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李強謊稱身體不適請了病假,一個人躲在宿舍里正慌手忙腳的收拾行李,接到了趙芸的電話。強裝鎮定的走出宿舍,遠遠看到停在門口的車子。
趙芸沉着臉,帶着墨鏡坐在車子裡抽菸。看到他傾身幫他推開了車門,說“上車。”
李強腳步微微一頓,凝神看住趙芸的臉。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己生命裡的神秘女人,每次都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時機太過恰當,讓他自深深感激的心情中生出一絲懷疑。
自己莫過一個來自農村,未讀完高中的普通男孩而已,何以受到佳人如此眷顧?!!
“調令收到了吧?”她問。
“爲什麼突然調我去蘇州分公司?”他問,一張稚氣未脫的臉,強自鎮定的倔強,目光緊緊盯住趙芸,口氣不大和善。
“原因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纔對。”趙芸說着,又深深吸一口煙。“我也是聽差辦事,其實具體他爲什麼要這樣幫你,罩着你,我也很想知道其中原委。”她說,回頭看了李強一眼。
“或者你知道一個姓安的女子?”她試探的開口,李強在她預料中,身體猛然一震,神色惶急,擡頭看她。
“原來還真和那丫頭有些聯繫。”她將指尖的菸蒂湮滅了,面上有些許失落,微微伸展一下身體。
“你們,你們想怎樣?”李強一張黑紅的臉,此刻漸漸有些泛白,目光中的懼意越來越濃。
“別用你們這個詞。”趙芸淡然開口,擡手掠一下散落在額角的頭髮。說“歸根結底,我也只是個外人。只爲他跑跑腿,遞個話而已!!他要見你,我帶你過去。”脣角噙了一抹淡淡自嘲的笑,發動車子。
“你也別害怕,若他真是爲着安夏纔出手幫你,那你現在不論身處何種境地,我都保你絕對的安全。”趙芸看李強一眼,說。嘴角噙着抹淡然深意的笑,擡手在李強的肩頭拍了一把。
林嘯——
趙芸的目光漸漸深邃,內心好奇,想要深探下去的衝動越來越濃。
“你和安夏怎麼認識?”她問。
“我不認識她。”李強急急辯駁一句,“還有,你說的那個他,到底是什麼人。他要我做什麼?”他被內心的恐懼挾持着,臉上的鎮定漸漸落下去,剩下的,只是一個十八九歲孩子的慌亂和無措。
趙芸笑一笑,說“其實,我比你更想知道,他要你做什麼。爲什麼這樣一步一步護着你,爲什麼又遲遲不願親自出面,和你接觸。”她笑。
“你妹妹……”
“你們把她怎樣了?”李強聞言,條件反射似的,猛然一震,一隻手已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一隻手擒在了她的衣領上,手指緊扣勒住她的脖子。
趙芸一驚,手下的方向盤失控猛然一轉,車子眼見就要彪向護欄,她瞬間猛然踩住剎車“叱——”伴隨着一聲長長擦響,車子甩出去打個盤旋撞在護欄上,兩人跟着車子劇烈的震動顛簸一下,跌回座位上。
李強的雙手落下去,趙芸驚魂未定,猛然咳嗽兩聲,呼出一口氣來。
“啪——”擡手就給李強臉上一個巴掌。“如果還想好好照顧你妹妹,做事就帶點腦子,別像個瘋子一樣。”
李強被趙芸一個巴掌摑清醒了,坐在車子裡,呆子一樣垂了首靜默下去。眼底似有鮮紅的血液暈開來,濃重的血腥味兒瀰漫着,讓他猛然瑟縮一下。想起那人倒在血泊裡,聲音遊絲一樣的說“快走,我不會報警。”原來,他清楚的知道,刺傷他的人是誰……
