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裡,聖上雙手揹着焦躁不安的走來走去,以往的氣定神閒在這一刻全都消失不見,在前一刻鐘,他把所有伺候的宮人都給轟出去了,連自己貼身信任的李公公,也沒有留下。
最近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聖上覺得自己做什麼事情都不順暢,不是這邊出了差錯,就是那邊出了問題,朝中無小事,任何一件事情都會影響到他的聲望。
前朝如此就算了,後宮也不得安寧,慧妃一個勁兒的鬧騰,他容忍了一年多,那好脾氣早已經被磨得差不多了,要不是怕慧妃私藏起來的證據曝光於天下,他真的會不管不顧就把慧妃先給弄死,一個破鞋,他能給她妃位就已經是對她天大的恩賜了,居然還敢嫌七嫌八。
想起慧妃跟他說的話,聖上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她還真敢提要求,以爲這大秦的天下都是她的麼?想到最近他不得不違拗自己的心意去慧妃的鐘粹宮過夜,聖上一副像是吃了蒼蠅的表情。
對着慧妃那張臉,他還真的沒有胃口,也提不起興致,特別是看到慧妃身上的疤痕時,觸摸上去一片扎手,想想宮裡的女人,哪一個不是細皮嫩肉?
可偏偏只有慧妃滿臉的疤痕醜陋至極,身上的疤痕也讓人反胃,雖說那些疤痕都是因爲他才產生的,但是看久了之後,早先的憐惜就已經消散了,餘下的,不過是厭惡。
他覺得自己能夠忍受這麼久已經算是難得的了,換做是別人,哪裡會有這麼多耐心來應付這樣的醜女人?
聖上覺得他現在可是天底下最尊貴的男人,能夠配得上他的女人自然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可偏偏,當年他爲了成事,不得不讓她幫了忙,最後他登上高位,當初爲了不讓他們之間的秘密被別人發現,他只有把慧妃留在了那個地方。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慧妃居然會揹着他收集了這麼多的證據,甚至還一再的放言說他若是不按照原先的約定給她相應的補償,那麼她就會把那些見不得光的秘密全都泄露出去。
到時候別說他想當皇帝了,就是這條命都沒了。
聖上想到此,心裡就是一陣煩悶,哪怕屋裡已經擺上了幾盆子的冰塊,微風也從窗戶外面吹進來,但是他卻感受不到絲毫的涼意,只覺得渾身都熱的冒汗。
如果只是慧妃一個人胡作非爲那也就算了,偏偏三公主也那麼不懂事,硬是來御書房大鬧一場,說是要他收回了賜婚,她不想嫁給劉勁源了,她喜歡的人是玉辰生。
想到這件事,聖上的眼眸裡透出一股寒意,這三公主如此做是不是因爲小二在她耳邊說了什麼?
朝中人人都知道他信任玉辰生,玉辰生對他也忠心,他也願意用玉辰生,畢竟比起那些倚老賣老的老臣,還有那些和京城世家盤根錯節的關係,玉辰生的人際關係就顯得很是簡單了。
也只有和靳王府走的比較近一些,聖上倒是不怕靳王府會造反,靳王府確實是有兵力也有名聲,但是靳王爺卻沒有野心,一心都撲在了怎麼打戰這上面,對於朝中之事壓根就不過問。
他曾經要用玉辰生的時候也已經好好的調查過了,靳王爺對於玉辰生而言,那就是一個有着知遇之恩的恩人罷了!
人沒有忘本,這是好事!
