逸雲還爛醉如泥呢,逸火更是不知道去了哪裡,我先找了你們來,小師叔還不識好人心?”
說着便是端來了一小杯的薑湯,送到了逸水的手邊,說道:“快點喝下去吧,薑湯原本就是溫熱的,不算什麼滋補,而且可以平了你如今的肝火。”
逸水經過這麼一遭之後,更加明白了谷芽兒這個人的秉性,便是笑盈盈地取過,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而後擦了擦嘴,說道:“谷芽兒,這些天你辛苦了。”
谷芽兒只是嘟了嘟嘴,說道:“什麼辛苦不辛苦的,我只是在做自己應該做的。”
洛盼桃讚賞地點了點頭,果然是藥林谷出來的,什麼事情都看得通透一些,便是這樣的笑意已經被逸風收在了眼底,有多久沒有看到洛盼桃這樣肆無忌憚的笑容了,剛纔她與自己說的那一番話卻成了這個女子心中的芒刺了吧?
逸風暗暗地跟自己許下承諾,這一路上一定要將洛盼桃心中所有的疑慮都打消,哪怕是換來她短暫的笑容也是應該的。
洛盼桃的眼神飄到了逸水的手上,那裡環繞着淺淺的青筋,該是這一戰後留下的痕跡。
“逸水,有一件事情我覺得挺奇怪的。”
洛盼桃的眉心慢慢地凝結在了一起,逸水還不明白,有一個巨大的網羅正在等着他,他淡淡地問道:“小主人,請講。”
洛盼桃慢慢地收斂了笑容,“那天我在你的夢中聽到你不斷地念叨着紅瑪瑙這三個字,是有什麼古怪的意思嗎?”
有一絲沉默在兩人之間慢慢地盪漾開來,逸水的手心在不知不覺之間慢慢地聚集了汗水,他沉思了片刻,決定還是不將完顏紅菱的事情和盤托出。
沉沉的聲音響起:“是我從友人手中拿到的一串珠玉,大概是因爲夢到遺失了,所以纔在夢中惦念着吧。”
洛盼桃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的戲謔,逸水懷疑自己一定出了什麼紕漏了,他看了一眼身邊的逸風,逸風也在用相同困惑的眼神看着他。
到底要不要說出自己與完顏紅菱之間的關係呢?
逸水決定還是不說,好不容易能得一知己,怎麼能這麼輕易地就交出心裡話,再說,他將所有的警惕都給了洛盼桃,從中必然不會再出了什麼紕漏來。
“原來是這樣,我聽說這紅瑪瑙是血滴子的信物,逸水能獲得很了不起,不如讓我看一眼如何?”
洛盼桃的手掌之間輕輕地摩挲着她的衣物,衣料之間的摩擦聲音傳來,倒是讓人聽着舒服。
只是洛盼桃的話語裡已經藏着淺淺的恨意了,逸風是最明白洛盼桃的人,再結合她之前的話,也猜測出了幾分,也許這逸水是真的動了兒女私情了。
逸風的神色之間藏了隱隱的清冷,他還記得那一天在山谷中,許佩凌的不請自來,谷中燃起了沖天的煙火,等到逸風到的時候卻看到逸水已經搶先一步了。
與完顏紅菱之間的對視中藏了隱隱的柔情,那個時候他就疑了逸水對完顏紅菱的感情,如今看來,當真是了?
逸風不動聲色地身處修羅場中,按兵不動,只在最後出面是他這麼多年來的修行之道,所以此刻無聲勝有聲。
洛盼桃的眼眸之間劃過了一絲計較,清冷如她,也懂得怎麼收斂自己的習性,如今更是這樣。
也是從這一場的遭遇之中讓她更加懂得,什麼才叫做馭人之術。
逸水淡定自若的表情,倒是讓谷芽兒給繞了進去,他淡淡地舉着手中的方糖,問道:“你可要吃點糖來壓住脣齒之間的苦澀?”
這話當真是解救逸水於水火之中,他連忙搶了下來,說道:“正說呢,要的就是你這糖。”
那糖上分明有桂花的味道,逸水知道谷芽兒在吃食上從不願意虧了自己,如今看着方糖上也沾染了桂花的味道,便是更加細細地品嚐了起來。
洛盼桃擡眼看去,原來是谷芽兒將好不容易收了水的桂花糖給帶了出來。
這桂花糖一年一制,要取了當季最鮮嫩的桂花來,細細地放在方糖之間反覆熬煮,從前都是她與谷芽兒同心協力的結果,如今卻看到谷芽兒將這麼寶貝的東西拿了出來。
洛盼桃心中有隱隱的不安,一時半會兒卻說不出個大概來。
有香甜的味道緩緩地從口腔之中盪漾開來,逸風聞着味道不錯,便是笑道:“小師傅當真是心靈手巧,這樣好的東西也能製出來。”
谷芽兒微微地笑了一下,嘴角的兩個梨渦盪漾着此間的羞澀,他的手慢慢地伸了過來——
手中還舉着一顆的方糖,笑嘻嘻地說:“大師兄,你吃不吃?”
