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臥室裡的涼氣慢慢透進了客廳。
夕子望了一眼還在工作中的空調,心裡嘀咕爲什麼沒人去關了它,大概是因爲取證工作還沒結束吧。
“啊啾——”矢謙打了個噴嚏,立馬扶住了下巴:“咻——還好,脫臼了就麻煩了。”
夕子遞上一張紙巾。
矢謙擤了擤鼻涕,問向井:“小子,你問那個女人不在場證明了嗎?她好像提及到錢了,很可疑啊。”
不等向井回答,夕子走到矢謙旁邊:“這個叫雅美的聽起來完全不知道白石死了的樣子。而且這個女人說她在餐廳等了白石兩個小時。根本沒時間來案發現場吧。”
瀨川不同意了:
“她的驚訝可能是假裝的。再說,如果白石先生是被毒死的,那麼就算兇手不踏進現場也有可能殺死被害人。漫畫上都是這麼寫的,爆炸和毒殺,根本沒有不在場證明一說。也就是所謂的‘遙控殺人’。”
夕子聽着瀨川的發言,“遙控殺人”?哪兒來這麼奇怪的名詞。這傢伙看了幾部推理漫畫就真的以爲自己有破案經驗了。
“這一點我同意。”向井摸着嘴脣,盯着瀨川:“死因是中毒。只要熟悉死者的生活習慣,不用在案發現場也能殺人。不在場證明,確實意義不大。”
矢謙對小警員招招手:“喂,你,找人去查查這個女人。”
幾人說話的客廳經由鑑證科人員的蒐證,有價值的物證都被封入了物證袋,包括之前放在茶几上的馬克杯。
向井從一堆物證中認出了那個杯子,詢問鑑證科人員:“請問,這個杯子有查過嗎?”
鑑證科人員面無表情:“查驗要等回到實驗室的,牛郎先生。不過鬆田醫生說死者身中劇毒,根據初步判定,毒物應該在這個杯子裡。”
向井並不在意他的調侃,踱步走進廚房,先將冰箱打開打量了一番,又擰開飲用水龍頭,接了半杯水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又查看了一下飲用水龍頭和濾水管。
“我記得當時馬克杯裡裝的是清水,這家的冰箱裡沒有純淨水,飲用水似乎都是來自這個水龍頭。從廚房的跡象來看,在水裡下毒的難度應該很大,想必問題出在杯子上。”
向井盯着物證袋,如果在馬克杯上下毒,如何能保證不誤殺呢。
這間公寓不是隻有白石一個人住。這個馬克杯上的圖案看起來有些幼稚,他將杯子翻過來,底下寫着一行字:給最棒的爸爸,白石達也
“白石達也是白石的兒子?”向井問涼子。
涼子仔細地打量了一番馬克杯:
“嗯,達也是哥哥跟前妻所生的兒子,一年前跟他母親去了美國。我記得這個杯子,那是達也臨走前送給哥哥的。哥哥答應達也,睡前一定要用這個杯子喝水,這樣,達也做夢就能夢到他爸爸。”
夕子聽了涼子的話,一絲傷感涌上心頭。從白石的情人那裡得知白石健一併非善類,但即使如此,他和自己的兒子之間尚存溫情。兇手恰恰利用了這一點殺死了白石,簡直就是惡毒至極。
向井思索了一陣,湊到夕子耳邊:“森野,兇手可能有兩個人。”
“唉?”
“我懷疑,刺殺奧寺的和用菸灰缸擊打白石的是一個人,而毒殺白石的是另一個人。”
看到夕子一臉茫然地盯着自己,向井解釋道:
“首先,白石被毒殺的案件是一場事先就已經佈局的謀殺,兇手是個非常熟悉白石的人,事先將毒藥塗在了他睡前必用的杯子上,也就是說,根據兇手的計算,白石活不過今晚。”
向井從口袋裡掏出了剛纔在奧寺美步錢包裡的火車票:
“另外,奧寺美步原本打算今晚坐火車去熱海。也就是說,白石死的時候,奧寺應該不在他身邊。如果發送遺書郵件的人就是殺死白石的兇手的話,這個人應該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否則發送郵件給奧寺完全沒有意義。
“然而奧寺在此之前已經死了,這個人卻不知道這點,那麼兇手可能今晚沒有踏入過現場,纔會連奧寺死了都不知道。但是,由此人不知道奧寺美步的死亡可知,奧寺的死並非此人計劃內的事件。或者說,不是此人造成的。所以,兇手另有其人。”
向井頓了頓,接着說:
“再看奧寺美步的案子,臥室的情況一片混亂,抽屜和皮包都被翻開。而松田前輩說,白石被擊打應該是在死前不久,很可能奧寺被刺殺和白石被打是在同一個時候。這一系列的行爲,看起來符合同一個人的模式,衝動而暴力,可能是臨時犯罪,就好比,盜賊被當場抓獲時的衝動性犯罪。而且這兩起事件作案時間十分接近,很難想象由兩人所爲。
“但是我依然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如果毒殺白石的兇犯沒有踏入過犯罪現場,那麼製造密室的人必然就是刺殺奧寺的兇手。但這樣衝動的兇犯,會製造密室嗎?製造密室的目的又是什麼?而且還是雙密室,爲什麼要鎖上臥室的門呢?”