李強雙手捧住自己的腦袋,這些天,恐懼一點一點蠶食着他。只要閉眼,就能夢到那夜雪地上凝結了的大片粘稠血液,瀰漫在寒冷夜空裡的血腥,和刀子刺入皮肉的觸感。
耳邊幻覺一樣的,總能聽到
警車鳴叫的聲音尖叫着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爲什麼沒有動靜?以司家現在的權勢,想要找到他,抓住他莫過動動手指的事情。
爲什麼還沒有任何反應?他越來越害怕這樣的黎明前的黑夜一樣的安靜。在這樣的恐懼下,神經快要崩潰。
開始痛恨自己的魯莽,焦慮間將妹妹送到一個老鄉身邊,讓幫忙照顧,自己準備收拾東西先到別處 躲避躲避。
趙芸撤身下車查看,還好只是擦傷了車身。
上車,又發動車子,伸手拿煙,拿了幾次都沒能拿起來。才發覺自己手指也在莫名的顫。
說不上來,是在爲剛纔的命懸一線恐懼,還是爲自己探看的這個秘密害怕。只覺得自己再要探身深究,大約要打開一個帕朵拉的盒子……
趙芸帶李強進來時,醫生剛給林嘯換過藥膏,紗布橫過胸口,掩住傷疤。人斜躺在牀上閉目養神。
劉嫂送兩人進去,林嘯始終閉着眼,頭微仰着,高大的身體斜斜躺在牀上,雙手攤開放在身側,是一個散惰的,無謂的,寂寥的姿態。
“趙芸你在外面等。”他終於張開雙眼說。
趙芸愣愣的,蹙眉看他,腳下沒動。“不是想要對你隱瞞什麼,只是不想讓你牽涉進這樣的危險之中。”他嘆口氣,突然口氣溫淡,開口解釋一句。趙芸擡頭看他,內心的不甘失落突變作一抹暖意。雖然不捨,但還是擡腳退了出去。
李強站在一邊,看趙芸退出去的背影,深吸口氣。這樣一個精煉強勢的女人,在這個人面前,居然也溫順似小貓一般。
“李強?”林嘯開口,注視着他。“李安全是你父親?”
“嗯,”李強說,擡眼,目光直直望住眼前這個明明一副憔悴樣兒,卻讓人無端覺得敬畏的男人。“你是誰?”李強問。
“我叫林嘯,你的大老闆。”他說,微微欠身,眉頭緊蹙,一手輕輕虛掩胸口。“我叫你來是要和你協議點事情。”他起身站起來。
很高,闊闊的肩頭,一張沉着鋒棱的臉,讓人覺得充滿智慧和力量。
李強不自覺的,腳步退後了一點。立住,強迫自己盯住他的雙眼。
“你有想要保護的人,我也有。這一點就是我們能夠達成協議的基礎。”
“我想保護安夏。你見過了的,那個女孩子。”他說,目光中涔出點點暖意。
“可你刺傷司晨,將她置於危難之中。”他又說,回頭看住李強的臉。
他的每一句話,都是一個簡單的陳述,並無商量協議的餘地。
“你妹妹我讓人接了去照顧,”他說着,給自己斟了杯酒,抿一口。“你不必擔心。”
“你,你把她,怎麼樣了?”李強的聲音裡帶了泣聲。擡眼看住林嘯那雙沒有溫度的眼睛。“她現在很好,受到精心照顧,並且開始恢復讀書。”林嘯說“司晨被你刺傷之後,我就派人接了她出來。”
“你要怎樣?你要我做什麼?”李強聲音發顫,緊緊的,就像稍一使勁兒,這聲音就要突然崩斷一樣。
“你是置安夏於險境的人,也是唯一能讓她化險爲夷的籌碼。”林嘯說,輕輕晃動着手上的酒杯。“我要你在蘇州分公司,老實呆着,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離開半步,不許見任何人。”
“我,能不能問個問題。”李強沉默一會,望住他,小心開口“你利用我,想要挾持的人是不是司立興?”
