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夜訪兇案現場
厚厚的玻璃窗將城市的喧鬧隔離開,卻將流光溢彩的夜景展現進屋內。
送走了向井,澤城對着鏡子裡的自己做了個深呼吸,開始卸妝。
一切收拾妥當之後,澤城便準備回家。
助理跟着他走進停車場。
忽然,助理面色驚慌地叫道:“澤城先生,糟了!”
澤城面色冰冷:“怎麼了?不要大驚小怪的!”
助理指着車胎:“車胎,車胎被人用螺絲刀戳爆了。”
澤城看了一眼車胎,一根螺絲刀紮在了他的車胎上。一種鬱結感涌上心頭。
助理蹲下,看着車胎:“澤城先生,我替你叫車回家吧。”
“嗨!嗨!澤城先生。”向井在不遠處向他揮手。
澤城的眉頭打了結,抿着嘴脣,一雙大眼睛裡閃動着火苗。
向井笑嘻嘻地跑到澤城面前,看了一眼車胎,做了個惋惜的表情:“車胎破了?沒關係,誰都有不走運的時候。”
說着,向井把手放在澤城的肩上,澤城反感地撥開。
向井搓搓手,對澤城的助手說:“沒關係的,我來送澤城先生回家好了。”隨即轉身對不遠處招招手,夕子坐在一輛車裡手握方向盤衝他閃了閃燈。
見車子向自己駛來,澤城盡力壓制自己的怒意,諷刺地盯着向井:“向井先生真是厲害,我的輪胎一出問題,你的車就進來了,所謂‘好時機’就是這個意思吧。”
向井笑盈盈地拉開出租車車門,對澤城做了個請的手勢:“別這麼說,能送澤城先生一程,是我的榮幸。”
澤城嗔怒地瞪了他一眼,鑽進了車裡。
問得了澤城的地址,夕子拉下手剎,緩緩駛出電視臺大樓。
如水般清涼的風從車窗裡灌進來。
向井朝身邊沉默不語的澤城笑笑:“像澤城先生這樣的人,很少有機會坐出租車吧?”
澤城把頭靠在車窗上,默默地看着夜景。
向井自顧自地說:“澤城先生也是大忙人一個,很少能欣賞這樣的夜景吧?”
澤城有些不耐煩:“你到底想說什麼?”
向井故作漫不經心:“澤城先生,喜歡杜鵑花嗎?”
澤城坐直了身子,表情變得嚴肅:“怎麼忽然問這個?”
向井一笑:“沒什麼,只是阪東他很喜歡杜鵑。想到你們曾經很熟,隨便問問。”
澤城撇撇嘴:“我沒什麼感覺。但是前輩似乎是挺喜歡的。”
向井朝椅背上靠了靠:“那就奇怪了?”
澤城的疑惑地問道:“又怎麼了?”
“阪東家院子裡一株名貴的杜鵑被移走了。”
向井摸着嘴脣:“他那麼喜歡那株杜鵑,如果是死了,他應該會跟我們提起。但是默不作聲地就移走了,真是奇怪。”
澤城搖搖頭:“對不起,我已經很久沒見他了。幫不了你。”
車內一陣尷尬的沉默。
“啊!”向井忽然一拍大腿。
澤城被嚇了一跳。
向井忽然嚴肅地對澤城說:“澤城先生還有一個事。”
澤城不安地看着他:“什麼?”
向井拿出了一張CD:“其實我很少有機會跟演藝圈的人接觸,這是我很喜歡的恭城有希子的專輯,能麻煩你讓她籤個名嗎?”
“沒問題,”澤城乾乾地笑了笑,把CD放進了口袋,把頭靠在車窗上,默默看着車外的景色發呆。
隨着車輪的滾動,車外的霓虹越來越黯淡,行人也逐漸稀少,直到剩下路燈孤零零地標註着道路的刻度。
澤城感到不對,把目光從窗外收回來,看到後視鏡裡的夕子,面色冰冷,毫無表情。澤城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慌,轉過頭看向向井。
向井此時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澤城的語氣中帶着害怕:“等,等一下,這不是回我家的路!”
