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晚飯,松田接到了工作電話,匆匆跟兩個人告辭,便離開了。
夕子收拾着碗筷,對向井說:“你要去上班了嗎?”
向井坐在沙發上翻看着當天的報紙:“差不多了吧。”
夕子端了一盤水果放在茶几上,對向井說:
“那個,有個事情想跟你說。既然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我想盡快找新的住處。”
向井拿起一片橙子看了她一眼。
“怎麼?”夕子嬉笑着往向井旁邊坐了一下:“捨不得我?”
向井吃着橙子說:
“哼,告一段落?沒邏輯的人才會這麼說。兇器都還沒找到呢?不過你要搬出去,對我來說再好不過了。這棟公寓就有空房,要不現在就去問問管理員。”
聽了向井的話,夕子嘟起了嘴:
“這麼着急,這兩天還真是委屈你個邏輯怪了!好啊,我現在就去問管理員。”
一樓管理員室的氣氛比以往活躍,管理員藤田還在念大學的侄女奈奈子來看他。
聽着電視機的聲音和奈奈子的說話聲,藤田的心情格外地好。
“叔叔,不要關電視。”
奈奈子端着飯碗說:“一會兒就要播《神探伽利略》了,第二季!”
藤田笑笑,坐回飯桌邊。
“叮——叮——”有人按前臺的鈴。
“哦,森野小姐。”
藤田從屋子裡出來:“有什麼事兒嗎?”
“藤田先生,”夕子說:“我想問一下還有空的房間嗎?原來那間恐怕是不能住了,我想看看其他空房。”
藤田拿出一本登記本查看起來:“空房,嗯,有的,兩樓有一間,501,比你原來的那間小,不過租金也會便宜一點。”
“好啊,我們去看看吧。”
兩個人跟着管理員藤田來到二樓,藤田打開了501的門。夕子看了看,一室一廳的公寓,雖然小了點,但總體還都滿意。
夕子跟藤田回到了前臺。
夕子翻看了租金的價目表:“藤田先生,我想定了那間,這個價格恐怕這附近也只有這裡能拿下了。如果可以的話,我過兩天就搬家。”
“好嘞,森野小姐。”藤田拿出幾張表格:“麻煩你把這個表格填了。”
“嗯,沒問題。”夕子接過表格來,開始填寫。
管理員室門邊的樓梯,向井走了下來。
“向井先生,晚上好。”藤田打了個招呼。
“哦,晚上好。”向井對藤田說,轉頭看到夕子,問她:“幹嘛呢?”
夕子瞪了他一眼:“填登記表,過兩天搬地方!”
向井似乎很高興:“太好了,看來你還有點覺悟。”
夕子剛要說話,管理員的侄女奈奈子從裡屋走出來,手裡捏着一團東西,對藤田說:“叔叔,這是什麼啊?好髒啊。”
藤田回頭看了一眼:“哎呀,那個很髒的,快放回去。”
“什麼啊?”夕子擡頭問。
藤田從奈奈子手裡拿過一團東西,給夕子看了看:
“就是這個東西把公用的水池堵住了。就是星期三那天下午,花壇前那個公共洗手池堵了,我跟水管工修了一個小時呢!最後掏出了這麼個東西。有空我要查出來,是哪個混蛋掉下的東西,把修理的賬算到他頭上去!”
向井的眉毛擰到了一起:“星期三?那不就是……”
“就是大宮先生出事的那天。”
藤田看了夕子一眼,意識到自己不該提起此事:“啊,不過幸虧那個東西在兩點多壞了,我三點叫了水管工來,不然警察還要懷疑我呢!”
“能給我看看嗎?”
夕子小心翼翼從藤田手裡接過那團髒兮兮的東西,從口袋裡取出紙巾,將那團東西打開。
那是一團線編織成的東西,全部打開後,夕子發現,是一條絨線織成的帶狀物,兩端各有一段很短的銀質鏈子,“這是一條手鍊啊。”
“紫色和紅色,還是絨線製成的。”
向井低下頭仔細地看了看,然後轉頭看了夕子一眼。
“藤田先生,這個能給我們嗎?”向井對管理員說。
“這個,”藤田想了一下:“本來是想來找堵住水池的罪犯的,不過如果你要的話,就給你好了。”
“謝謝,”向井用紙巾包起了那根手鍊,對管理員笑了笑。然後身體前傾,拍了一下奈奈子的肩膀,輕聲說:“也謝謝你啊,可愛的小姐。”
看着向井對奈奈子的態度,夕子輕聲對向井時候:“哈哈,職業習慣啊?”