所以聖上喜歡用玉辰生,不僅僅是因爲他身世簡單,還有就是玉辰生的辦事能力不俗,很多棘手的事情他都可以放心的交給玉辰生去辦。
莫不是小二因爲近些年來的有所表現,讓他覺得自己有能力爭奪這個皇位了?聖上眉頭緊蹙,他是絕對不會允許有人能夠越過太子殿下去的。
太子殿下是皇后所出,名正言順的嫡子,賢王爺不過是一個小小妃嬪生下的孩子,自古有母憑子貴,但是在皇家來說,也有子憑母貴。
小二母家身份太低,他的王妃孃家身份也不高,對了永固大秦江山,讓他的子孫後代都能夠掌控這個江山,他是絕對不會允許除了太子殿下以外的人登上皇位。
可惜他這兩個兒子長得也都還不錯,除了小二有一個孩子之外,太子殿下成婚多年,卻是無所出,沒有子嗣也是一件大事,看來他什麼時候,得要好好的安排太醫爲太子殿下看看身體了。
先放下太子殿下的身體不談,聖上回想起剛纔三公主的行動越發覺得這個三公主就是受了小二的指使,這纔想要嫁給玉辰生。
一切想要結黨營私的皇子都不是好皇子,他這個上位者可還好好的坐在這個位子上,他的兩個兒子就已經開始算計這個位子了,不管是哪個皇帝碰到了這樣的事情,心裡也窩着氣,你不是喜歡拉攏朝臣麼?那就拉攏個夠!
聖上一發怒,直接讓人去給皇后通知一聲,十日後,舉辦一個賞花會,請一些沒有出閣的閨秀們入宮,爲太子殿下和賢王爺選側妃和侍妾。
韓書影前腳剛剛離開御書房,後腳這個選側妃的消息就傳了出來,太子殿下和賢王爺也不得不暗戳戳的琢磨起了自家父皇的用意。
聖上不是很大方的人,他給自己的兩個兒子指了婚事之後,也就再也沒有管過兒子們側妃和侍妾的事情,倒是他自己,登上皇位二十多年來,除了早先的幾年守着先皇后度日,後來先皇后生病了,聖上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一個一個花樣女子往宮裡蒐羅,看到面容姣好的宮女也不放過。
有時候看上了哪戶人家的兒媳婦,聖上也會忍不住一親芳澤。
那時候可把先皇后給氣壞了,到現在民間還有人說先皇后就是被聖上這胡作非爲,不着調的舉動給氣壞了身子。
在這個消息傳出來的翌日,丞相府裡就迎來了一位稀有的客人。
韓子洛攜帶太子妃還有六公主一早就來了,今日難得是休沐的日子,玉辰生一早就和染染說好了要去城外的河邊垂釣,誰知道他們剛剛把所有的用具都準備好,韓子洛就來了。
得到消息,玉辰生連忙前去前面迎接,染染則是回了院子裡快速的裝扮起來,其實她也沒有什麼好裝扮的,只要吃下一顆藥丸,然後把那招眼的髮髻給拆下來弄亂一些也就差不多了。
藥效發作的時間很快,不過一刻鐘都不到,染染那紅潤的臉頰就隱隱透出了蒼白色,加上染染只是挽了一個鬆垮的纂兒,更是襯的她柔弱三分。
等到玉辰生派了墨雲來跟她說太子殿下到訪,今日出行取消的時候,染染這才慌慌忙忙、驚慌失措的跑了出去。
看着染染差點因爲慌亂而踩到了裙襬,跟在後面的墨雲忍不住吐槽:夫人吶,太子殿下他們不會來後院,您其實沒必要從現在就開始演戲,可以到了前院以後再作戲不遲。
只是墨雲壓根就不明白染染的心思,染染就是故意這麼做的,她就是要表現出自己的慌亂無助出來,一個病弱的女人走幾步路就會氣喘吁吁,滿頭大汗,染染自問自己是沒有這樣的藥,在陽光下曬着雖然也會流汗什麼的,但是也只是細密的汗珠罷了。
想要表現出自己的心慌意亂,可以用神情表達,當然了,這表面功夫也要做到位,否則的話,不僅沒能讓人相信,還會讓人發現端倪。
染染到達的時候,客廳裡面已經傳出了玉辰生和太子殿下那爽朗的笑聲了,染染在門口擺出了一副沒見過世面的小女人形態,她快步走進去,在跨過門檻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前面的裙襬,差點就摔了一跤。
看的玉辰生是心疼不已,原本還想跟韓子洛說些什麼,在看到染染那笨拙的模樣之後,玉辰生忍不住迎了上來,一把扶住了染染那嬌弱的嬌軀,很是嚴厲的批評:“小染,你怎麼就不長記性呢?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在家裡不用這麼着急忙慌,要是傷了身子,更是得不償失。”
“相公,奴……我只是因爲聽到有貴客盈門,這才着急的想要出來迎接一下,沒有別的意思。”染染擡頭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玉辰生的神色,確定他沒有生氣之後,這才吶吶道:“我知道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面對染染的道歉,玉辰生臉上的神情並沒有鬆懈下來,他依舊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隨後搖搖頭道:“面對你這個迷糊勁,我可放心不了,快點過來,別站在門邊,你這是打算在這裡曬太陽?”
