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皇后緊盯着太醫。
太醫抹了把汗,垂頭看着地面,心慌得快要跳出胸口,這話究竟該怎麼說,說實話還是……
“說啊,你啞巴了?”皇后急得站了起來,差點不顧儀態衝向太醫。
“大人,你只要如實說就成,這又不是什麼疑難雜症,即便不用你診脈,過上十天半月我們自然也就知道,何況還有更懂行的媽媽們。”皇后的貼身宮女,貼心的走近太醫,小聲的給他提了個醒。
“回娘娘,三個都是、都是喜、喜脈。”太醫一橫心,知道今天逃不過,如實說了診出的脈象。
“果真都是喜脈?”皇后眼一紅,愣愣站着沒動。
“是,下官確實診出喜脈。”太醫的頭垂得更低,既然開了口他索性都說了出來,“三個喜脈的日子相差不過幾日,都是一個半月的身孕。”
“果真有喜了,呵呵,果真有喜了,哈哈哈。”皇后突然笑了起來,眼中含着淚,笑容十分苦澀。
“娘娘,既然都證實了,你有什麼打算。”玉妃咬着牙,也不避諱太醫,衝着皇后張口就問。
“什麼打算?”皇后臉上的笑容僵住,慢慢看向玉妃,“是啊,打算,我有什麼打算?”
皇后滿腦子空白,之前預料過這樣的事情,也仔細想過事後該怎麼辦,可真當偷龍轉鳳的宮女們,有三個被確診有喜,那種突如其來的感覺,讓所有想好的辦法都忘在腦後,她現在只覺得心痛,十分的痛。
太醫瑟瑟發抖,宮中不孕的事已經有很多年,他們這些常年給妃子們診脈的太醫們自然知道其中的緣故,如今事情被捅破。即便皇后不殺他,太后也會殺他泄憤。
“你不用害怕,去配點藥,將你診出的脈象弄沒了,這事就當沒發生過。”玉妃瞥了太醫一眼。
“這……”太醫抖得更厲害。偷偷擡頭看向皇后。
診出喜脈已經是死罪。皇后和太后都不想聲張,不會禍及家人,可若是聽了玉妃的話。害死皇嗣,即便他暫時能保住小命,全家人的腦袋上可就懸着一把刀,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先死的人一定是他們全家。
“這什麼這啊,你把心放在肚子裡,趕緊把那幾個人處置了,我和皇后娘娘還有事商量。”玉妃不耐煩的瞪了太醫一眼。
“娘娘,下官不敢。”太醫不敢。跪在地上連連叩頭,“皇后娘娘,瞧在下官往日沒有行差踏錯的份上,賞下官一個全屍吧,求娘娘開恩。”
“什麼全屍,你是不是傻了。讓你給那幾個人灌點藥,又不會死人,你要什麼全屍?”玉妃一臉無知的瞪着太醫。
“娘娘,下官素有舊疾,如今怕是不行了。下官家人與此事無關,望娘娘開恩。”太醫沒理會玉妃,朝着不言不語,一直髮呆的皇后連連叩頭。
“哎呦,你這人真是傻了,叫你配藥聽不明白嗎?”玉妃的眼睛瞪得更大,一口玉牙緊緊咬着嘴脣,低聲嘀咕,哼,真是狗眼看人低,當着皇后的面,她這個玉妃,連一個太醫都指使不動?
皇后沒有反應,玉妃在一旁胡攪蠻纏,太醫一咬牙,朝皇后連磕三個響頭,起身朝一旁的柱子撞了過去。
咚!
想象中的血花四濺沒有出現,腦袋一陣眩暈,太醫睜眼一看,只見皇后的貼身宮女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呦,大人的力氣可真大,奴婢差點就攔不住了。”宮女笑着鬆開手,讓太醫自己站穩,“大人,皇后娘娘還沒開口,你就這麼死了,不怕娘娘治你一個大不敬之罪?”
“下官……”太醫搖了搖頭,他起了必死之心,剛纔那一撞,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雖然被宮女攔住,頭也碰得不輕,這會正暈着,不太明白宮女的話。
“什麼都別問,等娘娘下旨吧。”宮女笑着走回到皇后身側,皇后想做什麼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在皇后的宮裡,不論是想死還是想活,沒人能自己做主。
“爲什麼,都是自己的骨肉啊!”皇后顫巍巍的伸出一隻手舉到眼前,看着白皙無暇的手背和掌心,她一臉茫然。
“娘娘啊,這有什麼不明白,爲什麼,還能爲什麼,不就是手心手背的事。”玉妃上前一步,也舉起自己的粉白的手掌,不屑道:“以前一聽見有人說什麼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就呸,手心自然是肉,手背有肉嗎?”
