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澤弘說,當時象南使臣有意請皇上賜婚,被他當時岔了話過去,但是心猶不死,要不是那天他的側妃被安嫵推倒小產,之後安嫵又大失常態,怕是他們就要向皇上請下將安嫵賜婚爲平妻的聖旨了!
安嫵已死,當時虞澤弘說這話時他也不再在意了。可現在整個回想起來,沈謙敢肯定,安嫵當時定是設計讓阿昭誤信了他會娶安嫵當平妻!是他輕忽了!
若非如此,阿昭爲什麼會心生離意?!若非如此,阿昭爲什麼在和他纏綿至極致時會說出那一句——
“沈謙,我愛慘了你,怎麼辦…怎麼辦……”
阿昭再是深愛他,也容不得他再娶,所以纔會心痛如斯,尋常最謹慎的人,在臨別之前也顯出了些異常;她雖然想遠離了他,卻是打算利用出海再走下一步的。只可恨自己當時並沒有及時覺察!
而安嫵那裡,哪怕皇上下旨賜了平妻,安嫵也絕對不會只是滿足一個平妻之位,秦雲昭如果不除,他的心就一直系在秦雲昭的身上,永遠不會看上安嫵半眼,所以安嫵纔會痛下殺手!
咣地一聲,圈椅扶手上雕的獸首被沈謙掰斷了下來……
第二天,沈謙就病了,太醫藥石無效,沒過幾天就病得面目臘黃,氣若游絲。
因此在沈謙上書請求回藥谷求醫之後,皇上對這位新封侯爵的臣子立即給予了恩寵,御筆一批,同意了他的請求。
在平南侯的車駕出了京都往藥谷去的當夜,一騎人馬趁着夜色南向飛奔,目標:南城!
寬闊的青石驛道上,章氏卻偏將馬車駛下了青石驛道,陷進了路邊的黃泥裡。
連日陰雨,黃泥甚軟,章氏招呼了兩個兒女下車,三人弄了一身泥濘,車輪竟是怎麼也推不上去,眼見得天色漸晚,一時半會兒又沒見別的路人,找不到人幫忙,不由急得一身是汗。
奚懷晟到底小些,忍不住急得哭了起來:“都是晟兒不好,要是晟兒長得大些,就不用娘來駕車了。”
早先一直是雲昭姐駕車,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可自雲昭姐有一天晚上莫名其妙吐了以後,就總是吐,吃什麼都吐,然後就一直病着了,所以就由娘來駕車了。
奚懷鈺有些氣餒地看着頑固地陷在泥濘裡的車輪,看了眼章氏:“娘,要不我把阿姐叫起來,問問她怎麼辦?”
章氏自知道雲昭有了身子以後,爲了保全雲昭的名聲,索性讓兒女都叫她阿姐,對外則稱雲昭是自己新寡歸家的侄女兒。
雲昭這些天狀態一直不怎麼好,好容易吃了點東西,這會兒正躺在車裡睡着了;不然她定是會有辦法的。
不等章氏回答,章懷晟已經搖了搖頭:“不行!娘說過,病了就要好好休養,阿姐正病着,我們不要去打擾她!”
“阿姐不是病,她是……”奚懷鈺點了點弟弟的額頭,想到他到底還小,也懶得再跟他費口舌解釋了。
好在遠處已經響了馬蹄聲,奚懷鈺驚喜地站到了路上,使勁兒揮着小手絹兒,只盼對面的來人能夠停下來幫幫她們的忙。
來的是一隊人,全是男子,似乎是爲了擋風,大家都帶了條黑絹圍脖,將半張臉都隱在了圍脖裡。章氏有些不安,連忙緊緊拽住了女兒的手,一手又摟住了兒子,退到了路邊。
爲首的人一眼瞄過這母子三人,縱馬不停,卻伸手對後面打了個手勢,最末有兩人就勒了馬繮,跳下馬向章氏走來:“這位大嫂可是出了什麼事,要不要我們幫忙?”
章氏還在遲疑,章懷鈺已經快言快語地開了口:“兩位叔叔,我們的車輪陷到泥裡去了,你們能幫我們拉出來嗎?”
那兩人走近看了一眼,伸手試着擡了擡,車身一個晃動,就聽到裡面傳來一聲還帶着朦朧睡意的聲音:“嬸子,怎麼了?” wωω▲ тTkan▲ ¢O
那兩人微微一愣,奚懷晟已經有些着急地小聲懇求那兩人:“叔叔,你們能輕點嗎?”
人家已經過來幫忙了,還這樣諸多要求,未免有些失禮,奚懷鈺連忙輕斥一句:“晟哥兒,不得無禮。”
奚懷晟低了頭,又馬上擡起頭來,鼓足了勇氣繼續請求:“兩位叔叔,我阿姐病了,還躺在車上呢,你們輕一點行嗎?只要輕一點點……”
“是你姐姐?”其中一人忍不住看了奚懷晟,見他很認真地點着頭,又覺得這小孩子說得有趣,笑了笑應了聲“好”,果然招呼同伴輕輕發力,直接將車輪擡到了路面上。
見兩人跺着腳上的黃泥要走,章氏忙牽了兒女的手走上前謝過了,見兩人飛身上馬遠去,心裡也放下了,扯了路邊的茅草讓兩個孩子擦了擦鞋上的泥,扶了他們上車,自己也跳上車慢慢駛動了。
沈謙剛在前面岔路的茶寮停了一會兒,落後的兩名親衛就趕了上來:“爺,是那婦人駕的馬車輪子陷進泥裡了,小的們幫她擡出來了。”
沈謙略一點頭,吩咐他們喝碗熱茶歇一歇,一行人又繼續出發了。這回隱瞞身份出來,他務必要找出一個結果!他要確認阿昭沒有事,還要防着阿昭乾脆藉此離了他,他必須把阿昭那小混蛋給帶回來!
