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昭心裡算過了,一畝地就是六百六十六個平方米,三畝地,她可以修個小型莊子,再在室內建個溫泉池子,流出來的水可以用來做地暖,上面建溫室養花種菜,儘夠她用的了;而且與豪門權貴來比,這三畝地位置靠內,面積不大又比較不顯眼,會給她省不少麻煩。
向晨峰連忙答應了,叫來嚴佑平直接過來丈量記檔,轉頭就跟秦雲昭定了拍:“我讓嚴佑平記了檔直接送到書吏那邊辦契,今天一定把紅契送到你手裡。”
探出溫泉,秦雲昭已經落了心,見向晨峰事兒做的漂亮,心裡舒坦,又給他出了一個點子:“向大哥,明天你就可以把這裡有溫泉的事讓人宣揚出去了……”
“宣揚出去?”向晨峰本想着是不是偷偷找幾位靠譜的買主,把地給平安賣出去,聽到秦雲昭這麼一說,頓時一臉疑惑,“怕是不妥吧?”
“宣揚出去,然後定個一個月或一個半月以後的時間,在縣衙公開掛牌拍賣,把這大片地依着水脈,按面積和位置劃分成一塊一塊的,誰想要就去競買,價高者得。”
秦雲昭細細給向晨峰解釋:“這樣一敞開,矛盾就不會落在你手裡了,誰的拳頭大銀子多,誰就能買到溫泉地,讓想買地的人去吹鬍子瞪眼睛去,你只管拍賣收了銀子落袋爲安。”
向晨峰仔細一想,腦袋立時就轉過彎來,他一個小小縣令,哪經得起上面那麼多權貴來施壓,更別說還有青縣大戶的人情了,給誰這人情都不好。
這麼一公開掛了牌子擺出來賣,不僅名義正當,是爲了本縣的收入,而且把消息放出去後,有什麼爭搶的,自有那些金主自己去解決了,不關他青縣縣衙半點事!
向晨峰不由一拳猛砸在自己掌心:“此計好極!阿昭你真是我的——”
話說了半截,卻嘎然而止。秦雲昭只當他是心神激盪之下,一時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哈哈一笑並不以爲意:“計雖好,細節也要注意。
向大哥,你可得做好規劃,沿着這條地下熱水的水脈,隔多遠,從哪裡鑽一個泉眼出來,每塊地劃多大面積最合算才行。還有廢水要往哪裡排,這前面還要修通一條路出來接上那官道,再引了云溪水過來作日常取用……”
既然是想往高價上拍賣這地皮,好歹三通一平什麼的得做到位吧,這樣統一規劃了,拍賣時不僅能拍上價錢,而且今後還能省不少麻煩。
來買溫泉地兒修莊子的人非富即貴,要是以後爲着排廢水擴馬路什麼的事扯起皮來,又是在青縣境內,你讓青縣縣衙是管呢還是不管呢?
向晨峰側耳聽着秦雲昭頭頭是道地說着,連連點頭。他不知道阿昭和平南侯沈謙之間是發生了什麼事,像阿昭這樣的好女子,這般有能力,是完全能當得起賢內助的。
沈謙受封平南侯,莫不是後宅裡養了不少鶯鶯燕燕出來?上回象南國朝貢,他這裡也聽說象南國使臣團中過來的一個公主很有些意思想請皇帝陛下賜婚給沈謙當平妻的!難不成真是沈謙做了什麼對不起阿昭的事,所以阿昭才一怒離開?
向晨峰目光流連在秦雲昭露出的神采飛揚的半邊臉上,努力壓下了差點想問出口的話。
依阿昭的性子,這事還真有可能!所以阿昭纔會躲避到這裡來,哪怕還懷着身子……
向晨峰心裡突然晃晃悠悠地生起一個念頭:要是阿昭永遠不肯原諒沈謙就好了,他不在乎阿昭生了別人的孩子,他只在乎……
等到回了縣城,向晨峰一邊讓人請了劉師爺過來,把秦雲昭出的謀劃說了,讓他立即斟酌好賣地的事,拿出一份詳盡的規劃來,一邊暗自吩咐了嚴佑平:“你去尋幾個可靠的人,去京都打探打探……”
劉師爺聽了那一番謀劃,也是撫掌而贊,當即就在向晨峰的書房裡着手開寫。向晨峰在一邊看着,時不時討論幾句,以臻完善。
劉師爺才寫得一半,後院裡春桃就過了前院這邊來:“大爺回來了?安人請大爺過去說話。”
劉師爺只當是當孃的趁着這休沐日要尋兒子聊家常,連忙讓向晨峰快去:“大人儘管去,老朽手慢,等寫好了再來請大人過目。”
向晨峰卻是知道自己的娘要說什麼,捏了捏抓着阿昭的指尖一起探過溫泉的那隻手,步子沉穩地往後院去了。
張氏見他一進來,就讓身邊兩個丫環都退了下去,等了片刻才低喝了一聲:“你這不孝子,還不給我跪下!”