向井說完側眼觀察一旁的瀨川:“這個看似有些多餘的密室,會不會僅僅是源於兇手自己的一些癖好呢。”
向井的話雖然是對夕子說的,但音量足以讓幾步之外的瀨川聽到。透着絲絲涼氣的室內,瀨川的額頭竟有着晶晶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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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捺不住:“向井先生,案發當時我可是在當班呢。”
向井的嘴角掛上一絲狡黠:“瀨川先生,我可沒問你這些。”
瀨川的臉漲紅了:“你是在懷疑我吧。”
向井故作驚詫,做出一個誇張的表情:“千萬別這麼說,讓你誤會真是抱歉。”
瀨川的臉紅到了耳根,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隨矢謙同來的小警員跑進客廳,手裡拎着一個物證袋,袋子裡裝着一隻水晶菸灰缸。
“警部補,這是在底樓大廳的垃圾桶內找到的。”小警員將袋子提起:“已經查過了,上面沒有任何指紋,連這家主人的都沒有,應該被擦過了。但是有魯米諾反應。”
向井點點頭:“也就是上面曾經沾過血跡。”
“不用你解釋!魯米諾反應我也學過。”矢謙厭惡地瞪了向井一眼。
涼子湊上前去看了一眼菸灰缸:“沒錯,這就是原本放在茶几上的菸灰缸。”
向井站起身,轉眼觀瞧瀨川:“看來這個丟棄這個菸灰缸的人,當時可能還無法離開大樓。不然的話,丟到更遠的地方,完全可以擺脫被警方的搜查。”
“那也不一定。”瀨川尷尬地笑笑:“沒準這個兇手是個很糊塗的人,隨手一扔呢。”
向井的嘴角微微一揚:“但你剛纔還不是說,能製造密室的人應該很聰明嗎?”
瀨川抿了下嘴脣,強辯道:“剛纔是剛纔,剛纔還沒有這麼多線索嘛。”
嘀——
一聲長長的電子聲音響起,臥室內空調工作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個鑑證科人員從臥室走了出來:“警部補,空調自動關閉了。”
向井快步走到臥室門口,正見着空調的出風口正緩緩合上。
向井在凌亂的地上找到了遙控器:“這臺空調,被人定了時。”
定時的空調,定時發送的郵件。今晚的案件爲何看來充滿了計劃,又如此隨機?
見向井走進臥室,瀨川倏地轉身,大步走向門外。
夕子發現了瀨川的異常,叫住他:“瀨川先生,你去哪兒?”
瀨川停下腳步,不耐煩地答道:“我要回家了,我是自願協助警方調查的。現在太晚了,我有權利停止協助吧。”
夕子嘟起嘴,啞口無言。
憑她對向井的瞭解,一早就看出向井在懷疑瀨川,因此纔會盯着他不放。但是向井一定還缺乏有力的證據,因此沒有指正他。如果這個時候讓瀨川離開,那豈不等於放跑了真兇。
夕子張開雙臂,攔在了公寓門口:“不行,反正你現在不能走。”
瀨川的眼裡閃過了意外,轉而化作怒意:“警部補,這算什麼意思?”
矢謙支吾起來:“這,森野小姐,這可不是我讓你攔的啊。”
向井見瀨川要走,趕忙大步走向門口:“你當然有權利停止協助調查。但是,現在警方也有權扣留你。”
瀨川氣急敗壞地對他叫了起來:“憑什麼扣留我啊?”
向井將雙手插入了褲袋,語氣中有挑戰的意味:“瀨川先生,密室之謎我早已解開了,你想不想聽聽。”
瀨川也將手插入了口袋,膽怯地後退半步,深吸一口氣:“好啊,你倒是說給我聽聽。”
向井故作神秘地盯着矢謙的褲子:“警部補,你今天穿的褲子好像不是很貴,介不介意配合我一下。”
矢謙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褲子,謹慎地瞪着向井:“你想幹嘛?”
向井壓低了聲音:“如果破案的話,你可是有升職的機會的。配合一下吧。”
說完隨意地指了客廳中央的一片地方:“就這裡吧,你在這裡躺下。”
矢謙不明就裡:“你小子不是要耍我吧?”
向井不置可否地再次指了指地下。
“好吧。”矢謙無奈地搖搖頭,不服氣地平躺到地上。
向井看着瀨川,眼角閃動着挑釁:“那我就來演示一下密室製造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