沈謙這邊日夜兼程,侯威那邊也找到了線索,那押了玉葫蘆死當的人當初是無意中在一處山澗淺灘邊發現這玉葫蘆的,因爲不見有失主,所以纔拿去做了死當。
侯威以那淺灘爲中心,四面八方都散了人出去找,終於在翻了兩座大山後一處叫阿壩的村子裡有了新發現:曾經有一個叫雲昭的女獵戶,幾個月前在阿壩村住了一陣,後來又跟着村裡一戶姓章的人家走了,聽說是去護城投親!
雖然不明白秦雲昭爲什麼不隱姓埋名,而是繼續用了“雲昭”這名字,沈謙卻是激動不已,詳細打聽了那戶人家的名字和情況,轉身就要順着她們的行跡繼續追。
一名親衛卻突然一拍腦袋,“啊呀”一聲叫了起來:“那天我們幫着擡馬車輪子的那戶人家,那嫂子不就是三十來歲?帶了一個女兒十歲上下,還有個五、六歲的兒子,她兒子叫晟哥兒!”
這正是跟那章姓人家的情況相符,她家就是有個六歲的兒子叫奚懷晟!
是路邊那母子三人?可是怎麼沒見阿昭呢?沈謙心頭正在疑惑,親衛已經繼續說了下去:“那小男孩讓我們擡的時候輕點,說車上還躺着他姐姐,他姐姐生病了…那個十歲上下的小女孩也在車外面……”
這章氏只有一兒一女,哪裡還會又來個女兒!那一定是阿昭!沈謙心裡突突地跳了起來。
另一名親衛也猛然回想起來:“難怪當時總覺得馬車裡面那女子的說話聲有點似曾相識,原來是秦教頭的聲音!應該是因爲生病,嗓音有些變化了,我當時竟沒有聽出來……”
是阿昭!阿昭那天就躺在馬車裡,他卻縱馬疾馳,與她擦肩而過!她還生病了……
“走!”沈謙低喝了一聲,當先一馬就衝了出去,手裡將馬繮捏得緊緊的,胸口酸脹得厲害,想大哭,又想大笑!他不是自己騙自己,阿昭真的沒死,真的沒死!
有了目標,追蹤起來就容易多了。雲昭見在阿壩村住了那麼些日子都沒有事,也沒見有什麼人來尋找,原來一直警惕的心也放了下來,因此帶着章氏幾人行路根本就沒有掩藏過行蹤。
沈謙一路急馳返回,跟着他們的銀沙卻在大悲大喜後受不了路程勞累,一到合浦鎮就病倒了。王延包了鎮上唯一一家客棧的房,侯威忙張羅着讓夥計給銀沙請了鎮上最出名的汪大夫過來診病。
沈謙胡亂用了些晚食,懷着一肚子急迫的心思倚着窗戶遠眺,心裡估算着阿昭她們這時已經到了什麼地方,她的病是不是好了,突然聽到下面院子中有個夥計在說笑:
“也不知道這一段時間是怎麼了,上回住店的那個姑娘一來咱們客棧也是犯病,讓請了汪大夫,這回這個姑娘也是一來就病倒,又請汪大夫過來了。”
另一個夥計卻“嘖”了一聲,笑了起來:“蠢人,上回那個要叫小娘子,她也不是病,你沒見我送了湯麪上去,她一聞到那油味兒就吐,她那是有了身子了!”
“有了身子?那她還做姑娘家打扮?!她那弟妹不知道,她娘還不知道?別不是……”
弟妹…她娘……沈謙心頭猛地一動,難道他們說的是阿昭?!
“說你蠢你還真蠢,咱們做夥計的,你管客人那麼多做什麼……”夥計一句話沒說完,已經被從窗戶一躍而下的沈謙嚇得叫了起來。
沈謙隨手就扔了一隻銀錁子過去:“你說的那小娘子,是不是十七八歲,是不是一行四人,駕了馬車來的,和她一起的年長婦人三十餘歲,還帶了一個小女孩和一個小男孩?!”
夥計捧着那隻小銀錁子愣了愣,沈謙心中焦灼,急怒地暴喝了一聲:“是不是!”
夥計打了一個寒顫,銀錁子掉到地上了也不知道去撿,被嚇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上牙磕着下牙地發抖:“是是……”
沈謙還想再問,驀然想到剛纔這夥計說上回和這回都是請了汪大夫來,連忙轉身就向銀沙那房裡跑去。
汪大夫剛剛給銀沙寫完藥方,拿在手上吹了吹,纔要再吩咐幾句,砰地一聲房門突然被撞開,一個男人衝進來一把拽住了他,不等他回過神就劈頭問了出來:“上回住店的那名女子是不是請你診的脈?她是不是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