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昭正在後院裡指揮鄔嬤嬤和二丫收拾東西,有沈謙暗中的人手,侯威和銀沙兩個又過來幫忙,莊子早已經修訖了,還通風散了半個月的氣味。侯威和銀沙兩個正在莊子上忙着佈置,就等着秦雲昭這邊收拾好箱籠,今天就搬過去。
院子里正忙碌一片,聽到向晨峰找自己,秦雲昭過了店子的罩房來:“向大哥,可是有事找我?”
向晨峰簡單說了來意,秦雲昭忍不住就笑了:“今天正是趕巧,我正要搬過去住呢,打算到時就在頤園生產。”
頤園就是她那溫泉莊子的名字。穩婆是不用愁的,沈謙已經說了到時會提前請好兩名過來住着,藥物是讓華靈都制好備齊了的,頤園那邊條件比這邊水街要好得多,雖然沒有城裡熱鬧,卻是正適合新生兒生長。
向晨峰得了確信,這才放了心:“我今天也要過那邊去住上一晚,等會兒就與你同路一起過去。”
秦雲昭正笑着應了,奚懷鈺又端了兩盤茶點進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又向向晨峰賠了回禮:“先前民女無禮,多謝向大人心胸寬廣,不跟民女計較,這兩盤茶點是民女特意去聽風樓買來的……”
秦雲昭不由微笑看向向晨峰:“剛纔怎麼了?我這妹妹是個性子直的,沒得罪向大哥吧?”
“沒有沒有。”見這小姑娘這般有禮,向晨峰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先前只是一時誤會,她說這店子你轉給她家了,自己已經搬了,我以爲她在誑我,所以……”
“這倒是我的錯了。”秦雲昭呵呵一笑,“我生產在即,就請了章嬸子當掌櫃,奚妹妹也跟在她母親身邊幫忙打理。索性就交待她們,要有人打聽我的事,只管說我已經轉店搬家了。”又說了自己與奚家三人情份不淺,請向晨峰若有空閒,好好幫照看這邊幾分。
這位姓奚的姑娘明知道自己是本地縣令,也硬了氣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向晨峰心裡很是讚賞,聽到秦雲昭請託照應的事,一口就應了,兩下各自回去收拾東西,約了一個時辰後出發。
奚懷鈺見向晨峰去得沒影兒了,才吐了吐舌頭:“雲昭姐,這位向大人應該不會怪罪我了吧?”她倚小賣小,又仗着自己是女子,當時可是讓這位向大人吃了老大一個癟,氣了個夠嗆。
秦雲昭聽她說了先前的情形,笑不可支:“要他是那種人,早仗着自己是父母官把你抓起來了。你放心吧,他心性清正,不會怪你的。阿鈺,謝謝你!”
雖然是鬧了個烏龍,但是奚懷鈺頂着不吐口,按照秦雲昭的交待辦事,這一點秦雲昭確實要感謝她。
奚懷鈺不由臉上一紅:“雲昭姐你謝什麼呀!要不是你,我們現在哪會過得這麼舒心?”
秦雲昭是個大方性子,請了章氏過來當掌櫃,除了月錢,也是按盈利有分紅的。
章氏一家先前也只是想着只要糊得了口,還有餘錢攢着供晟哥兒進學就行。誰知道這店子雖然小,串串香的籤子別看着只賣一文兩文的,這量走得卻極大。
青縣除非特別時期,否則不禁宵禁,不少人夜間買來當宵夜吃,生意紅火着呢,這利潤自然也積起來了。
章氏正月初五過來的,當了快兩個月掌櫃,月底一算賬,她們吃住都在店上包了的,除了工錢,每月的分紅也有七八兩銀子,不僅供晟哥兒進學綽綽有餘,母子幾個還能做幾件新衣,打些首飾,還真是春天來了。
雖然偶爾也會碰到有些客人有臉色,這是商家都難以避免的,圓過去就好了。比天天囿在杜家那後宅裡頭看人臉色,不知道要好上多少;而且母女兩個可以輪換替着,時間也自由。
奚懷鈺這是打心眼兒裡感激秦雲昭給了自家這麼一個機會。除了章氏重情,逢節還要給舅公那邊送節禮過去這一點,讓奚懷鈺心裡有些不順氣。
不過這一點奚懷鈺拗不過她娘,反正也不是多貴重的禮,主要是個心意,奚懷鈺也只得隨章氏去了。
一個時辰後,秦雲昭帶了人坐車往東門去,向晨峰已經騎了馬在那裡等着了。
張氏坐在馬車裡,只當不知道秦雲昭同行,沒揭簾子招呼,省得老臉尷尬羞紅。秦雲昭見向晨峰也沒出聲,索性就當不知道,也不去給她見禮了。