向井沒理她轉身上了樓梯。
“喂喂,等一下,你去哪兒啊?”
夕子拿起表格,對藤田晃了晃說:“我明天早上再交給你。”
夕子跟在向井身後,“喂?不用去上班了嗎?”
向井一言不發,徑直回了自己的公寓。夕子跟着他也進了公寓。
向井將那團從下水管裡掏出來的手鍊放在茶几上,對夕子說:“不覺得眼熟嗎?”
夕子仔細地看了看,向井把手伸向前田胸部的一幕出現在她腦海裡,“哦,是前田。”
向井摸着嘴脣:“那條項鍊很特別,應該很少有相同的,所以我猜,這條手鍊也是前田的。”
夕子不解:“那又怎麼樣?她已經承認她來過這裡了。”
“那個水槽經常有人用,根據藤田說,發現堵塞的時間是兩點多。也就是說可能是前田那個時候使用了水池,不小心把手鍊掉進了下水管,導致了堵塞。”
夕子思量着向井的話:
“你是說前田說的可能是真的?她兩點多離開之前使用過水池。所以和也死的時候,她確實已經離開了。那麼,她就不是真兇?”
“這個手鍊雖然不能成爲決定性證據證明她兩點多離開了,但是她可能不是兇手。而且密室之謎和兇器之謎都沒解開。這個案子還遠沒結束。”
向井頓了頓,看了夕子說:“只有你這個鼻涕蟲才能說出告一段落這種話。”
被奚落了,夕子不服氣地站了起來:“你個邏輯怪,還不趕緊去上班,媽媽桑要不高興了。”
向井饒有興趣地看了一眼夕子生氣的樣子,站起身來:
“走吧,我們回一次案發現場,最關鍵的東西,總是在那裡。”
夕子只好跟着他走向四樓的案發現場。
向井一邊走一邊給俱樂部的千惠打電話:
“抱歉嘛,千惠姐,我也不想啊,但是今天身體真的不舒服嘛。麻煩你替我跟小野田太太道個歉咯,她也不忍心看到她的龍之介帶病工作對不對。如果病情加重的話,她也會心疼的。當然,千惠姐你也會心疼我的。好啦,我知道啦,千惠姐你最愛我了。好的,明天我一定會來的,不然我都要想你了。嗯,拜拜。”
夕子一臉嫌棄地跟在他身後。她平素最討厭花言巧語的男人了,真不明白歌舞伎町的那些女人爲什麼明知道這種男人甜言蜜語是爲了騙她們的錢,還那麼津津樂道。
“幹什麼啊?”向井掛斷電話,見夕子看着自己。
“這麼噁心的話,你居然能說那麼一大堆,”夕子擡起胳膊厭惡地說:“看,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向井把夕子的胳膊放下:“別生在福中不知福了,很多太太花了錢排隊,都不一定聽得到。”
夕子鄙視地看了他一眼。
到案發現場門口了。最後的勘察結束後,現場看守的警員就撤走了。但由於案件尚未告破,警戒線依然封鎖這門口,上面寫着“禁止入內”。
向井一把推開了公寓的門。因爲當天門鎖被開鎖匠打開之後就發現了和也的屍體,所以門鎖一直都沒有修,這扇門一直只是掩着而已。
進了屋子,啪——?夕子順手按下了電燈的開關。
“喂!”向井立刻轉身把開關按了回去,對夕子說:“白癡啊,鼻涕蟲!”
