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亥時末,顧寶瑛正睡得迷迷瞪瞪,忽然被人用力從牀上搖醒。
她柳眉緊蹙,掙扎着醒過來,揉了揉眼睛,便見徐氏正站在牀邊,一臉凝重的看着她。
“怎麼了?”馮氏也被鬧醒,打了個哈欠,詢問道。
“出大事了,寶瑛,快起來穿衣服。”徐氏說着,手裡拿着她的衣服。
“娘,怎麼了?發生什麼了?不會是趙醬婆又發瘋來鬧事了吧?不會又放火了吧?”這麼大晚上的,突然叫人起來,顧寶瑛能想到的,也只有這一點了,不禁暗自嘟囔,這瘋婆子,到底有完沒完?
“不是,是趙醬婆被她二兒子拿刀,給砍傷了……”徐氏嘆了口氣,說道。
顧寶瑛正穿衣服的手,登時一頓。
馮氏原本還很是睏乏,一聽這話,也是當即清醒過來,黑暗裡,一雙眸子不敢置信的望着徐氏:“你,你說什麼?”
“趙醬婆被趙二給拿刀砍了,據說人都快不行了……如今趙家大房的人過來,急着讓寶瑛過去醫治……”徐氏看她一眼,又是說了一遍。
“怎,怎麼會這樣?不行,我也得去……”馮氏頓時陷入慌亂,拉起薄被,就是也要起身穿衣。
“哎不行,你還在坐月子呢。”徐氏趕緊拉住她。
“文芳姐,我過去就行,我是大夫,你去了也沒用,倒不如在家留着好好休息,再說,你已經跟趙二和離了,跟趙家更是沒什麼關係。”顧寶瑛穿好衣服,跳下炕,一邊穿鞋,一邊說道。
馮氏聞言,無聲的想了片刻,終於不再堅持,而是躺了下去。
只是這樣子,她怕是也難再睡着了。
見此,顧寶瑛拿起醫藥箱,就跟着徐氏出了屋門。
院子裡,便見趙大的媳婦兒王氏,正焦急的踱來踱去,一旁,則站着知硯,他聽到動靜就也起身了。
此時,兩人見到顧寶瑛出來,都是動了動。
“顧大夫!求求你快去救救我婆婆!”王氏趕緊就是上前,臉上一片焦急的神色,不似作僞,神情間還有幾分慌張,似乎受到了不小的驚嚇,只見她嘴脣又是抖了抖,道,“趙二瘋了,他瘋了!他竟然連親孃都要殺死!”
“寶瑛,我陪你過去。”知硯皺眉看了王氏一眼,走到顧寶瑛跟前,從她手中拿過醫藥箱。
“嗯。”顧寶瑛點點頭,這麼晚了,有他跟着,自然是安心,她看向王氏,“趙家大嫂,咱們走吧。”
又轉身對徐氏道,“娘,你回去休息吧。”
徐氏猶帶幾分擔憂的應了一聲,心情複雜:“你路上小心。”
王氏便在前頭帶路。
三人一路急匆匆的往趙家趕去。
等到的時候,便見趙家大門外頭,聚集了不少沒睡覺,或者睡了覺又被吵醒,專程過來看熱鬧的村民們。
親兒弒母。
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便是在戲文中,也沒有多少,但此刻卻切切實實的就發生在他們身邊。
“真想不到,這趙二一向膽小懦弱,最是害怕趙醬婆的,卻會親手拿刀砍殺自己的親孃……這還真看不出來,他竟是如此膽大的人!”
“誰說不是呢?不過他會這樣做,該不會是爲了馮氏吧?”
“難說,沒聽說趙醬婆去顧家放火,差點害死顧大夫,接下來還要去殺死馮氏的嗎?沒準他就是爲了護着馮氏。”
“那你這樣說,他對馮氏倒也還算深情。”
村民們竊竊私語,悄聲議論着。
這些話,若是往日王氏聽了,必要跟這些人鬧騰一番,將他們大罵一場,可此時卻顧不得什麼,只紅着眼睛,請顧寶瑛和知硯進了大門。
院子裡倒是空蕩蕩的。
顧寶瑛跟着王氏進了趙家正房,一進去,便見江興跟江勤也在,兩人一見她過來,想說些什麼,卻又欲言又止。
而在正房,村裡兩個身強體壯的獵戶,正死死按着趙二跪在一旁。
趙二神情呆滯的跪在那裡,一眼無法地盯着趙醬婆的屍體,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另一側,則是渾身是血,陷入昏迷,生死不明的趙醬婆。
“娘,娘……嗚嗚嗚……”趙大小心翼翼地抱着趙醬婆,不敢動彈一下,只不時的擦淚,一個平常大大咧咧的大老爺兒,這會兒哭得跟一個小孩子一樣害怕無助。
“寶瑛,你快去看看……有救沒有吧……唉!”江勤重重的嘆了口氣,這麼說着,卻並不認爲趙醬婆還能救活。
趙二砍得那幾刀,太重了。
“哎。”顧寶瑛應了一聲,走上前去。
趙大一見到是她,趕緊擦擦眼淚,懇切至極的哀求道:“顧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娘!我娘,她,她是做了許多錯事,可畢竟是我娘……”
他這話說的,不提還好。
提了,不就是讓顧寶瑛想起,自己差點被趙醬婆給放火燒死嗎?
真夠不會說話的。
不過這種時候,顧寶瑛也不會跟他一般見識,擺了擺手:“我身爲大夫,分得清是非,明的了事理,她差點害死我是一回事,可是在官府未宣判之前,我該盡到做大夫的義務,盡力救治她,又是另外一回事,不會混淆到一起的,可是我也醜話說在前頭,萬一沒救了,可別賴在我身上!”
“是,是,我明白,我知道。”趙大一聽她願意出手,便是趕緊說道。
接下來,顧寶瑛沒再應聲,而是開始救治趙醬婆。
然而,等一番檢查救治下來,連靈泉水都喂進去不少,趙醬婆脈搏卻越來越弱,心跳越來越緩慢,顧寶瑛就知道,這是沒救了。
趙醬婆的情況,最關緊的一點,就是她身上幾處要害被趙二拿刀切中,腹部大出血,可古代這醫療條件,又根本無法輸血。
她雖然立即止血了,但趙醬婆幾乎腸子都被割破,更不用說,內裡脾臟被那刀破損嚴重……
顧寶瑛見到一旁地上掉的一把刀,那是一把鋒利的菜刀,刀面上此時沾滿了鮮血,還帶着肉末。
看得出來這幾刀下去,趙二是鐵了心要自己親孃的命的。
“抱歉,我也沒有辦法了,請節哀吧……”顧寶瑛最終聲音略顯沉重,只有束手無策的說道。
“什、什麼……顧大夫,顧大夫,求你行行好,再想想辦法,救救我娘吧!”趙大頓時又是淚崩,瘋了一樣哀求着,甚至要給她下跪。
“顧大夫,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鍼灸呢?我聽人說過,你鍼灸最是厲害了,就不能給我婆婆紮上幾針嗎?你總不能因爲我婆婆差點害死你,就也這樣對她吧?你可是大夫啊!”一旁,王氏也是真切的悲泣着,連連請求,卻有幾分口無遮攔。
“本來是可以用鍼灸一試的。”顧寶瑛聞言,小臉一沉,隨即一抹冷凝譏諷的道。
“那……”夫妻兩人眸子裡,頓時涌起一層希望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