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看不得別人好,自己捱了打還不是因爲眼前這羣多嘴的,撿起周氏扔過來的掃把就開始趕人:“出去,都給我出去,我們家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得到你們這些外人來說,一個個見不得人好,心肝壞透了……”
看熱鬧還行,可看個熱鬧還要捱打那就不划算了。
這些鄰居們雖然也可憐顧大河夫婦,可人家當孃親的當女兒的都不心疼,自己這些鄰居也不去多那個事,也就嘴裡叭啦幾句趕緊出了門。
不過被攆出門,誰的臉色都不好看,對陳氏一個勁地指指點點。
都是些俗人,哪裡說得來那些文縐縐的話,自然是哪些難聽撿着哪些來說,這些話聽在顧盼兒的耳中都嫌膈應,可聽習慣也罵習慣了的陳氏卻沒放在心上,甚至還舉着掃把跟人家對罵起來。
門口的人越來越多,周氏實在看不下去,‘砰’地一聲將門給關上了。
這門一關上顧盼兒就不高興了,自個還要回家呢!
可人家周氏關上門也有着另外的意思,這不門一關上立馬就衝進了三房,指着顧盼兒的鼻子就罵了起來:“好你個賠錢貨白眼狼,咋就養了你這麼個天殺的玩意,當初摔地上的時候就不該撿起來,要不然哪來這麼多事。”
周氏一不小心說了件真事,不過這真事顧盼兒沒去在意,若顧盼兒有注意去看的話,會發現張氏與顧大河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不過顧盼兒倒起了興致跟周氏鬥嘴皮子:“老太婆,瞧你說的,我咋就成賠錢貨了?”至於白眼狼,顧盼兒沒去否認,誰讓自己沾了點邊呢。
周氏吐沫橫飛:“養你這麼大,吃的喝的哪樣不要花錢,這嫁人了還賠了你一身嫁妝,不是賠錢貨是啥?”
顧盼兒瞥其一眼,不急不慢地說道:“我可是記得從我三歲起就開始幹活,五歲起每天做的家務不比奶您或者大伯母少半點。七歲起就開始下地,乾的活頂得上半個成年人,甚至絲毫不比大伯父這嬌弱的爺們少。到了十歲的時候,乾的活比家裡最能幹的還要多。十三歲以後就更別說了,我不止要乾地裡的活,家裡的活也要做上一部份。
我吃的喝的要花錢,難不成你們吃喝就不用花錢?我好歹還是家裡最能幹的一個,我不管吃用都心安理得。
像我這樣的要是賠錢貨,那奶跟大伯孃那樣的,估計倒貼都沒人要了。”
陳氏本來是待在一邊看戲的,沒想顧盼兒還扯到了她的身上,頓時就不樂意了,面上鄙夷:“誰說這人不傻了,要我說只是沒傻透罷了。老孃孩子都生了四個了,咋可能是沒人要,老孃嫁人的時候可沒你這丫頭這麼寒磣丟人,聘禮可是有二兩銀子,嫁妝也比你豐厚多了。”
顧盼兒不理會陳氏的嘲弄,視線來回瞅了一眼陳氏與周氏:“不過是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罷了,什麼樣的婆婆就喜歡什麼樣的媳婦,很正常的事!這些年這家要是沒我娘在那裡頂着,你這二兩銀子買來的媳婦能好過?能這麼消停”
明明就是聘禮被說成是買身錢,誰聽着也不高興,陳氏狠狠地呸了一口:“這個家就是因爲有你那喪門星的娘纔不消停日子也不好過,要是這家沒了她日子早就過得紅火起來,老孃早就過上好日子了。”
顧盼兒沒去看陳氏,反而看向周氏:“我說親奶咧,你不會也是這麼認爲的吧?”
周氏也呸了一口,冷冷地哼聲:“說得還真對了,若不是有你們這幾個好吃懶做的賠錢貨,藥罐子,喪門星,這個家的日子早過得紅火起來了。”
不知爲毛,顧盼兒聽着不但沒有生氣,反而興奮了起來。
不過等她不經意間瞥見顧大河那一臉悲傷的表情的時候,顧盼兒就知道自己爲毛這麼興奮了。
幸災樂禍啊有木有!
這就是你一直孝順的娘一直尊敬着的大嫂,是不是感到很難過很憂傷?顧盼兒冷冷一笑,這還只是個開始呢,有你三觀盡毀的時候。
顧大河不明白自個孃親爲什麼就是看自己媳婦不順眼,連帶着生的孩子也不待見,要說因爲生的是丫頭的話也情有可原,可明明大哥家的二丫養得胖呼呼的,就自家孩子養得跟猴子似的。
而且顧大河看自個媳婦張氏,怎麼看都覺得是頂好的,爲啥娘就是不喜歡呢?