向井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右手放在口袋裡,似乎握着一樣形狀可疑的東西。
“是這樣的,澤城先生,因爲覺得阪東的死有些可以,我們想請你去他家幫助調查,看看有沒有什麼發現。”向井的語氣有些陰陽怪氣。
澤城本能地後退了一下,手摸到了車門的把手。正在此時,車子的速度忽然加快了。
澤城驚慌地對着向井叫道:“騙人!要去前輩家的話,前面那個加油站哪裡就該拐彎了!”
向井的表情立刻緩和了下來,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根巧克力棒,對澤城揚了揚眉毛:“哦?我還以爲五年沒聯繫,澤城先生不知道阪東家的地址呢!”
澤城愣住了回頭看到後視鏡裡的夕子已經恢復了笑容,明白自己上當了,氣惱地瞪了向井一眼,嘟噥道:“我,我聽公司的同事說的。”
向井像個勝利者似的衝他笑笑,不再多說。
車子很快停在了阪東家的大門口。
向井下車給澤城開車門,推開院子的門,對澤城做了個“請”的手勢。
澤城不情願地走進了院子。
向井轉身對駕駛室的夕子說:“你從哪兒弄來的車?”
“千惠姐說,只要能抓到殺死阪東的真兇,她名下的車子,可以隨便使用。”夕子一邊說一邊準備開車門下車。
啪——向井把車門推上了。
夕子疑問地看着向井。
向井湊到她面前,半開玩笑地說:“這裡我一個人就夠了,你個鼻涕蟲少在這裡礙事。”
夕子的兩道眉毛豎了起來,推了向井一把,一踩油門,車尾燈消失在了夜色裡。
看到車子離開,澤城連忙跑了出來:“她怎麼走了。”
向井隨意地笑笑:“沒什麼,她有事,一會兒會回來的。”
春天到來的關係,阪東的院子的花都開了,芬芳的香味在夜晚暖暖的空氣裡發酵,沁人心脾。
向井刻意地看了一眼原本種植杜鵑的位置,嘆了口氣:“哎,現在杜鵑和人都不在了。”
澤城沒接向井的話,眉角一挑:“向井先生,開門吧。”
向井從花盆底下取出了鑰匙,對澤城晃了晃:“哦,阪東的備用鑰匙放在這邊。”
澤城笑笑:“還真是意外,前輩似乎很隨意啊。”
向井打開門,開始在屋子裡到處轉悠,自言自語道:“真的是很豪華的樣子,不愧是前偶像。即使裡離開了演藝圈格調也不會降低。”
澤城開始不耐煩:“向井先生,你叫我過來到底有什麼事情?”
向井漫不經心地說:“澤城先生,有沒有聽過羅卡交換定律?”
澤城一臉茫然,搖了搖頭。
向井在廚房停下了步子:“凡兩個物體接觸,必會產生轉移現象。用在偵查上的話,就是說,兇手只要到過案發現場必然會留下證據。”
澤城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嘲諷道:“想不到你一個牛郎還會扯這些。”
向井並不在意澤城的諷刺,禮貌地一指沙發,示意澤城坐下。
看着澤城無趣地坐下,向井皺了皺眉,一屁股坐在了澤城的身邊。
澤城厭惡地看了他一眼。
向井表情嚴肅地湊近了澤城:“澤城先生,你說謊了吧?”
“嗯?什麼?”澤城忽然緊張起來。
向井說:“你不會幫我弄恭城有希子的簽名的對嗎?”
澤城納悶了:“啊?”
向井一臉認真:“恭城有希子都四十歲了,跟你也不是一個公司,你們應該很少有機會接觸吧!”
澤城長舒一口氣,乾笑幾聲:“啊,不是啦,有機會的話,我會想辦法。”
向井拍了拍胸口,表情輕鬆:“哦,哈哈,那我就放心了。”
見氣氛稍稍緩和了一些,澤城開口道:“向井先生?”