說着話,玉辰生揚了揚眉,很是不滿,不等染染說些什麼,玉辰生就已經把接下來的話說完了:“你要是冷,那就回院子裡去好好休息,要是想聽聽我們說些什麼,那就進來。”
聽着玉辰生的話,染染很是認真的想了想,這才亦步亦趨的跟在玉辰生身後往主位上走去。
哪怕韓子洛貴爲太子殿下,但是在面對玉辰生的時候都難免氣弱一些,這也不能怪韓子洛,他雖然是聖上最看重的皇子,名聲也好,但是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通過朝臣或者是聖上這才成事,渾身上下和玉辰生比起來就少了一些氣勢。
韓子洛也知道自己和玉辰生之間有些差距,他貴爲天之驕子,但在他還沒有登上皇位的一日,他就比不上位高權重的玉相,所以面對玉辰生的時候,他是客客氣氣的,絲毫不敢託大。
看到玉辰生臉上帶着不悅,韓子洛心裡也琢磨開了,看來是因爲他們來的時間不對,可是一想到昨日三皇妹去御書房後傳出來的消息,韓子洛也顧不上那麼多了,他了解自己的父皇肯定是不會把已經失去清白的三皇妹指婚給玉辰生,但是也保不準在十日後的賞花會上給玉辰生指一個平妻什麼的。
畢竟當今的玉夫人並不能擔起當家夫人的重任。
“這位就是嫂子了吧?”韓子洛沒有站起身,他只是坐在一旁打量着染染,在他話音落下之後,一旁的太子妃和六公主也不由得把目光放在了染染身上。
染染很是急促的擺擺手:“你別這麼喊我,你們都是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我……。”說到後面更是支支吾吾的說不下去了。
不用染染說清楚,韓子洛心裡也明白,無外乎就是眼前的玉夫人覺得自己不配和他們打交道,換句話說就是這位玉夫人不善交際。
韓子洛心裡微微一嘆,這玉相是不是眼睛有毛病?放着京城裡大把的大家閨秀不娶,反倒是娶了一個小農女,換做是染染的身份,韓子洛確實是不會跟染染說話,一個農女罷了,有什麼稀奇的?
但是現在不同了,這玉夫人就算是乞丐,他也得好聲好氣的跟她寒暄,所以在聽到染染那話後,立刻笑道:“嫂子這是客氣了,您是玉大哥的妻子,那就是本……我的嫂子。”話落,韓子洛差點就咬了自己的舌頭,剛剛差點就說錯話了,好在他立刻就把那半截話嚥了回去。
這話說的好聽,一下子從玉相就變成了玉大哥。
聞言,玉辰生立刻就把皮球踢了回去:“太子殿下說笑了,您是天之驕子,臣和內人不過是區區平民百姓罷了,當不得太子殿下稱呼爲大哥。”
要不是韓子洛想要他手裡的權利,韓子洛又怎麼會這麼客氣?玉辰生不傻,他很明白韓子洛這種人是不會做虧本買賣的,而他來這裡的目的也不難猜,不過就是知道了三公主去御書房找聖上親自求聖上把她賜婚於他,韓子洛這是害怕他被韓子鈺給拉攏走了,這才急忙忙的帶着六公主來拜訪他。
玉辰生脣邊溢出一抹冷笑,這韓子洛不會以爲他是那種爲了美色可以不顧一切的人吧?
