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八點半的中央商務區,已經褪去了夜晚妖嬈的模樣,完全是一副繁忙的景色。大街上擁堵的車流看不到盡頭,每個人都行色匆匆。
夕子夾雜在人流當中快步行走着。昨天已經請了一天假了,今天不管怎麼樣都要上班。
還沒有到公司,夕子的手機響了。夕子一看是公司打來的。
“喂,你好。”夕子接起電話。
“早上好。”經理的聲音:“森野,現在有空嗎,有些事情想跟你說。”
“哦,好。”夕子有種不祥的預感。
“是這樣的,森野,你在我們公司試用了快一個月了。我們公司很感謝這段時間你爲公司做出的貢獻。”
經理頓了頓:“但是很抱歉,這一次,公司不打算正式錄用你。”
夕子委屈地說:“爲什麼啊?我一直都很努力啊?是因爲警察來調查我嗎?”
“對不起,森野。已經決定了。會計部結清你的薪水後會另行通知的。”
說着,掛斷了電話。
夕子木然地收起了電話。三天之內,自己沒了男朋友還沒了工作。從小到大她的一切都還算順利,不知道爲什麼來了東京卻劫難連連。一切都是從遇到那個會變身的章魚怪開始的,夕子暗罵了一句向井。
忽然,聽到夕子聽到包裡又傳出了另一個手機的鈴聲,夕子打開包一看,是向井的手機。來電顯示是“松田吾郎”。
“喂,你好。”夕子立刻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一個有磁性的男聲說話了:“啊,你就是向井說的那個女人?”
“嗯,我叫森野夕子,松田……”
夕子又看了一眼手機屏:“吾郎先生你好。”
松田說:“嗯,小亮昨天叫我查案子相關的資料我搞定了。不過,我猜他現在沒辦法過來取吧。”
夕子很興奮:“真的嗎?嗯,向井啊,他現在估計應該是在睡大覺吧。”
“呵呵,我知道。”
松田的笑聲很親切:“資料是有了,但是電話裡說不方便,你知道警視廳在哪裡嗎。那附近有個咖啡館,在那裡等我。”
“嗯,知道,那一會兒見。”
夕子掛斷了電話,立刻向電車站走去。
這個松田吾郎是誰啊,是警視廳內部的人嗎?好奇怪,向井一個男公關爲什麼會認識警視廳裡的人呢?這傢伙真是越來越讓人搞不懂了。
夕子到了松田所說的咖啡店,坐下之後給松田打電話。
不一會兒,松田出現在咖啡店門口。看起來是個非常嚴謹的人,風衣、襯衫、領帶全都選擇深灰色,簡單的短髮、無框眼鏡,一看就是一個嚴肅的公務員的感覺。
松田一走近夕子,夕子就站起來說:“哦,我認出來了,你是那個法醫官啊。”
松田禮貌地笑笑:“是啊,我們在現場見過了。原來是個可愛的小姐啊,難怪小亮肯幫你。”
松田坐下,打開西裝,拿出了一個牛皮紙袋:
“這個就是小亮要的。我從一課的警員那裡複印過來的。另外,裡面還有我的驗屍報告,順便讓小亮欣賞一下。”
夕子接過紙袋,問松田:“這樣把內部資料拿出來真的沒關係嗎?而且……”
夕子遲疑了一下:“我也算是案件相關人員,你不怕……”
“不會的,”松田擺擺手:“小亮不會提出沒分寸的要求的。”
“他都做……”夕子意識到自己聲音太大了,壓低聲音說:“他都做那種職業了,還不會沒分寸?”
松田笑了笑:“那是你不瞭解他。好了,我還要回去工作呢。”松田站了起來:“跟小亮說,過兩天我去拜訪他的新居。”
松田離開後,夕子也拿起紙袋離開了咖啡館。
初春的天氣雖然有些寒冷,但是午後的陽光還是格外刺眼。
陽光正射在向井的臉上,向井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門被敲得砰砰響,向井起身去開門。是夕子回來了。
“你回來啦。”向井木木地看着她說。
“我回來了。”夕子轉身看了向井一眼,想確定他現在是在哪個狀態。向井木訥地抓了抓臉。好吧,應該是在章魚狀態吧,夕子想。
夕子放下了包,拿起從自家取來的幾件衣物,去洗手間換下了通勤裝。
回家的公車上,她大致翻了翻鬆田給的資料。驗屍報告有些專業,她不太看得懂。但是警方的調查筆錄還是很容易理解的。三宅說得沒錯,就當天公司員工的口供彙總來看,前田就是最後見到和也的人。
這個前田全名叫前田美穗,還是個小有名氣的小提琴家。這樣的女人會跟和也這種普通上班族交往嗎?資料裡還有前田的地址,是有名的高檔社區。
夕子翻看了一下手機裡的地址,通過應用軟件查了一下路線,把松田給的紙袋放進包裡,準備出門。
“你去哪兒啊?”向井問。
“是你叫我去查明和也的行蹤的。我現在就要去問,和也見到這個女人之後去了哪裡。”
“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啊?”
