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對今天的事是什麼說法了?”秦雲昭輕輕起身,扭頭看了兩個兒子一眼,壓低了聲音問道。
沈謙看了看小豬兒似的睡得甜熟的兩個兒子,輕挽了秦雲昭的腰:“阿昭,我們回去說,別吵了寶兒。”
秦雲昭有些猶豫又不捨,沈謙馬上開了口:“只讓他們在這邊住一夜,明天就把寶兒都搬回正院了,繼續住我們後面的廂房。”
秦雲昭微點了下頭,又輕輕俯身給菜團和湯圓的額頭一人一個親吻,才直起身,卻看到沈謙也俯身下去,給兒子們一個一下,親在了剛纔她親過的地方,直了身子又在她的額頭也落下了一吻。
秦雲昭不由彎了脣角,斜睨了他一眼:“走吧。”
交待了鄔嬤嬤看顧好這邊院子,又讓銀沙先下去休息了,秦雲昭這才隨在沈謙身後出了山海院。
一走進正院的院門,沈謙就肅了臉吩咐王延幾個:“你們先下去吧,今天山海院那邊務必都給我守好了。”見人都走了,卻立時轉向了秦雲昭,聲音壓得低低的,“阿昭,我揹你。”
“啊?”秦雲昭一時愣住了,這不是都到正院兒了嗎,還要背什麼?
月色下沈謙的眸色似乎也泛了暗色的輝芒:“本來,該是我把你背下喜轎的。”
按俗禮,該是他把阿昭背下花轎,進了門再放下來跨火盆的。可是阿昭決定掩下自己甦醒的消息,在親迎那日好好打一打那些不知所謂送上來的人的臉,所以他沒能背成自己的新娘子。
沈謙可是眼巴巴地看着秦思源將阿昭背上花轎的,對自己沒能揹她出花轎頗有些耿耿於懷。他欠她的親迎,便是旁人再笑,他也要做到十足十的好,哪怕是隴裡的氏族想出妖蛾子,他索性就出族另立。
世人最重親族,他說出族就出族了,卻記着沒能背自己下轎的事……秦雲昭擡眼看向沈謙,不等她說話,沈謙已經伸手撫了撫她的臉,轉過身背對着她半屈了身子:“來,上來。”
秦雲昭輕輕伏在了他的背上。沈謙的背很挺拔,背肌很結實,秦雲昭伏上去,雖然覺得寬厚,有安全感,卻也太硬實了些,有些微微硌痛了自己。
“在那邊養了這兩天,怎麼一兩肉也沒長,還是這麼輕飄飄的。”沈謙輕輕掂了掂背上的人,有些不滿。
其實換誰臥牀一個多月,沒長褥瘡都是好的了,秦雲昭只不過比原來瘦掉了一層脂肪,肌肉筋骨半點都沒生鏽,實在是每天護理的極好的了。
就是想吃出一身膘,那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見效的事,秦雲昭見沈謙嘴裡抱怨,往上掙了掙身子,伸手掐住了他的耳朵:“你當我是麪人兒呢,吹一吹就能發脹了。”
沈謙耳朵吃痛,面色卻一派鎮定從容:“媳婦兒,雖然一樣是痛,可是我喜歡你用咬的。”
這臉皮真不是一般厚!秦雲昭氣笑了一聲:“好啊,如你所願!”一低頭就往他後肩兇猛地咬了下來。
沈謙本能地縮了一下,又趕緊鬆緩了下來:“乖阿昭,我背上的肉太硬,小心……”
他話沒說完,就覺出了背上的不對,肩背處的衣服,已經溼了一大片,這溼痕還有繼續擴大的趨勢。沈謙的心突然酸脹起來,卻想把背上的人逗高興:“你是不是餓了?咬我都流了這麼大一灘口水……”
正哭得稀里嘩啦的秦雲昭被氣笑了:“誰流口水了,你才流一灘口水!”
沈謙手上一動,已經將背上的人一個側翻抱到了自己的懷中,輕輕用拇指抹過她臉上的淚珠兒,放柔了語氣小意哄着:“好好,是我流的……”
秦雲昭哭得更厲害了。
當她在ICU病房醒來的時候,她甚至以爲這裡的一切可能只是她做的一個很長的夢。可當意識深處自己曾經失去的那段記憶被喚醒後,她心痛到無以復加。
若這段時空中她沒有來過也就罷了,可這時空中卻有着她的丈夫、她的兒子,她最深的牽絆,最暖的親情,如果她就這麼死了,再也不能看到他們了,教她怎麼捨得?
在一片虛無的黑暗中,是時空中傳來了沈謙那一聲聲輕語暖着她,喚着她,讓她重新神魂歸了這身體。她醒來時正值危急,之後又是一串的事情要做。
直到今天,直到此時,她才真真切切地確認自己與兒子重新在一起,與沈謙重新在一起,她有了一個家,親情滿滿,再不分離!