“哦。”夕子意識到自己的行爲有些毛事,對向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向井取出手機,開啓手電功能,藉着燈光在沙發上坐下來,並示意夕子坐到他身邊。
夕子看着燈光中地上夠了屍體位置的白線,心中一陣嘀咕,但還是在沙發上坐下了。
“大宮和也是後腦被擊中致死的,前輩的報告中提到是鈍器,但是形狀很奇怪。兇器的形狀奇特而且應該很有分量,可能不是兇手自己帶的,而是在現場就地取材,殺了人之後又帶離了現場。”
向井扶着夕子的肩膀,認真地說:“所以,我現在要你好好看看這個公寓,有沒有丟了什麼東西,形狀特殊,又夠大夠重,足以打死人的東西。”
“哦,好,”夕子掏出自己的手機,調亮了光。
雖然這是自己曾經住過的地方,但是畢竟發生了兇案,而且現在還黑燈瞎火的。夕子感覺有些害怕。
向井完全沒有察覺到夕子的感受。拿着手機,自顧自地查看起來。
向井的手機燈光從屍體所在的茶几附近順着地毯一直照向玄關。燈光漸漸轉向門邊的櫥櫃,瞬間又照回了玄關,停留在鞋櫃上。
見向井趕忙走向玄關,夕子也跟了過去,難道有發現了?
向井走到了玄關的鞋櫃前,鞋櫃上放着一件T恤,向井疑惑地將T恤拿了起來。
夕子拿手機照了照向井手中的T恤,說:“奇怪,這件T恤,好像不是和也的。”
向井仔細地捏了捏手中的T恤:“這件T恤是我的。”
“什麼?爲什麼你的T恤會在我家裡?”
夕子皺着眉頭,將手機照向向井,角度的關係,向井的臉看起來有些嚇人,夕子感到自己的的心臟沉了一下。
“難道,難道說,”夕子忽然臉色大變,步子慢慢後退:“果然我一開始猜的沒錯,果然是,你是害死和也的兇手!”
向井聽罷,垂下了抓着T恤的手,看了一眼夕子,一步一步向她走去。
“喂,喂,你要幹什麼。”
夕子害怕地說着,不斷後退,很快發現自己已經靠在牆上了。
夕子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凍住了。
她不算是那種時刻頭腦清醒的人。但此時她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摸着牆壁試圖尋找防身的工具。
向井一言不發繼續向她走過去。
夕子緊貼着牆站着,眼看着向井走到自己面前了,她看到茶几上的菸灰缸,那個東西能反擊嗎?她問自己。
向井雙手撐牆,把夕子圍了起來,低着頭對她說:“笨蛋!”
“啊?”夕子沒反應過來,疑惑地看着他。
“笨到極點了!”
向井欣賞夠了夕子驚慌的樣子,帶着笑意說:“那件T恤是我那天晾在陽臺上的,掉下來了啦。”
夕子意識到向井故意在耍自己,放鬆下來,打了向井一拳:“邏輯怪,幹嘛嚇我?”
“誰叫你懷疑我。”向井眯着眼睛,湊近她,兩人的鼻尖快要碰上了。
夕子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低聲說:“那你有什麼發現?”
向井鬆開了撐在牆上的雙臂:“殺死大宮,可能是兇手計劃外的事情。”
“什麼意思?”
向井回到玄關拿起了T恤,指着陽臺說:
“大宮當時應該在陽臺上撿到了我的T恤,這幢房子,五樓是頂樓,所以他應該很確定這件衣服是我的。所以撿起衣服,想上樓還給我。打開門的時候,可能遇到了什麼事情,讓他臨時將T恤擱在了鞋櫃上。
我看過警方的報告裡大宮先生辦公桌的照片,他應該是個有條不紊的人。但他就這麼將這件T恤擱在鞋櫃上,沒有再作處理。只有一個可能,打開門之後發生的事情,讓他再也沒機會收拾這件T恤了。”
夕子問:“你是說,那之後他就被殺了?”
向井點了點頭。
“那現在怎麼辦?”夕子問。
向井看了一眼夕子:“不要老問我啊?你個鼻涕蟲除了粘着我,沒點別的想法嗎?”
夕子白了他一眼:“怎麼沒有,我早就想過了。明天先去查茂田,查明前田的不在場證明。”
向井點點頭:“你的腦子還不算太壞。”
“啪——”客廳的燈亮了。
兩人同時望向門邊。
管理員藤田正站在門口:“我說你們兩個,這裡是封鎖起來的,你們這樣我很爲難誒。”
“不好意思,藤田先生。”向井抱歉地說,拉着夕子:“我們這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