洛盼桃覺得無奈,谷芽兒還真是有自來熟的潛質啊,這纔跟逸風相處了幾天,就已經與他熟門熟路地叫了大師兄了?
便是這麼想着,又將眼神落在了窗臺的那株茱萸之上,有片刻的芬芳慢慢地席捲而來,洛盼桃一時之間陷入了沉思。
當年在藥林谷中的時候,自己還能時不時地去到段墨舒的外房牆角下聽着他存了什麼動靜,如今不過是物是人非罷了。
此前一別,不知道段墨舒身在何方。
便是這麼想着,感覺到了後腦勺傳來了一絲涼涼的寒意,原來是逸雲來了,他一副醉醺醺的樣子,笑嘻嘻道:“我還以爲是桂花酒呢?害得我從睡夢中驚坐起,不想是沒趣的桂花糖。”
這麼說着,還臭不要臉地捻起了一小塊的桂花糖,放在嘴邊慢慢地品嚐了起來。
逸雲的動作讓逸風皺起了眉頭,洛盼桃是千金之軀,怎麼能讓他這樣說動就動呢?
逸雲可不在意,便是細細地打量起了還在牀榻之上的逸水,笑着說道:“這不是三弟嗎?你竟然醒了?”
逸雲的演技實在是浮誇了一些,洛盼桃直想笑,可是礙於其中的顏面,便是淡淡地說道:“你看你,總是因酒成事,也能因爲酒而誤了事情,逸水剛纔就醒了,偏是這個時候纔想到要來看?”
逸雲的神色之間存了一些的疑惑,而後拍了一下自己的腦瓜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你看我,昨天貪杯,晃盪之間也忘了什麼時候回的屋子了。”
說着又輕輕地捻起了谷芽兒手上的方糖,這一次,逸風的眉頭更加地緊了。
原就是他晚到屋子裡的,逸風心中疑惑,洛盼桃的懷疑是不是來自於逸雲,如今聽他這麼一說,可不是要擺脫嫌疑嗎?
所謂此地無銀三百兩。
逸雲醉醺醺的樣子實則是演給逸風看的,餘光掃蕩之間,落在了逸風曖昧不明的沉默上,他小心地將酒葫蘆放在腰間,坐在逸水的面前。
逸水的心中泛起了苦楚,大概是因爲這些天與逸雲生疏了,纔會落了這麼多的不在意在裡面吧。
從什麼時候開始,逸水也變得多愁善感了起來了呢?
大概是從慢慢地將完顏紅菱作爲自己心上人開始吧,什麼事情都忍不住多想了一層,就好像是洛盼桃一般,分明在心中存了疑慮,還要用無所謂的態度表現出來。
從這個角度上來看,洛盼桃應該會是最瞭解他的人吧。
逸水的脣齒之間前側起了笑意:“看來我的魅力都沒有二哥的酒葫蘆大,罷了罷了。”
說着便是暗暗地攥緊了被子,一臉的不服氣。
洛盼桃的猜忌並沒有因爲逸水的這些看似無邪的動作而消減,她知道,要讓自己完全地接受了逸水,最好的方法只能是雙方坦誠相見,只是比如挖出逸水的心思來,她與逸雲有了一些分歧。
洛盼桃始終相信猛藥才能治沉痾,可是逸雲卻考慮到了逸風的感受,若是能慢慢地將逸風加入陣營中來,也許依靠他的穩妥心思可以更好地收下逸水。
一時之間兩人的分歧成了如今待定的狀態,可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這件事情與絕命司的那位聖女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而完顏紅菱只能從逸水這邊下手,若是清楚了其中的關竅,就應該懂得怎麼在逸水身上找破綻了。
完顏紅菱。
這個能讓逸水留下破綻的女子,到底會讓他們之間的關係產生什麼樣的變故呢?
洛盼桃輕輕地搖了搖頭,並不讓一絲塵埃落在自己心頭上,原本就是世間俗物,若不是爲了保全性命,又如何願意揣測之?
逸風默然起身,清晨的微風慢慢地落在他的心間,轉眼就是荷花遍地的時節了,從前他們四兄弟四海爲家的時候,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倚靠在湖畔的石壁旁睡覺,任憑清涼的晚風慢慢拂過皮膚,如今與洛盼桃相遇之後,這樣的日子卻是越來越少,花花世界裡的紛爭總是要讓人亂了眼睛,一時之間就連逸風都不知道應該如何與他們談心了。
“逸水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能與江湖俠女有這麼深的交情也不和我們分享?”
背後傳來了洛盼桃的聲音。
逸風皺了皺眉頭,背手而立。
清風拂面之間,倒是有一點寂寥的悽清。
逸水沉默了片刻,淡淡地笑道:“行走江湖的人,怎麼會不認得幾個人?”
谷芽兒小心地拎起了水壺,要走到外頭去蓄水,經過逸風的時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之間是難以言說的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