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間裡傳出來嘩嘩的水聲。
矢謙沾着水擼了擼自己下巴上的污跡,沒有洗掉。他沮喪地嘟起嘴,目光被浴室一角的沐浴露吸引了。那是山莊給大家提供的沐浴液,矢謙沾取了一些,咧着嘴,搓着下巴。
終於洗乾淨了,矢謙得意地拍了拍臉,擦上一些潤膚露,走出了洗手間。
走進客廳,看到夕子和向井滿腹狐疑地瞪着一個錦鯉狀的銀質飾品:“那是什麼?”
“一個小孩子的飾品,上面寫着‘椎名’,那個五年前在海南中失蹤的孩子。”夕子答道。
矢謙彎下腰看了看那個飾品:“這麼說他果然是知道那個小孩。看來那孩子五年前確實在救生艇上。”
“問題是,”向井的眉頭鎖了起來:“他們是五年前相遇的,他把這個飾品保留了五年?這裡面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一艘艇上的人對孩子隻字不提。青野情願承認了真鍋老人的存在,也對孩子的事情守口如瓶,他們到底對他做了什麼?夕子望着向井手中的銀質錦鯉,這是極其精緻的做工,如果是父母給孩子的禮物,這對父母想必對孩子傾注了無限的愛意。但是,孩子失蹤之後,爲何父母沒有追究呢?
嗡嗡的聲音打斷了夕子的思緒,她回過頭,看到矢謙煩躁地揮着手,驅趕身邊的蚊蟲。但是蚊蟲似乎沒有減少的樣子,反而飛來了更大隻的飛蟲。
“討厭,”矢謙在屋子裡閃躲着:“哪兒來那麼多的蟲子。”
向井注視着矢謙狼狽的舉動,默默走進浴室,看到水臺上半開的兩個瓶子,探出頭問矢謙:“警部補,你是不是往身上塗了什麼?”
“啊啊,”矢謙一邊閃躲飛蟲一邊回答:“是的,就是那個潤膚露啊。那個不是山莊提供的嗎?”
向井將兩個瓶子打開,放到鼻子下聞了聞,叫着門外的夕子:“森野,你來聞一下。”
夕子走進浴室,仔細地嗅了嗅兩個瓶子:“跟我房間裡提供的不太一樣。”
向井的嘴角微微上揚:“果然是這樣。這兩個瓶子裡都添加了某種試劑,應該有吸引昆蟲的作用。”
夕子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青野使用了沐浴液和潤膚露,吸引來了昆蟲。而他有昆蟲恐懼中,因此一路狂奔逃出了木屋。”
向井看了一眼關不上的窗戶:“這一切都是設計好的。吸引蟲子的沐浴液和潤膚露,關不上的窗戶,爲的就是確保昆蟲會追逐青野。這也解釋了,爲什麼他穿着睡衣就奪門而出了。”
夕子想起青野被燒成焦炭的樣子:“他穿着睡衣?你怎麼知道?”
“從輪廓上可以判定。另外,雖然渾身被燒焦了,但是衣服上沒有任何金屬配件,這種設計不是睡衣就是居家服。”向井答道。
矢謙一邊躲着蟲子,一邊插嘴道:“想不到青野那麼粗糙的人還會穿睡衣,我就從來不穿。”
夕子離開他幾步,不想被蟲子騷擾:“睡衣是山莊提供的啦。因爲我們不是受邀而來的所以沒準備我們的份。”
向井擡起眼:“睡衣是山莊準備的?”
