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甲?”虞澤弘看向鄭興平,見他也茫然搖了搖頭,心底忍不住有些奇怪起來。
開元寺聲名在外,香火鼎盛,沈謙再是病急‘亂’投醫,泰半也該是請那幾位高僧唸經祈福纔是,怎麼會大廟不進燒小香,求到一個掛單的遊方僧人面前去呢?
虞澤弘轉頭看了半彎了腰恭謹回話的福全一眼,繼續問話:“你可親眼看到那僧甲是個什麼樣的人?”
能跟着主子一起上位的都不是普通人,福全雖然只去了那一遭,卻是把能打聽清楚的情況都打聽清楚了:“奴才過去的時候,據說那位僧甲大師正在給秦夫人診治,所以沒能見到人,不過那間禪院裡‘藥’味很濃。
奴才問了人,說那位僧甲大師是今日纔到開元寺的,年約四十許,形容清癯,瞧着並沒有什麼高人的模樣,倒是氣質溫和自然
。
奴才聽說,這位僧甲大師似乎是順路搭乘了秦大人的船進京的,但是進京後沈國公在碼頭上迎了秦大人過去,那位僧甲大師是自己走去開元寺的。”
虞澤弘不由沉思起來;福全打探的消息很詳盡,那就是說,之前秦思源並不知道與他同船的僧甲是什麼人,到了沈謙府中後,大概是談到了此人,沈謙才帶了秦雲昭追了過去。
那麼,沈謙一定知道這位僧甲是個了不起的人物,能救秦雲昭的人。不過福全說那間禪院裡‘藥’味很濃,那僧甲應該就不是用什麼佛法,而是醫術超羣,所以用‘藥’來給秦雲昭診治了。
不是什麼道行高深的神神鬼鬼就好,虞澤弘慢慢放了一大半心,也不忘記吩咐福全一聲:“仔細聽着鎮國公那邊的信,若是秦夫人好了,孤要及時上‘門’慶賀。”
他的人並沒有掌握航線,要是秦雲昭好了,那航海的生意纔好繼續合作下去。吃過了大甜頭的虞澤弘,自是知道,這海商能給大夏國庫帶來多少真金白銀。
福全應了退下去了。姚錦雲那邊也很快得知沈謙將秦雲昭帶去開元寺的消息,忍不住在心裡默唸了幾遍地藏經;她是真心希望秦雲昭能夠好轉回來。
鎮國公府的馬車匆匆忙忙出了城後,太子殿下的人也跟着出了城,眼睛盯着這兩頭的人很快就打聽到了一個消息:那替了太子妃一難,又救了鎮國公一命的秦氏,因爲傷重難治,被鎮國公死馬當做活馬醫,帶到開元寺請高僧唸經解厄去了。
更有那消息靈通的還得知,聽聞那秦氏與鎮國公沈謙早在南城就陣前成親,如今秦氏又爲鎮國公留下一對雙生子,所以這一回秦氏遭難,鎮國公情意深重,已經定下了五日後,不管秦氏如何,他都要補辦一場盛大的親迎之禮,讓秦氏明正言順地坐着八擡大轎進鎮國公府的大‘門’。
第二日京都就議論紛紛,不少人嗤笑沈謙雖然因功封了個鎮國公,卻是粗魯武將出身,拿着婚姻大事胡鬧,踐侮了禮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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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也有不少名‘門’貴‘婦’‘私’下議論,這鎮國公倒是一位敢做敢爲的好男兒,能爲一個活死人一般的髮妻做到如此地步,普天下也只有他一人了
。
“想不到那秦氏在沈謙心中竟被如此看重。”一處僻靜的民宅裡,一道‘陰’冷的聲音幽幽響起,“視禮法於無物麼?我倒要看看,沈謙是否還會把名節也不當一回事!”
那位鎮國公聽說是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人啊,要招惹了他……肅立在一邊的老僕面‘色’微變,忍不住開言勸阻:“二爺,都說那秦氏已經是命不長久了,你何必……”
“她自己要逞能,替下那姚氏,活該她命不長久!”一名眼含戾氣的青年男子忿忿地詛咒着,“要不是她和沈謙兩個都對我大姐見死不救,我大姐又怎麼會死?”
大姐要是不死,如今正該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妃,哪裡輪得到姚氏原來一個皇子側妃上位?
大姐要是成了太子妃,那就是今後的國母,張家就是國戚,也是要封國公之爵的!如今這一切卻是因爲沈謙和秦氏兩人當日在城牆上見死不救,被活生生打了個粉碎。
想到今天父親在朝堂上政事不順,自己也被刑部的同僚暗中嗤笑,吏部尚書府的二爺張‘玉’誠心裡更是着惱。
本來‘亂’兵之下,張家對嫡長‘女’張敏的身死倒也無話,可張‘玉’誠卻在無意中得知了一個消息,沈謙和那秦氏俱是武功高超的,當時完全可以保得大姐的‘性’命,卻因爲怕大姐拖累他們,所以一腳把大姐踹開了。
這一腳踹得何止是他大姐張敏的‘性’命,還是他張家本來一個穩穩當當的國公爵位!
雖然大姐去世,太子殿下甚爲哀悼,可是那時太子殿下依然只是四皇子的身份,也是以皇子妃的禮儀將大姐下葬的,過了幾日,四皇子殿下才受了太子之位,可身邊的太子妃之位,卻是讓姚氏那賤人得了去。
本該到手的東西卻‘雞’飛蛋打,怎麼能教張‘玉’誠不恨?
