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還有什麼要問的嗎?”金珠向蔣保山低聲詢問。
蔣保山搖搖頭,他知道金珠想在下人面前給他樹立老爺的威信,不過他卻真沒什麼想要說的,就照着昨晚金珠教的話道:“嗯,行了,你們的事老爺都知道了,先下去候着吧,老顧,去把李家三口叫進來。”
“是,老爺。”顧長勇躬身答應着,後退了幾步領着老婆孩子轉身出了門。
緊接着進來的是李家三口,他們被賤賣的原因和顧家四口不同,但聽到金珠的耳裡,理由卻都如出一轍。
無外乎是本分老實,只知道埋頭做事不知道巴結,平時不討各府裡主事奴才的歡心,沒事都要找點由頭來爲難一下,有理由當然就更方便了。
李大力說得自己雙目含淚,李張氏也紅了眼睛,李小翠的下嘴脣都快咬破了。李家三口心情十分的沉痛,他們直到現在都還在一片茫然中。
他們雖然不是來自王府這樣的府邸,但也是出自有權勢的人家,縱然平日裡只埋頭做事,但一些基本的見識還是有的,可眼前這樣的地方讓他們疑惑。
雖然是新房子,但裡面卻空空如也,僅僅有一張沒上漆的桌子,和同樣沒上漆的幾把椅子,四周的牆壁完全沒有粉刷過,能輕易的看清楚土坯中夾雜的稻草。
主人家穿的雖然是新衣服,可布料卻十分的普通,甚至不如舊主子家裡有點身份的奴才所穿,這樣的人家究竟買自己一家人來做什麼呢?
李大力轉頭看了自己女兒,再看了看自己孩子娘,她們的眼裡的神色同自己一樣。
金珠把李大力的神情都看到了眼裡,她心裡有些開心,甚至有些得意。自己的眼光還真是不錯,挑中的人都是老實本分的人。
三人的眼神帶着些疑惑和驚恐,金珠沒有出言安慰,自己現在要做的事情,除了自己沒有人相信,說了也沒用,反正他們的賣身契在自己手裡拿着,也不怕他們跑了,只要過一段時間,事實自然就能說明一切。
“你們都會些什麼。詳細的說說,不用特意誇張也不用隱瞞,我們家喜歡有真正本事的人。如果都不擅長也沒關係。只要幹活勤快不偷懶,也不會虧待你們,知道了?”
李大力苦笑了一下,所有人開始都那麼說,可到了後面就都會變了樣。自己一家三口也只會老實幹活,罷了罷了,實話實說吧,賣身契握在人家手裡,還能怎樣呢?
李大力有一身力氣,原在舊主子家就是吃這口飯。什麼重活累活都有他的份,也沒有什麼專幹的活,因爲是在府裡。所以除了種地這樣的事情沒做過,其他的活都幹過。
李張氏是個悶嘴葫蘆,生性老實巴交,別人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從不敢擅自改動一絲半毫。別人都欺負她老實。沒人願意做的事情都讓她做,要說她有什麼擅長的東西。那還真就沒有。
李小翠有一張瓜子臉,也不知道是不是父母都被排擠,她的五官長得非常小巧,每樣單獨看都不出彩,但往她那張小瓜子臉上一擺,還有那麼一絲纖柔之美。可惜,隨時驚恐如一隻被抓在籠子的老鼠,膽怯得過分的模樣把這些破壞殆盡。
“行了,你們的情況老爺已經知道了,先下去候着吧,老李,把孫家夫妻叫進來。”蔣保山收到金珠的暗示,強壓下心中難受異常的情緒,讓驚恐的李家三口出去了。
孫家夫妻和曹家兄弟,他們四人的境遇更是可憐,是前年逃荒時被人牙子拐賣,除了一身力氣外,沒有任何特長,在舊主子家也一直從事着繁重的體力活。
縱然是他們這些人能吃苦耐勞,但對於權貴們來說,都是可以替代的東西。
十一個都聞訊完畢,金珠手邊的紙上記錄了許多的東西,這些權貴們不看在眼裡的人,在她的眼裡卻都是有用的人。
“金珠,人都見過了,你有什麼打算?還是像我們去年進口子裡一樣,一步步來?”蔣保山心情沉重,特別是孫家夫妻和曹家兄弟,相同的逃荒經歷讓他心生不忍。
“家裡現在還空着不少地方,要不爹找找你趙叔,讓他幫忙做幾張牀板,讓這些人搬到家裡來住。我屋裡打一個通鋪,睡幾個人沒問題,你屋裡也夠放一張大通鋪,那幾個婦人和姑娘也都能住下,你看這樣行不行?”