他沒想林嘯會回答這個問題的,可是他卻說“是。”
“可是當年父親和他用生命交易的事情,我並沒有任何證據。只在奶奶病逝前聽說……”李強說,神情黯然。
“因爲事實存在,他心裡便會有一隻讓他無法安寧的鬼。”林嘯說,嘴角噙了
抹駭人的笑。就如自己,這些年,每每看到安夏,就會想到當年自己所做的一切,讓她如今無處安身。心下無法安寧……
“另外,你對他的兒子魯莽下手,在司立興心底會更加確信,你手上有十分有力的證據證明,幾年前安泊松失手殺人的事情是他一手導演。”林嘯說,仰頭飲盡杯子裡的酒低頭看他。
“父親和司立興是戰友。”李強說,“當年,他其實要安泊松死的,我父親那時肝癌已經晚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怕我們身無所依,所以答應司立興五十萬,替他幹掉安泊松。可是,他那時身體已十分虛弱,在酒吧和安泊松挑釁打鬥的時候,被酒醉的安泊松失手殺死。事出意外,當時安家的事情又鬧的滿城風雨,沸沸揚揚,引來各方目光。司立興怕受牽連,盡力撇清關係。安泊松進了監獄,司立興從此就像消失了一般,再未在我家出現過。答應的條件也未兌現,同年奶奶生病,無錢治療……”
李強滿眼恨意。“直到他的兒子,突然化名來訪。一進我家門,奶奶就認出了他,說他和年輕時的司立興很像……當年差點就想殺了他,可惜……”李強挺直了身板,目中的恨意漸濃“我不恨安泊松,是因爲他也是個被利用了的棋子。我恨司立興,是因爲他將人的生命當做基石,踩踏過去,便不會再看一眼。”
原來如此,林嘯沉思。現在,所有說不通的事情,也都通了。
“我們的協議算是達成了吧。”林嘯說,“你離開的時候,我會讓你見到你妹妹。”他說。
李強沉默着,沒有說話。他不知道爲什麼,眼前這個人做事陰狠,並不磊落,說白了和司立興並無差別,可是他卻依舊願意相信他。
“你去吧,趙芸會幫你辦理公司調任的手續。”林嘯說着揮手。
剛要回身躺回牀上去,見放在桌上的電話響,擡手拿了過來。低頭看,猛然蹙了眉,撈起衣服快步轉身出門。
下樓,看到宋中禹和趙芸、李強面對面端坐在客廳中。看他自樓上下來,神情微微慌亂,又鎮定下來,說“你要出門?”
“你有事找我?”林嘯問,銳利的目光掃過他的臉,落在趙芸的臉上。
趙芸的目光碰到林嘯直視過來的眼光,瑟縮一下,低了頭。
“有事的話,我們在車上談。正好我無法駕車。”林嘯說着已直直走向門外。
“要去哪裡?”宋中禹上車問。
“去安夏住處。”林嘯躺在座椅裡閉目。
好半天,見宋中禹毫無動靜。他才睜開雙眼,冷冷掃了一眼說“不願代勞?”
“我也是爲着這件事情前來找你,”宋中禹說“司立興已暗中佈下網絡搜查李強。安夏那邊,他也好像有所懷疑。我想乘着現在,我們還未踏入太深,勸你退身出……”
“退?退到哪裡?”林嘯犀利的目光盯住宋中禹的臉,“和司立興交易的那天,我就做好了和他對弈的準備。今天就是不爲安夏,他也會找機會動手除掉我!”林嘯說。
“你說他對安夏有所懷疑,什麼意思?”林嘯問出這話,又想到安夏發來的短信,突然心底似被揪了一把,慌張起來。“難道是因爲我太過多話……”沉沉的目光中全是悔意。
知道安夏行事從不遮掩,所有情緒全部寫在臉上。在司立興那個老狐狸面前,怎會隱瞞過去……
“快點開車!!”他突然丟下一句。
“你要保護她的心我懂,可是你也要顧着點自己的安危不是?”宋中禹皺眉說。
“保護?!”林嘯輕笑了一下,口氣和緩自責,說“如果可以,我到想把她裝進自己衣兜裡,隨身帶着,時時知道她安好無恙。可是,事實上,卻是我將她推向深淵,讓她一夜失去所有,親人離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