韓子洛訕笑,最後只能乾巴巴的轉移話題:“本宮進來時看到門口已經備好了馬車,玉相和尊夫人這是打算去哪裡遊玩呢?”
他知道玉辰生剛纔這麼說話,怕是有些動怒了,也知道想要和玉辰生打親情牌是打不通,也就沒有再糾結於剛纔的對話中,而是開始問起自己關心的話題。
剛纔他們來的時候就發現門口早已經準備好了馬車還有那些奴僕們着急忙慌的往車上放置東西,看起來就是要出行的樣子,韓子洛眼眸微閃,若是玉相他們要出行,那他也必須跟着去,在野外,也更加有機會相處。
玉辰生淡淡道:“回殿下的話,臣和內人這是打算去城外垂釣。”
去釣魚這件事沒有必要瞞着,所以玉辰生很是乾脆的就把目的地都給說出來了。
聞言,韓子洛眼眸一亮,立刻興致沖沖的說道:“如此說來,玉相和本宮的六皇妹還真是心有靈犀,本宮的六皇妹剛纔還說,這個天氣去河邊垂釣必是人間一大美事。”
玉辰生沒說話,就這麼淡淡的看着他,韓子洛也不覺得難爲情,直接道:“既然咱們如此有緣,不如就大家一起去垂釣如何?咱們可以比試比試,看看誰的垂釣功夫更高。”
面對韓子洛的厚顏,玉辰生自然是不能拒絕,只能應承了下來。
準備好了足夠的魚餌、魚竿之後,這就出發了,染染和玉辰生坐在馬車裡,染染故意挑起了車簾,看着前面的馬車,眼裡閃過一抹戲謔:“玉大叔,看來你的桃花運還真是旺盛啊!”
韓子洛和太子妃染染並不陌生,當初她去給韓子洛解蛇毒的時候,可是和太子妃見過面的,即便是這麼久沒有相見,染染還是能夠一眼就認出她來。
太子妃身邊的女子,從她一進門就對她就有着淡淡的敵意,雖然不明顯,但是染染還是一下子就撲捉到了,所以剛纔在客廳的時候,染染就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那邊,果然如同染染所想的那般,那六公主的視線一直都沒有從玉辰生身上挪開。
染染倒是沒有吃醋,畢竟她的玉大叔確實是足夠優秀,撇開他的那些外加條件,單單就從他這個人來說,也是足夠有吸引力的。
長得好,又不會被女色所迷惑,後院只有她一個女人,也難怪那些女人看她的眼神像是要把她殺死一樣,世上有這麼好的男人,哪一個女人不想自己是這個男人的心尖寵啊!
“別胡說小丫頭,不管外面有多少的桃花、梨花、杏花,總之你纔是我的心裡的硃砂痣。”
染染瞪眼:“怎麼她們都是花,到了我就是痣?”
“小丫頭,我對你的心,那可是癡心一片,她們那些花兒不過是眨眼就凋謝了,唯有你永久存在我的心上,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不管到了什麼時候,我的心裡也只有你。”玉辰生看着染染那氣鼓鼓的腮幫子,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隨後又把人擁入了懷中,情話不斷的安慰起來。
在玉辰生情話綿綿的攻勢下,染染好不容易生出的捉弄心思也被他磨得一乾二淨,兩人耳鬢廝磨了一會兒後,馬車已經使出了城,很快就達到了目的地。
玉辰生伸出手整理了一下染染的衣襟,看着染染那蒼白的臉上已經飛起了兩朵淡淡的紅雲,嘴角忍不住微微揚起。
染染白了他一眼,趕忙拿出了自己的藥丸子,立刻又吞嚥了一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