金珠愣了一下,她心裡沒有什麼主子下人的觀念,蔣保山也沒有這方面的覺悟,可那些下人們卻有,讓他們和自己同住一屋,這似乎不妥當吧?
無奈的看着蔣保山,金珠安慰着咧嘴一笑:“爹,我知道你不忍心他們住山洞,可我們當初不也是先住的山洞,後來才搬的房子嗎?不過就住一段日子,沒事。”
“這怎麼能一樣呢?那時口子裡是沒有房子,不得已才住的山洞,現在家裡有房子,還讓他們住山洞,這、這不大好吧?”蔣保山瞪着眼睛強調。
“爹,我們家沒有多餘的房間。”金珠做着最後的努力,想要打消蔣保山這個念頭。
“在爹的房間中間砌堵牆,從後面開道門不就是房間嗎?你那屋也可以這麼弄一下,反正沒放置傢俱空着也白空着。”
蔣保山心虛的把眼睛看向其他地方,蔣家就兩間臥室和一間堂屋,不過是蔣保山和金珠的臥室大些,又沒有傢俱放置着,的確空着好大的一塊地,分割一下,還真能變成兩間小些的房間。
“啊!這樣也行?”金珠驚訝的看着蔣保山,都說勞動人民的智慧無窮,她在蔣保山身上還真看到了這一點。
“行,怎麼不行。”
蔣保山脫口而出的話,讓他自己也呆了呆,隨即立刻反應過來,這個辦法好啊,現在還是初春,天氣冷,幾個人睡一張通鋪還暖和。
“金珠,爹的這個想法真的行。你想啊,現在天氣還冷,住山洞裡四面空蕩蕩沒遮沒攔,遇見晚上颳風下雨,那傢伙,能冷到人的骨子裡去,身子弱的人肯定要生病,又耽誤工夫還又要花費藥,爹今年買的藥可比去年少多了,還不知道夠不夠用。”
蔣保山做出一副心痛的樣子,眼睛裡卻是少見的狡詐,“你不是最心疼爹花錢買藥嗎?讓他們住家裡,這事不就沒了嗎?”
金珠眨巴了下眼睛,心裡驚歎,原來老實人也有狡詐的時候,呵呵,不過,那樣子可真滑稽。
“咳,”金珠咳嗽了一聲,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有些不情願,“爹,這不大好吧。你忘了昨天晚上我和你說的話?我們現在和以前不同了,你心裡對他們好就行,但在行爲上卻不能和他們太過親近,要不,他們會看不起你,你以後就難使喚他們了。”
“我知道,你說的這個道理我懂,可是看着他們那樣,我這心裡就難受,唉!都是苦命的人啊!”蔣保山嘆氣道。
“好吧,這事就先這麼辦。不過爹,這事可就只今天這麼一件,往後你可不能在這麼做了!”
“行,行,往後他們怎麼樣都聽你的,爹不插手還不行嗎?”蔣保山高興得連連點頭,“金珠,這事要儘早動手,要不爹今天就領着他們去挖土做土坯,只砌兩堵牆也用不了多少土坯,那麼多人,這幾天的天氣又不錯,花不了幾天的功夫就能弄好。”
蔣保山越說越高興,越想越覺得自己的主意能行,站起來就往外走,“金珠,你不是還要想想怎麼讓他們幹活嗎?你就慢慢想,爹先領着他們去挖土。”
“啊?爹啊,把老顧給我留着,我找他有事,其他的人你要就帶着去吧。”金珠還沒反應過來,蔣保山就快到了門口,她只來得及喊出幾句話,蔣保山就走到了院子裡沒影了。
瞧着顧長勇走進堂屋,金珠纔算鬆了一口氣,“老顧,你把顧媽、李媽、孫媽還有月紅和小翠都叫進來。”
金珠素來對稱呼很頭痛,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那三個婦人,索性直接用她們的夫姓再加上一個媽字,瞧顧長勇臉上的神情,這樣的稱呼似乎是對的。
除顧長勇以外的男人都被蔣保山叫走了,金珠獨自坐在堂屋的上座,看着衆人道:“顧媽、李媽、孫媽、月紅、小翠,這幾天你們要做的事情主要有那麼幾件,第一件,把我買回來的布料,給你們每人做兩身衣服,裡面的用棉布,外面的用麻布,如果布料不夠來和我說。”
金珠掃了一眼有些激動的衆人又道:“我雖然聽你們說了各自擅長的事情,但卻沒有親眼見過,也不知道你們之中誰做的更好些。你們不用驚慌,我用人有個特點,喜歡用人的長處,你們擅長做什麼,能做好什麼,我就讓你們做什麼。所以,這些衣服你們都放開手去做,就當成我對你們的一次測試,誰做的好,以後家裡女紅的事情就都交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