“我以前還以爲是自己人瘦,所以手背纔沒肉,還滿村子找人看手,人家還以爲我學神婆算命。繞了一大圈後才發現,不是我一人這樣,所有人都這樣,手心纔是肉,手背只有皮,半絲肉的都沒有,娘娘,你要是不信,你隨便找人瞧瞧。”
“是啊,手背哪有什麼肉,這都是騙人的鬼話。”皇后呆愣的神情慢慢恢復過來,轉頭看定太醫,問:“你說,人的心是不是也是偏的?”
“……是,是偏的。”太醫臉色煞白,哆嗦了半響才道。
“是啊,手心手背本就不同,人心都是偏的,既然這樣,我還有什麼可懊惱的,你先下去吧,就在我宮裡候着,哪也別去,知道了嗎?”皇后雙目冰冷,輕輕摸着自己的手背。
“是,謝娘娘。”太醫道謝退下,能暫時不死他微鬆了口氣,他本就不敢回家,留在皇后宮裡也好,最多不過是個死字,沒什麼可怕。
“娘娘,你想好要怎麼做了嗎?”玉妃雙目放光,忙道:“我還以爲自己真是不會下蛋的母雞,弄了半天是被人下了藥,娘娘,你可要替我們做主啊。”
“你也下去,禁足半個月,要是敢踏出宮門半步,小心你的舌頭。”皇后冷冷看了玉妃一眼,冷聲道。
“我?爲什麼,皇后娘娘,我沒犯錯啊,你怎麼又罰我禁足了呢?”玉妃一臉震驚和委屈。
“沒犯錯?你剛纔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錯,要不是看在你一向如此的份上,就那些話,夠你死十回都不冤枉你,還不快下去,老實在你宮裡呆着,什麼都別說也別問,聽明白了嗎?”皇后厲聲道。
“我……”玉妃不甘心,還想再說些什麼,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策劃並等了那麼久,戲纔開場就要將她攆回去,她怎麼甘心。
“你還說,再不走,你就永遠也別走了。”皇后朝身邊宮女使了個眼色,轉過頭不再理會玉妃。
“玉妃娘娘,你是自己走,還是奴婢送送你?”宮女笑眯眯走到玉妃身邊道。
“我……走就走,哼,有好玩的事就不帶我玩,我回去自己玩去。”玉妃瞪了宮女一眼,甩手走了。
“娘娘,人都走了,那幾個人,你究竟想怎麼處置?”心腹將周圍的人都遣散,輕輕走到皇后身後,揉着她的肩膀問。
“先好好養着吧。”皇后沒有再說其他話,閉上眼睛,似乎享受着宮女的按摩,心裡卻開始從長計議。
原想只要有一個宮女懷孕,證明這些年她們沐浴薰香裡有問題,她就可以先拖延過繼的事,找可靠太醫慢慢調理自己的身體,過上一年半載,甚至更長的時間,總能再懷上。
即便自己不能再懷,找到病根,她就能找合適的人替她懷孕,等產子之後收養在膝下,再將生母秘密處死,這個兒子也等於她生的一樣,可現在,三個宮女同時懷孕,攪亂了她的心,也打亂了她的計劃。
三個,總不能全都生女兒吧,若是宣佈自己有孕,九個月後她就可以產下皇子,到那個時候,太后想過繼的事就只能作罷。
不不,可萬一她調養一年半載後,真懷孕產子,到時候豈不是便宜了別人的兒子,不,不行,再想想。
皇后的腦子裡一會出現太后,一會又出現皇上,心亂如麻,久久拿不定主意。
皇上,皇上他知道這事嗎?
皇后突然想到這個問題,宮裡一直沒有喜訊,最着急的人恐怕應該是皇上,即便後宮是太后把持,這麼多年了,他總會知道些風聲。
再說了,往日後宮嬪妃們偶有身體不適,又不想失寵,拿宮女侍寢的是雖不鮮見,但也沒最近幾個月頻繁,皇上聰明絕頂,難道他真沒有半點察覺?
還是,他早知道這事,只是外面有了野種,所以纔不着急?
皇后猛的坐了起來,這個想法一起,就像一條毒蛇,時時纏繞在她的胸口,讓她透不過氣來。
太后有大公子,皇上有野種,所以他們倆才針鋒相對,誰也不鬆口,要不然,那麼多年後宮無出,皇上不可能不徹查此事,他這是明明知道,只是心心念着將皇位傳給那個野種,才一直裝聾作啞。
皇后覺得口中一甜,一絲血跡從嘴裡流了出來。
“娘娘,你這、這是怎麼了,你別嚇奴婢啊,有什麼事你跟奴婢說,上刀山下火海奴婢都幫你去做,你千萬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啊。”宮女大驚失色,她是秦家人,見皇后突然吐血,立時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