要是在張氏剛撞到他和阿昭的時候,向晨峰還會給張氏解釋這是一個誤會,可這會兒卻另外拿定了主意,聽到張氏這麼一喝,順溜地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娘,兒子只想娶阿昭!”
此時隆冬,張氏又摒退了下人,向晨峰這麼咚地一聲跪下,也沒人給鋪個軟墊過來,張氏聽着兒子跪得那聲響,瞧着腳下冰沁沁的青磚,一邊強忍着心疼,一邊強壓住胸口氣血翻滾,沉了聲喝問:“我問你,秦雲昭她肚子裡……是不是你的?!”
要說不是他的,只怕娘更不會答應自己,要說是他的,娘惱怒一場,總是不會讓向家的骨肉流落在外的。向晨峰只一轉念頭,就擡了頭一口咬定了:“是!”
張氏頓時一口氣衝上頭,眼淚刷地流了下來:“你這個不孝子……你這是明晃晃擺了把柄出來,要讓人告你個修身無德嗎?你這些年寒窗苦讀,好容易有些成就,就是爲了讓這個女人把你給禍害了嗎?”
若不是阿昭,他現在哪還有命讓她來禍害?自己早就橫屍豬籠島,如今骨頭都能拿來打鼓了。
向晨峰橫了心,想把張氏這邊的思想先做通,再慢慢用言行暖了秦雲昭那顆心,幾步膝行上前,抱住了張氏的膝頭:“娘,兒如今大小也是個縣令了,你還怕我護不住阿昭嗎?”
張氏不由一噎。當初在靠山屯時,她是拿這理由拒了兒子的,可如今兒子已經是一縣父母,這樣的理由卻是不好再站住腳了;可是她是真心不想讓兒子娶秦雲昭,秦雲昭要進了這門,她這個當孃的在兒子心裡,就要倒退一射之地了。
向晨峰見母親張了張口卻沒能說出話,索性把自己以前在蕪城大興縣任縣丞,卻被縣令全長海差點害了命,以及被秦雲昭相救及託人照顧的事說了出來:
“以前不敢給母親說這些事,是怕驚嚇了母親。如今這些都過去了,阿昭卻意外有難來了青縣落腳,莫說以前在興州的事,就是憑阿昭救了兒子一命,兒子也當結草銜環報答……”
張氏聽着兒子跟自己說起原來的經歷,這才得知兒子在外居然受過這麼大的罪,還差點就死在那孤島上,一時提起秦雲昭也緩了幾分顏色,不過還是不肯鬆口:
“救命之恩固然是要報答,可也有別的法子,難不成非得結了姻緣才行?何況那丫頭無媒無聘就敢跟你有首尾,如今肚子都那麼大了,這事要傳出去,你叫別人怎麼看你?你叫她又有什麼臉面跟這青縣的一衆內眷們交往?”
向晨峰無法,只得繼續沒邊兒地扯謊:“兒子一直心悅阿昭,見了她那時的境況,便擺了宴席與她小酌洗塵,當時阿昭喝醉了,兒子一時沒把持住,這才……”
張氏頓時坐不住了,鬧成這樣,竟是兒子當時強了那丫頭……張氏氣得擡手就給向晨峰身上拍了幾巴掌:“不孝子!不孝子!娘辛辛苦苦拉扯大你,省吃儉用送你學書明理,你那些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嘴裡雖然這樣說着,心裡又狠怪上了秦雲昭;看着也是個大姑娘家了,早先在靠山屯就跟男人來往,也傳出過幾回不清不楚的事,要不是她沒有半點女兒家的矜持,又怎麼會應了與兒子孤男寡女兩個人對酌吃席?
明知道晨峰原來一顆心都系在她心上,這丫頭不僅大咧咧地陪着他喝酒,還當着男人的面喝醉了,這不是擺明了勾男人嗎?
張氏想到這裡,不由悚然一驚,這秦雲昭原來就是個厲害的,該不會就是藉機挖了個坑吧?晨峰一看見她那張臉,那還有什麼說的,自然是傻傻就跳下去了。倒轉來,秦雲昭倒拿捏得一個好把柄在手上!
這麼一想,張氏頓時不淡定了,一手將向晨峰從地上拉了起來:“既然做了那等事,你怎麼不給我來信?是議親還是怎樣,總得早早打算才行,恁地讓她挺了個大肚子在外面住着,像什麼樣子!”
向晨峰低了頭訕訕答着:“阿昭還在生我的氣,不肯應了我。”
他的親事是要母親做主的,所以是想着把母親這邊搞定了,再去慢慢軟化秦雲昭那邊,聽到母親口風已經鬆了,心頭一陣歡喜,那邊卻要回過頭去磨軟阿昭的心了。
張氏臉色更是發沉。什麼不肯應了他!那秦雲昭擺明就是知道晨峰的親事要她這裡點頭才行,所以在玩那招欲擒故縱,吊着等人上鉤吧;這樣的手段,她在興州城裡住了那兩年,也不是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