“嗯?”
澤城試探性地問:“有關杜鵑,你說會不會是這樣?”
向井稍稍坐正了一些:“什麼?”
澤城說:“也許前輩不喜歡杜鵑了,改喜歡別的了。所以就移走了。”
向井露出疑問的表情:“這麼容易變心嗎?”
澤城笑了:“那你可不知道了,尾崎前輩可是出了名的花心,在公司的時候,連女朋友都不停地換,別說是花了。”
向井若有所悟:“原來阪東是這樣的人。”
澤城接着問:“剛纔看到杜鵑的位置似乎有種別的植物。”
向井點點頭:“倒是種上了一株矮香樟。”
澤城自信地點點頭:“所以嘛。他一定改喜歡別的植物了。”
“原來如此!”向井忽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澤城尷尬地笑了笑:“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可以走嗎?畢竟前輩死在了這裡。”
向井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哦,對了,忘記跟你說了。阪東啊,就是死在這張沙發上的。”說罷,用力地拍了拍沙發扶手。
聽了這句話,澤城像被電到一樣,唰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驚恐地看着向井。
向井作關心狀:“啊,不好意思,嚇到你了。”
澤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正了正衣襟。
“要不喝杯熱水吧。”向井說。
澤城清了清嗓子:“不用了。”
向井指了指自己:“可是我想喝,麻煩你煮一下。”
澤城不滿地看了她一眼,朝廚房走了兩步,忽然停下來,看着向井:“向井先生?”
“嗯?”
“我對這裡不熟悉,不知道水壺在哪兒?”
“哦,”向井笑笑,指了指廚房料理臺:“就在那個微波爐旁邊。”
澤城得意地一笑,朝廚房走去。
澤城從微波爐的旁邊將水壺拖了出來,叮——一個輕微的聲音,澤城眉頭微蹙應聲望去,一隻別緻的音符造型銀質耳釘在料理臺上閃了一下。
這耳釘爲什麼會在這!這是閃過他腦海的第一個念頭。剎那間,澤城感到渾身的血都凝固了,大腦一片空白。
澤城盡力剋制不讓自己顫抖,深吸一口氣,默默將手掌壓在了耳釘上。
他本能地轉身張望,忽然渾身一個激靈,向井此時正趴在沙發靠背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澤城定格在那裡,驚恐地看着向井。
向井帶着諱深莫測的笑容看着澤城,緩緩從沙發上起身,一步步走向澤城。
澤城的呼吸越發急促,默默祈禱向井的目光能閃開哪怕是一秒,好讓自己把耳釘塞進口袋。
向井目不轉睛地盯着澤城,走到他面前。
“真是抱歉。”向井輕聲說。這一聲對澤城而言不亞於驚雷。
澤城極力控制着呼吸看着向井。
向井指了指料理臺:“我剛纔好像把我的耳釘放在這了。”說着,摸着下巴一臉狐疑地逐一拿起料理臺上的器具查看桌面:“咦?哪兒去了。”
向井看了一眼澤城的手,無視他的驚慌,緩緩將他按在料理臺上的手擡起,作驚喜狀:“太好了,原來在這裡。”
澤城渾身僵直地看着向井從自己手底下拿走耳釘:“你,你的耳釘?”
“對啊,”向井將一隻耳朵露出來,上面果然有一隻一模一樣的耳釘:“對了,前幾天看到你在葬禮上戴着一對這種造型的,覺得很帥氣。特意去首飾店找了一樣的。”
向井將耳釘戴上,故作關心:“澤城先生,你的臉色爲什麼這麼難看?”
澤城癱軟地靠在牆上,回味過來自己中計了:“你……”
窗口閃過一道光,向井狡猾地對澤城眨眨眼:“啊,森野來的真是時候,所謂‘好時機’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說完,向井拉開了公寓的門:“請吧,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