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又撿拾了許多樹葉,枯枝過來,將這一片都給掩蓋起來,一來是防止有人活着小獸誤食,二來也是做個印記,到時候要是有藥用價值,還能來挖掘。
做完這些,又耽誤了大半個時辰。
白棠到了山腳的時候,有些變天了。
明明出門的時候,還是個大晴天的樣子,這會兒狂風大作,颳得迷人眼,她幾乎是頂着風,往家的方向走去。
到村口的時候,耳朵邊嘩啦啦一陣動靜,豆大的雨點直接倒下來。
“大姐,這兒,這兒呢!”
阿悅一直在村口等着,手中緊緊捏着把雨傘,姐妹兩個,連跑帶顛的往家衝。
到了自家屋檐底下,也都全身溼透了。
白棠將竹筐放下來,惦記着那個毒蘑菇,先將布兜另外放開,用個木頭盒子嚴實的包起來,免得孢子粉沾染到任何東西。
“大姐兒,阿悅,洗澡水都燒好了,快去洗澡,別受了風寒就不好了。”
徐氏隔着竈間的門,大聲嚷嚷道。
話音沒落,阿悅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結果,姐妹倆一起擠在柴房後面的小屋中,本來透風鑽心涼,這一次改建的時候,重新糊過四面牆,還給砌了個小池子。
熱水倒滿了,泡在裡面洗澡就不會受涼受風。
姐妹倆嘻嘻哈哈邊玩水,邊洗澡,鬧騰了好久,徐氏在外頭聽不過去,敲着門板喊她們出來。
白棠披着溼漉漉的頭髮,出來見着白巖拄着雙柺在屋檐底下走動。
“江大海幾時把雙柺送來的?”
“你出門沒多久,他說急着要去別家上工,熬了一夜,眼睛紅通通的。”
“爹喜不喜歡?”
“喜歡的要命,你是沒見着,在家裡頭走來走去,就不肯坐下來。”
白棠想,爹是想多走動,恢復的快些,就能出門。
一個成年男人因爲腿傷,在家悶了數十天,又正逢大事小事不斷,全要靠着妻女在外撐着。
白巖的心情,白棠都能夠明白。
“爹。”白棠愉悅的喚了一聲。
白巖擡起頭來,衝着她笑道:“江大海說,你給他畫的圖紙?”
“是我沒考慮周到,其實早就該準備好的。”
白棠走到他身邊:“還好用嗎?”
“好用,家裡頭裡裡外外都能走到,也不用你們幫忙扶着,這半天走下來,雙腿的力道見長,也沒有昨天那麼發虛了。”
白巖特意在她面前又走了個來回。
“爹,不着急,我們不着急,你慢慢恢復,以後纔不會落下病根。”
“我知道,我知道。”白巖一連聲的應着,也就是大姐兒能幹,家裡頭的日子好過起來。
他纔有這個閒心,能夠這樣躺着。
要是當真催債的上門,焦頭爛額的,早就硬撐着起來,管什麼病根不病根的,眼前能活下來,纔是頂頂要緊的。
白棠扶着他坐下來:“爹恢復的很好,我同送藥的盧姐姐都說了,她說腿傷必須一點一點兒養回來,又另外給了我兩瓶上好的補藥。”
“那你有沒有說,回頭我要登門去好好謝謝。”
“不用了,盧姐姐才生了孩子,不方便見客,心意到了就好。”
白巖不是強求別人的性子:“那麼,你以後去,可要多謝幾句。”
“爹放心了,我時常都要去的,盧姐姐還說要教我醫術的。”
“這個好,這個管用。”白巖不知是爲什麼,一下子激動起來,“她幾時說要教你,怎麼教你,你用不用直接住在她那裡,省的來來回回的走動。”
“爹,這不才剛開始嗎,我一點都不會,要把最基礎的先學紮實了。”
白棠覺得爹的反應好像有那麼一點兒過激,轉念想想,興許是自己摔斷了腿,才特別想家裡頭出個會醫術的。
那邊,徐氏一喊吃飯,她就沒往下說。
結果,這一場雨,下到第二天都沒有停。
雨勢反而顯得更大更猛,白棠站在窗口往外看,被雨簾擋住了視線,根本看不清遠處。
她有些擔心藥材受潮,黴變,又格外惦記着那顆毒蘑菇。
當時在山上,白棠算是一鼓作氣,沒去多想。
回到家以後,多少有些後怕,她平日裡採摘的多半都是常見的草藥。
這顆毒蘑菇到底多大的毒性,她一點兒底都沒有,萬一有個閃失,可要出人命的。
所以,想要將它送去給盧姐姐過目,偏偏天公不作美。
下這麼大的雨,如何出門?
白棠心浮氣躁,依照着上次的法子,將手札取出來,繼續翻看,她手中沒有銀針,尋了根細細的小枝條,按照穴位,在自己身上點點畫畫。
阿悅從窗口走過,看着稀奇就多看了幾眼。
白棠正夠不着背後的幾處位置,讓她背對着自己站好。
再用小枝條,按着位置點下去。
“阿悅,這裡是什麼感覺?”
“麻麻的。”
“這裡?”
“痛,痛,大姐,這裡痛。”
“不應該啊。”白棠趕緊低頭看手札,“這裡點上去,不會那麼痛的,難道是我沒拿捏好分寸?”
“大姐,我背上昨天起了個包,被我抓破了,所以才痛。”
白棠這才鬆口氣,又繼續抓着小枝條指指點點的,阿悅很是配合,哪裡麻,哪裡癢,說的十分清楚。
試了大半個時辰,白棠才肯放開她。
施針本來就是要對別人所爲,白棠本來只在自己身上摸索,這會兒試驗了阿悅以後,她發現個重要的事情。
每個人的長短胖瘦不同,穴位的位置肯定也不同。
她要是隻在紙上談兵,看書不操練,那麼就算看十年八年的,還是不能醫人。
這麼一想,白棠忽然出聲問道:“阿悅,你說要是有個急診的病人,但是天上下雨,大夫會不會去?”
阿悅認真想了想才道:“如果是個很好的大夫,別說是下雨下雪,就是下冰雹,也肯定要去的,對方可是等着救命的。”
白棠一下子笑起來,隔着小窗將她重重一摟:“還是我的妹妹最好,一句話就把我給點醒了。”
她將裝着毒蘑菇的木盒取出,又把採回來的核桃裝了一兜,冒着大雨,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