夕子點點頭:“是啊,春菜告訴我的。”
向井打開衣櫥,青野的衣服不多,幾件t恤和一條牛仔褲凌亂地堆放在衣櫥裡。
向井簡單地翻看了一下幾件衣服:“沒有睡衣,看來青野沒有帶睡衣過來,他穿的應該是山莊提供的睡衣。”
向井關上衣櫥,低頭沉吟了片刻,掏出管家給他的備用鑰匙對夕子說:“去調查一下其他人的睡衣。”
三個人逐個進入了黑崎和北山幾個死者的木屋,果然分別找到了兩套款式相同的睡衣。
向井抱着兩套睡衣來到了小倉的木屋。
小倉是第一名死者,幾乎所有山莊爲客人準備的物品都沒有怎麼動。夕子打開臥室的櫥櫃,一套睡衣襬放在中層並不顯眼的位置。
向井將幾套睡衣鋪開在小倉的牀上。示意夕子摸一下。
“怎麼了?”夕子捏着睡衣疑惑地問道。
“什麼材質?”向井問她。
“棉質的吧,很可能是純棉的。”
“純棉?”向井摸了摸嘴脣,兩道濃眉鎖了起來。
“青野的屍體燒得很嚴重,他所穿的衣服應該是易燃的材質。但他確實穿了山莊的睡衣,而這些睡衣卻是純棉的……”
向井注視着牀上的睡衣嘟噥着。
半晌,他嘴角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哼,這個島主人還真是細心啊。”
夕子不明就裡地聽着向井的自言自語,即使好奇也不插嘴,生怕打擾了他的思考。
“但是,”向井低着頭在屋內踱步:“到底怎麼……”
“啊呀呀,”矢謙被飛蟲弄得不堪其擾:“真是討厭!”
夕子覺得矢謙很吵,不耐煩地說:“警部補,要不你先回去吧。”
“你是要趕我走嗎,案子沒破我怎麼能走呢。”矢謙在牆上尋找這什麼:“哎,電燈開關在哪兒啊?蟲子都喜歡追光走,沒了光會不會好一點。”
夕子無奈地瞪了他一眼:“別關燈啊,又不是隻有蟲子需要光,沒了燈光,我們怎麼辦?”
向井擡起雙眼,眼裡靈光乍現。
“森野!”向井扶住夕子的雙肩,明眸中閃動着興奮:“我知道了,這個謎題解開了!”
夕子被向井的興奮之情感染,眼睛也亮了起來:“真的嗎?”
“真的啊?快說啊,兇手是誰?”矢謙激動地拍着向井的肩。
“這個,還不清楚。”向井的眼神又暗了下來,放開夕子,站直了身子。
他從口袋裡掏出之前由他的連帽衫裡掉落下來的樹枝,凝視着樹枝末端掛着的衣物纖維。
良久,他開口道:“兇手的手法我已經基本明確了。但是到底是在哪裡不對呢?”
向井站在牀邊,從小倉屋子的窗口可以看到隱約看到古川的木屋依然在冒着煙霧:“一切又要回到最原點,第一天晚上,小倉到底是怎樣從這間屋子裡失蹤的。”
“還有,”他踱步走到牆邊,將額頭抵在牆壁上,繼續自言自語:“如果要殺了青野的話,爲什麼非要弄成爆炸那麼嚴重呢?”
看着向井百思不得其解,夕子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幫上忙,但是案情如此複雜,即使聰明如向井也一籌莫展,自己又能做什麼呢?
夕子看到了牀頭櫃上的山莊平面圖,那應該是小倉剛進屋子時隨手放在那裡的。
“向井,”湊到向井耳邊,用啓發式的口氣說:“我念書的時候呢,校長總是說,有時候我們看不清楚是因爲離得太近,走遠一點,看到整個畫面,才能看清全部的脈絡。”
向井不解地瞥了她一眼:“你個鼻涕蟲不是現在這時候要給我講哲學道理吧。”
夕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但是看着向井煩惱的樣子,她忍住脾氣,拿起桌上的平面圖貼到向井眼前:“我就是打個比方,就好像這張圖紙,這樣的話,你什麼都看不見。但如果我後退一步,你就能看到山莊全貌了。”
夕子說完,發現向井死死地盯着她。
“喂!”夕子放下圖紙:“你別瞪着我啊,我也是好心,最多我不說話了。”
向井衝到夕子面前,抓起她的雙手,盯着手中的山莊圖紙。
矢謙察覺到了向井的變化:“小子,你是不是有發現了?破案啦?”
向井的眼中射出了鋒芒,就像迷失在大海中的人看見了燈塔:
“原來如此!難怪爆炸的時候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果然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兇手從最初就將每一步都布好了局。所以,那個時候會停電,所以,古川的木屋必須爆炸。所以森野會被襲擊,所以……”
向井拍了一把矢謙的肩膀:“警部補,讓所有的人都去堂屋。謎題都解開了,我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真噠!”矢謙差點跳了起來:“沒問題,我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