路面已經按照驛道的標準,修得極爲平整,車行半個時辰,就到了五雲山下。
各戶的溫泉莊子俱已建好,秦雲昭看着這一片高檔別墅區,忍不住挑眼看向五雲山,要是什麼時候偷偷把姚錦雲拉下來住幾天就好了;雖然孕婦不能泡溫泉,可是用調冷點的溫泉水每天衝一個澡也是挺舒服的事啊。
侯威已經站在路口等着了,見了馬車過來,連忙迎了上來。向晨峰見有人接着了,這才與秦雲昭作別,應了暇時過來頤園拜訪,護着張氏往官中的溫泉莊子上去了。
臨近溫泉春來早,頤園裡頭一片桃紅杏白梨花飄逸,從云溪引來的活水在園中特意開鑿的鋪滿鵝卵石的小溪繞了一圈兒,又順着水渠流了出去。
除了幾座橫架在小溪上的小木橋,還有一大片露臺平架在溪上,露臺四柱邊上都種了紫藤,此時已經長出柔軟的枝蔓,攀在搭好的架子,假以時日,這片露臺上空的木拱就會被紫藤覆滿,將露臺變成紫藤涼亭。
前院花草葳蕤,果木衆多,後院露天的溫泉池子卻取了五雲山的石頭圍建,上面種了鳶蘿婷婷垂下來,造出了幾分天爲穹、藤爲幕的原生野趣來;就是室內的浴池,也以青石爲底,選了光滑無棱的鵝卵石鋪設在池底,透過清碧的溫泉水看下去,青白可愛。
秦雲昭很是滿意,這頤園雖然不算大,但佈置的景色精緻怡人,就是春日踏青賞景,也夠她看上好大一陣的了。
銀沙見她嘴角泛了笑意,大鬆了一口氣。她是貼身服侍秦雲昭的,結果在南城時主子的馬車墜了崖,好容易在丘縣找到了,主子又玩了個失蹤,要是這回事情再辦不好,她可以哭着滾出去了。
等秦雲昭洗漱了一番,進房間休息了,侯威覷了個空子連忙安慰了銀沙一句:“這回你不用擔心了,侯爺把夫人哄得好好的了,夫人再不會玩兒失蹤了。”
而且,夫人肚子也有這麼大了,應該也跑不了了……這句話侯威沒敢說,因此收穫回銀沙一道感激的目光和一片笑容。
侯威瞬間跟喝了蜜似的。如果,他是說如果,他要跟銀沙那啥啥有情,啥啥有意了,他去跟夫人那裡求一求,夫人一定會放了銀沙的身契,答應下來的吧?
反正現在他的任務就是跟田興一起,帶了人在這頤園好好守護夫人,銀沙也住在這裡,時日還長着呢,這一路過來,爲了尋找夫人,銀沙也是跟他在一起的,應該、好像、似乎是有那麼一眯眯不同於平常的感情的吧?
春天是個好日子,三月很快就在秦雲昭的安逸,侯威和銀沙時不時冒點粉色曖昧的小泡泡以及沈謙差不多一天一封的飛鴿傳書中平靜地過了一半。
京都的仲春卻是越來越熱鬧起來。天氣正好,正是才子仕女們外出踏青的好時節,一時間京都城外各處的桃花林、碧溪畔每天都迎來了源源不斷的人流。裡面自然不乏互相看對了眼,回去求家裡頭定了親事下來的。
司畫瞧着不遠處正與幾名貴女和公子熱鬧寒暄的孫惟芳,不由撇了撇嘴嘟噥起來:“三姑娘也真是的,既然遇見了熟人,就該帶了姑娘一起上去介紹一二,怎的把姑娘扔在這裡擱着,自個兒急吼吼地湊上去了!”
司琴連忙拉了她衣袖一下,眼睛往旁邊正在忙碌着擺放茶點水果的幾個僕婦身上掃了掃,壓低了聲音:“你少說兩句,這兒人多嘴雜的。”
正裝着賞桃花的孫慧嫺也瞪了司畫一眼,瞧着那幾個僕婦並沒有聽到自己這邊說的話,這才放了點心。
她自年後來京都這族爺爺家裡,已經是一住三個月了。族奶奶倒是看顧着同爲孫氏一族的面子,讓這邊的大伯母帶了她一起出門會客,奈何跟她年紀差不多大的,還有個孫惟芳。
孫惟芳的父親雖然只是六品的禮部主事,可人家還是刑部孫侍郎的嫡親孫女,是大伯母的嫡親女兒,大伯母帶了她們兩個出去,自然是偏向自個兒女兒的。
這三個月她倒像是給孫惟芳做陪襯一樣,她雖然有個任五品通判的爹,奈何在這京都裡實在不夠看啊,護城青縣孫氏,和京都孫氏比起來,哪個名頭更響亮,京都這些精得鬼一樣的夫人們心裡都有本譜兒。
要放在地方上,孫慧嫺這身份,也是會有不少人趨之若鶩的,可現在……孫慧嫺掃了孫惟芳那邊一眼,既然三姐姐有意不帶自己過去,她也懶得沒臉沒皮的賴過去,哼,大不了她去父親任上找人嫁了!
孫慧嫺正在這邊咬着牙,孫惟芳那邊一堆人裡卻突然發現了尖叫嘈雜聲,有幾位貴女甚至嚇得跌倒在地哭叫起來:“殺人啦!”
孫慧嫺駭了一跳,連忙注目向那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