夕子看了他兩秒,這個章魚現在倒是很好相處,但是這樣帶出去真的沒問題嗎。不過他變聰明的時候似乎還能保留白癡階段的記憶。
“好吧,我們走。”
兩個人上了車,夕子的心情很糾結,見到前田的話應該說什麼?看她的背景,完全跟和也不是一個世界的。和也從來沒跟自己提起過這麼一個人。似乎和也還有許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車子到站了,夕子準備下車,忽然發現旁邊的向井睡着了。
這傢伙白天就是個累贅啊,夕子想。
“向井,向井,醒醒,快醒醒。”
夕子上前拍了拍向井的臉,完全沒有反應。
車門重新關上,繼續前行。
夕子急了,死章魚、臭花枝!她一邊拍向井的臉一邊暗中狠狠地擰了幾下向井的大腿,向井才緩緩睜開眼睛。
因爲坐過站,兩人不得不到對面車站繼續等車。
被向井這麼一折騰,兩人到達前田住所的時候,太陽快要消失在地平線上了。
夕子在一棟公寓樓前停了下來,看起來還是蠻高檔的住所,跟夕子住的公寓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夕子在樓下的信箱處確認了一下,1102的信箱上寫着“前田”。
夕子轉頭對向井說:“嗯,是這。走……”
“啊——啾!啊——啾!”
向井打了兩個誇張的噴嚏。
夕子奇怪地看着他,想起昨天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他打了兩個噴嚏後,然後就幫自己找到了不在場證明。難道……
夕子試探性地問向井:“向井?你又變身啦?”
向井吸了吸鼻子:“少羅嗦,松田給的資料呢?”
果然,夕子從包裡拿出紙袋,向井一把接過來,取出了文件,一邊翻一邊指了指電梯:“走吧。”
“你現在看?”夕子驚訝地問。
“我看東西很快。”向井進了電梯,盯着手中的文件,頭也不回地回答夕子。
“叮——”電梯到了11樓,夕子走在前面,向井依然盯着手中的文件。
兩人來到了寫着“前田”的寓所門前。
向井光顧着看資料,沒有看路繼續向前走,夕子一把扯住了他,章魚變身邏輯怪還是這麼糊塗。
夕子決定先穩定一下情緒,她試着做了個深呼吸。
“叮咚——”向井看完了最後一頁,收起資料,按下了門鈴,夕子瞪着他,被打亂了,一下子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門開了,一個女人出來,夕子打量了她一下,身上的洋裝一看就價值不菲。
女人也掃了一眼夕子:“你好,請問你找?”
“請問前田美穗在嗎?”夕子問。
“哦,我就是。”女人說:“有事嗎?”
夕子望向她身後的客廳,裡面還站着兩個人,像是準備離開的樣子。
竟然是矢謙和藤原,矢謙的下巴又重新纏上了繃帶。
矢謙也看到了夕子:“誒?森野、向井,你們兩個來幹什麼?”
夕子想自己調查的方向並沒有錯,至少警方也查到這裡了。夕子衝着矢謙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前田小姐,”夕子看着前田:“我是大宮和也的女朋友。據我所知,和也死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應該是你。我想問問你,和也見到你之後發生了什麼?”
前田瞥了夕子一眼,用不屑的口氣說:“這種事情輪不到你來問吧。我已經跟警官說過了。”
說着轉身看了一眼矢謙。
矢謙立馬露出諂媚的笑容。
前田接着說:“我只是跟他在路邊聊了兩句,然後就分開了。”
矢謙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前田小姐根本沒到過案發現場。”
夕子不理睬矢謙,接着說:“誰能證明你沒去過我們家?你有證明嗎?其實最近我才發現和也在外面有別的女人……”
“啪——”一個耳光甩在夕子的臉上。
前田生氣地瞪着她:“我警告你,我前田美穗是有身份的人!說話乾淨點,你難不成是想說我是他外面的女人?”