本來聽說沈謙要行荒唐之事,張‘玉’誠還‘私’下鼓動了幾位御史想參沈謙一本,誰知道姚御史倚着自己是太子妃父親的身份,只在都察院說了一段話:
“秦氏爲保龍孫,以身代而受難,又以命護夫,此等貞烈‘婦’人,正該爲‘女’子之楷模
。沈國公感念其義,愧疚下只想盡心彌補,雖稍稍與禮法不合,但是法外尚有網開一面,何況此等情有可原之事?沈國公不過求個盡到心意罷了,我等外人也不必多置喙了。”
人家婚書都領了,當初也是因爲要爲國平‘亂’,形勢危急下所以才草草成親,雖然秦氏生下了鎮國公的血脈,可這事兒擱誰家閨‘女’頭上,都是個硌應。
秦氏頂替了太子妃赴難,這是義,在城頭又爲了救自己的丈夫受了重傷,這是情,這樣有情有義的一個‘女’子,如今都是這般將死的境地了,她自己的丈夫樂意補一回禮以彌補心裡的愧疚,你們還有什麼不容的呢?
都察院的御史們都是嘴巴子厲害的人物,其中又以姚御史爲最,姚御史立在那高度、捏着那大局觀一說,幾位御史想一想,到底也怕那一直沒醒過來的秦氏要是死了,沈謙會遷怒到他們身上,因此忍了下去,只在‘私’下里腹誹了幾句。
張‘玉’誠沒挑動御史成事,自己卻是咽不下這口氣,國公府守衛衆多他無空可鑽,可到了那開元寺,已經是京都城外,他還有一顆暗棋在手裡呢,就不信自己動不了什麼手腳。
何況張‘玉’誠也沒打算殺人,沈謙不是寶貝那活死人一樣的秦氏嗎,他就是要把那秦氏給偷出來,讓人扯了她外衣,只着件中衣扔在京都鬧市。
他且看那沈謙還端不端得了那副情深意重的樣子來補辦什麼親迎,不管辦不辦,鎮國公府有那樣一個主母,必受京都嗤笑,沈謙頭上那帽子,不綠也被人染綠三分,還有什麼面目在朝中行走?
張‘玉’誠在刑部任職,三教九流俱是打過‘交’道的,跟江湖上一些人物頗有些來往,今天他帶了一名心腹鑽到以前暗中買下的這間民宅來,就是約了一個小幫派談這筆‘交’易。
直到天‘色’已黑,張‘玉’誠一個人在房間裡獨酌得有些不耐煩了,才聽到窗櫺咔地一聲響,一名黑影輕飄飄在落在他對面的座上,自顧拿起了酒壺滿斟了一杯一口飲盡,這才抹了抹嘴讚歎了一聲:“好酒。”
張‘玉’誠的一顆心立時安穩了下來,也沒有開口責備那人爲何見了暗號這時纔來,伸手就給對面那人斟滿了酒:“飛天鼠,若你幫我辦妥了一件事,這御賜的青‘玉’池我便送你十瓶也使得。”
飛天鼠呵呵笑了起來:“咱們打‘交’道也久了,二爺先說說酬勞,再說說要我辦什麼事
。”
“三千兩銀子,幫我偷一個‘女’人出來。”
飛天鼠不由笑得古怪起來:“二爺什麼時候倒有這等偷香竊‘玉’的心思了?不知二爺看中了哪家閨秀?”
“鎮國公的夫人,秦氏。”張‘玉’誠看着飛天鼠,一字一字說了出來。
飛天鼠怫然變‘色’:“張二,你這是要拿三千兩銀子就買兄弟的命嗎?!”
秦氏的事,滿京都裡如今正傳得沸沸揚揚,飛天鼠身爲一個小幫派的頭領,自是早有耳聞。秦氏是鎮國公沈謙的夫人,沈謙那是什麼人?鎮國公府那又是什麼地方?
他在江湖裡雖然‘混’得有些名聲,可是要捋沈謙那樣鐵血出身又有權有勢的人的虎鬚,就是他再會飛天,有幾條命也不夠他逃的。
跟張‘玉’誠有‘交’道的江湖人士也有好些,張‘玉’誠不找別人,只單單找飛天鼠,那是有他的划算的。
見飛天鼠臉上一團怒氣,張‘玉’誠不緊不慢地解釋起來:“若是送命的事,我張二怎麼可能會讓兄弟去做呢?老哥你也不用急,先聽我細說了你再定接不接這一單……”
聽着張‘玉’誠輕聲說了他的盤算,飛天鼠的臉‘色’也一點點好轉了回來,等張‘玉’誠說完,飛天鼠將酒杯拿在指間一圈圈轉着,低頭沉‘吟’起來。
張二是他在官府的一把保護傘,原來也打過幾回‘交’道,‘交’易上也是個爽快人。如今張二開出這麼一筆不菲的酬金,又並不是要‘弄’出人命,只是要把那秦氏偷出來,扔在京都鬧市口即可。
那秦氏如今又是在京都城外的開元寺,而不是在戒備森嚴的鎮國公府,張二還應了會先做好安排,會引開沈謙的注意力,以方便他行事,等他得手後更是會來接應……
不須殺人,只要偷偷地把人偷出來,這留下的痕跡就不會很多。三千兩銀子,偷一個人出來‘交’給張二,這筆買賣……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