秦雲昭發泄般地大哭起來,沈謙手足無措,只能一下一下地輕輕拍着她的背:“阿昭,阿昭,我們再不分開了……”
新房兩支兒臂粗的大紅喜燭啵地爆了個燭花,雖然垂下的牀幃遮了光,沈謙卻還是能看清秦雲昭紅腫的眼瞼,和還有些微紅的鼻頭。
親迎後就是洞房花燭夜,新娘卻哭累了,在新郎地撫拍下沉沉睡着了。
沈謙一點兒也沒有沒能度春宵的遺憾,他的阿昭回來了,會嗔會笑,會掐他咬他,還會在他懷裡發泄地大哭,有什麼能比這更美好呢?無關情谷欠,他心裡此刻已經被阿昭塞得滿滿當當。
沈謙細細看着懷中人兒的眉眼,輕輕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滿足地慨嘆一聲,也閉上眼安然地睡着了。
秦雲昭第二天醒來,眼睛還是澀澀地有些幹痛,沈謙早叫二丫煮好了兩個雞蛋,自己親手幫她滾着眼睛:“一會兒再喝杯****,昨天哭得那麼狠,也不怕傷了眼睛和嗓子……”
虧得沒叫人在內室服侍,不然聽到他這麼絮絮念着,只怕心目中公爺的形象會坍塌個一塌糊塗。秦雲昭也不犟嘴,半仰着頭閉了眼任他幫自己敷着眼睛,櫻脣卻彎成了一道柔美的弧線。
沈謙滾着雞蛋的手頓時越來越慢,絮絮說着的話也悄然卡在了嗓子裡。雞蛋啪地掉下去摔破了殼,沈謙卻突然捧住了她的臉,狠狠地吻了上去,直到兩人都氣喘咻咻,才緊緊抵着她的額頭一聲聲輕喚着:“阿昭,阿昭……”
過得盞茶工夫,沈謙才喚了人進去幫秦雲昭梳妝,今天是他們一家四口正式去武侯府上認親的日子,卻是不能晚了時辰。
銀沙進來給秦雲昭挽了個墮馬髻,一邊插了一對紅寶綴碧璽棱花雙合長簪,一邊插了一支金蝶紅翡垂流蘇的步搖,腦後還別了一朵金鑲紅玉蟾宮折桂分心,耳上掛了兩隻金累絲嵌寶石葉形耳墜,腕上也戴了一雙金絞絲紅寶石雙龍戲珠手鐲。
一套紅寶頭面,配上大紅繡金絲牡丹的上襦,寶藍繡花葉的挑線高腰留仙裙,腰間繫了一對羊脂白玉環作壓裙,配色出挑,因着秦雲昭膚色如瓷淨白,氣場又強大,淡淡抹了一層香膏,點了大紅的口脂,竟是豔色灼灼,就連看慣了她容顏的沈謙,一眼看到都愣了一愣,有些轉不開眼來。
等這一行人進了武侯府,前來迎接的田琝頓時覺得眼睛都被刺了一下,這四弟妹年紀輕輕就成了國公夫人,一胎生了兩個兒子,與太子妃又是生死手帕交,偏生容貌還如此出色,真真是不讓人活了。
如今她自己作爲大兒媳還要每天給婆婆請安問省的,這本該最不得婆婆心的妯娌卻是另行在國公府中當主母了!田琝瞧着秦雲昭那一身穿戴和氣勢,上臺階時沈謙還體貼地伸手相扶,臉上的笑幾乎都快維持不住了。
好在幾人走得不慢,略說得幾句話就進了春暉院。尚夫人坐在上座瞧着進來的這一對氣場強大的男女,眼睛再一瞄跟在兩人身後的奶孃們手中抱的兩個襁褓,只覺得心火燒得難受。
如今沈謙已經受封國公,秦雲昭是正正經經的國公夫人,昨天的喜宴太子和太子妃殿下還親臨給了份大體面的,這會兒行家禮給沈峻山和尚夫人奉茶,誰也不會那麼沒眼色地刁難。
秦雲昭順利了奉了茶認了親,得了幾個紅包,又送上了幾份禮物,菜團和湯圓也得了幾個紅包,這一圈兒就算完事了。
尚夫人看着這一家四口再是礙眼,還是要按規矩置了家宴。老二沈煜和老三沈瑞如今都帶了家眷外放,府裡頭的正經主子,除了武侯夫妻兩人,就是老大沈昀一家子了。
沈昀膝下有兩子三女,除了庶出的兩個女兒分別是兩個姨娘生的,其餘的都是從田琝肚子裡出來的。家宴就分了男女兩桌,姨娘們不上桌,只在一邊先侍候着。
兩個奶孃因爲還抱了國公府的小少爺,因此格外給了臉面,讓鄔嬤嬤帶着兩個奶孃並銀沙一起在隔壁的罩間裡用飯。
田琝那三個女兒到底忍不住好奇,雖然安靜吃着東西,卻偷偷地一眼一眼地瞟着這位豔色照人的四嬸,從她的臉上瞟到首飾上,目光特別在金蝶紅翡垂流蘇的步搖和金絞絲紅寶石雙龍戲珠手鐲上停留了一陣。
這兩樣首飾是姚錦雲送她的添妝,都是宮中御製的精品,用料頂尖自不必說,就是工藝也是坊間難見的精巧。武侯府也算是一流勳貴的門第了,可這樣精緻的首飾卻是在外面有銀子也沒處買的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