耳光來得突然,夕子怔住了。
反應過來後,怒氣涌了上來。她一貫相信暴力不能解決問題,但至少可以解決眼前這個三八!於是擡手要打回去。
“哎——”矢謙打斷了她,飛身從夕子和前田之間穿過,將兩個人推開了一點。
大家都奇怪得看着矢謙。
矢謙走到客廳沙發邊,拿起了茶几上的書對前田說:“我剛纔忘記了,前田小姐,這本書能借我回去看嗎?”
前田見矢謙爲自己解圍,會意地點點頭:“嗯,當然沒問題。”
矢謙拿着書走回到門口,對夕子打哈哈:“這個作者很不錯的,什麼時候有籤售會,我一定要去。”
向井瞄了一眼矢謙手中的書:“警官,這個作者已經死了。”
矢謙頓時尷尬了,翻着書說:“啊,真是太可惜了,看他文筆那麼好,真不像這麼短命的。”
向井嘴角一彎:“他八十多歲才死的。”
“哈哈哈哈哈哈。”矢謙再也說不出什麼了。
夕子還是對前田耿耿於懷,不服氣地要理論。
向井將夕子拉到自己身後,向前田走近了一步,看了看前田,把手伸向前田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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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謙、夕子和前田同時大叫:“喂!你幹嘛!”
向井沒有理睬他們,輕輕捏起了前田戴在脖子上的白金項鍊。項鍊較長,一直垂到胸前,吊墜很特別是紫色和紅色的絨線編製成的。。
“很特別的吊墜啊,”向井提着項鍊對前田說:“但正因爲是絨線製成的,所以很容易黏上髒東西。包括你去過哪兒的證據。”說
着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巾,將吊墜擦了擦,一些黃色的粉末落在了白色的紙巾上。
“這是什麼啊?”矢謙盯着向井手裡的紙巾看了三秒。
向井用手指沾了一些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這是罕見的盆口水仙的花粉。產自中國,日本幾乎找不到。偏偏管理員大叔是水仙控,把樓下的花壇種了不少這種水仙,這兩天正是花開的季節,我想如果你去過案發現場的話,一定會沾到的。”
話音未落,向井一把推開了前田,走向玄關的鞋櫃,逐一拿起前田的鞋子:“案發那天的時候穿的是哪雙鞋子呢,一定也會有粘上的。”
前田立刻阻攔,但是向井已經拿了一雙鞋站了起來。
“是這雙吧!”向井提着一雙淺灰色短靴。
“怎麼,”前田身體一顫,不敢相信地靠在門上。
“前田小姐,他說對啦?”矢謙驚訝地問。
“不可能!騙人!”前田忽然叫了起來:“那天花壇裡面根本沒有花,我根本沒看到……”
“哦,”向井打斷了她:“那天?”
前田忽然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立刻捂上嘴。
“所以,你真果然有去?”夕子看着前田。
前田咬着嘴脣,沉默了一陣,無奈地看了看向井又看了看夕子,泄氣地說:“是,我那天是有去過大宮和也家。”
矢謙趕忙問:“那你去大宮家做了什麼?”
前田極不情願地說:“沒什麼,就是隨便聊了聊,然後就走了。”
矢謙的眼珠轉了下說:“這麼說,你跟大宮和也果然是那種關係?”
“這個我不想說,”前田將目光斜向一邊:“我是去了他家,但我沒有殺他。我跟他無冤無仇。爲什麼要殺他。”
“無冤無仇?”向井的聲音從公寓裡傳來。
幾個人才發現,向井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在玄關了。
前田立刻像觸電一樣衝向客廳,夕子三人也跟了進去。
但是她驚覺得太晚了。向井正從臥室走出來,抱着一個時裝店用的塑料男性模特。
向井站定在客廳的茶几前,將模特扔在地毯上。
客廳的水晶燈燈光充足,眼前的一幕讓人不寒而慄。
模特身上穿着普通的時裝沒什麼特別,但是脖子處密密麻麻布滿了刀割的痕跡,傷口有深有淺,像是不同時候造成的。
向井走到了前田面前,盯着她說:
“前田小姐,作爲一個小提琴家,練習應該是每天必不可少的吧。不過你這種音樂家的精神真值得佩服,即使連殺人也要練習。”
前田看了看地上的模特,又看了看向井,不覺向後退了一步,一腳沒站穩,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