這些年顧大河也在拼命努力,以爲自己只要做得多一些再好一些,娘就會高興起來,對自己媳婦孩子也會好一點。可爲啥娘就是不高興呢?難道自己做得還不夠好?顧大河看了自己的傷腿一眼,面有憂傷,這腿還好好的時候都沒能讓娘高興起來,這腿都成這樣了,就更沒法做到了。
顧大河悲傷得不能自已,脫口說了一句讓周氏遲疑,陳氏十分興奮的話。
“娘,要咱不分家吧,把兒子分出去就不會拖累娘了。”
周氏還沒有開口迴應說答不答應,那頭張氏就叫了起來:“當家的你這是在說啥呢?這家咱不能分,絕對不能分出去!”
張氏的想法很簡單,顧大河的腿已經瘸了,以後不能幹活不說還得要人來伺候,小兒子還得吃藥,倆丫頭還得存嫁妝,這樣樣都得要錢。這家要是沒分開,自個還能厚着臉皮開口跟娘要,可這要是分了家,再想從孃的手裡要錢就難了。而且分了家以後就自己一個人賺錢,還得給孝順錢,又哪裡養得活這一大家子,還不得餓死這一家子。
顧大河見到張氏一臉驚慌的樣子,痛苦地低下了頭,心想要不是自己腿斷了這日子也不至於會過得這麼艱難,是自己拖累了媳婦,對不起爹孃也對不起自個妻兒,還真不如死了算了。
顧盼兒本來對顧大河提出分家很是驚訝,可見顧大河一副自己是拖累,早點分出去纔不會拖累自個爹孃的樣子,顧盼兒就各種抽搐了。
而周氏本來是不太樂意的,畢竟這老三再怎麼也是自個肚子裡爬出來了,總是有那麼點感情在裡面,況且老爺子也不會答應分家。可一見張氏張了口,周氏立馬就跟踩了尾巴似的跳了起來,各種不爽快了。
周氏覺得張氏反對分家,就是想要跟吸血鬼似的,把這個家給吸窮了。
“你個喪門星,這個家還輪不到你來說話!”周氏面色難看,若不是顧盼兒就站在旁邊,周氏肯定會衝過去打張氏一頓。
張氏縮了縮脖子,有些訕訕地舔了舔自己乾巴的嘴脣,不過不管周氏怎麼說,張氏是打定主意絕不分這個家,更覺得要是分了就真沒活路了。
顧盼兒是不想插手這事,不過瞅了一眼‘生不如死’的顧大河一眼,顧盼兒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添一把火,幽幽地開了口:“要我說這分家的事還是先放一邊,現在最重要的不應該是把我爹的腿給治好麼?不是瞎的都能瞅得到,我爹那條腿都腫了好幾倍了,再不去看大夫那腿就真得廢掉了。
這廢掉還是小事呢,眼瞅着這腿一天比一天腫,再拖下去說不定鋸掉都沒法保住這條命呢。”
顧大河聞言不由得心驚,見顧盼兒一臉不似作假,不由得企盼地看着周氏。
周氏被瞅得不自然:“哪有那麼嚴重,養養就好了。”
“真的沒有麼?我咋看這腿不止越來越腫,還越來越黑了呢?”顧盼兒的聲音淡淡的,目光幽幽地看向周氏:“我說奶你不會是捨不得花錢吧?是我爹他的命不太重要,還是我爹其實不是你親兒子而是撿來養的?”
這句話還真說到顧大河心坎裡,從沒有像現在這般希望自己是撿來養的,如果自己是撿來養的心裡頭就不會這麼難受了不是?
可是顧大河知道這不太可能,家裡四兄弟,除了老大長得跟娘以外,其餘仨長得都像老爺子,任誰一看就是親的,況且還有接生婆做證。
顧大河越想越難過,覺得自己真不如死了算了。
張氏有些擔心地看了自家丈夫一眼,對顧盼兒有些責備:“你這孩子咋能這樣說話呢?你出來也挺久了的,該回去看看了,省得你家裡人找你。”張氏不太忍心責備顧盼兒,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虧欠了顧盼兒太多,這孩子傻的時候自己幫不上忙,現在變好了自己也不想拖累她。
更何況要是沒這孩子的幫忙,寶哥兒說不定就……
張氏雖然沒能見着兒子,可從三丫和四丫的嘴裡也聽到一些,說是寶哥兒現在的身體很好,不用整天躺在炕上,能自個在院子裡溜達。以前也沒少花錢給寶哥兒買藥,可寶哥兒最好的時候也只能在院子裡曬那麼一會太陽,時間稍微長點就會犯病。
現在聽說寶哥兒能自個溜達,身體看起來好多了,張氏就認爲是顧盼兒花了大錢給寶哥兒看病,也就覺得更加虧欠顧盼兒了。
“也是,我得回去了!”顧盼兒伸了伸懶腰,順帶打了個呵欠,出門的時候順帶提醒了一下。“我說的可不是假話,那腿再不治的話腿廢了還是輕的,人沒了纔是很有可能的事。”
這種絲毫不將人放在眼裡的態度,讓屋內幾人都心生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