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對於鍾楚兩家的糾紛,N市大多數的人都在看一場好戲,那麼對於鍾家的人來說,卻是相當於在打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從鍾臣南單方面宣佈和鍾家斷絕關係之後,鍾家似乎是默認了這個向來以隨心所欲行事出名的鐘家老麼的行爲。但是隻有鍾家人自己知道,鍾臣南這一巴掌打在他們臉上到底有多疼。
鍾老爺子恨啊,他掌控全局這麼多年,偏生到老了卻管教不了一個孫子,硬生生讓他在鍾家頭上踩了一腳。他是沒有出面,可是不代表那些風言風語就傳不到他的耳朵裡,一開始傳的話還比較含羞剋制,頂多就是說鍾臣南離經叛道,可是到了後來,那話就越傳越不像話,幾乎是將鍾家所有人都編排了一遍。
說他獨斷專行掌控欲強烈,說鍾超夫婦偏心做不到一碗水端平,說鍾家子弟明爭暗鬥,不講兄弟情義,總之鐘家人在他們眼中就沒有一個能落得好的。倒是那行事最爲出挑的鐘臣南,反倒是默默被人遺忘了。
鍾老爺子可不是那心胸寬廣的人,他當然咽不下這口氣,可是他該說也說了,該安排的也安排了,卻始終無法傷到鍾臣南一星半點,他依舊是N市傑出的青年才俊,並沒有因爲脫離了鍾家就一落千丈。
越想越生氣,鍾老爺子終於還是坐不住了,打電話把鍾臣遠召喚了回來。
看着器宇軒昂的孫子,鍾老爺子心裡舒坦了些,但也僅僅是一些,想到現在不知在哪裡逍遙快活的鐘臣南,他的眉頭就皺出褶子來了,“你這段時間都做了什麼?爲什麼我沒有看到絲毫的成效,你聽到外面現在都是怎麼說我們鍾家的嗎?”
鍾臣遠臉色一僵,而後笑着解釋道:“爺爺,我已經在佈置了,只是臣南從來就不是好對付的角色,我需要多一點的時間。”
他難道就不想把鍾臣南拉下來嗎,他比所有的人都要在意鍾臣南的存在,可是,不論他謀劃了多久,似乎只要對上鍾臣南,最後都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鍾老爺子冷哼了一聲,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時間時間,從他召開記者會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多長一段時間。我從那個時候就讓你動手了,可是到現在呢,他不照樣還是逍遙快活,活得比誰都要自在。”
鍾臣遠抹了抹臉,眼睛裡流露出不甘,還有一絲絲的嫉恨,他很想開口解釋自己一直都在想方設法對付鍾臣南,可是事實勝於雄辯,鍾老爺子說的話一點也沒錯,鍾臣南確實比任何人都要活得自在。
鍾老爺子見他神色晦暗,心裡好受了些,也懶得和他廢話了,清了清嗓子直接進入了主題。
他已經不準備給鍾臣遠多餘的時間了,鍾家的權勢他可以讓鍾臣遠使用,但是他要他以最快的時間達成自己的目的,務必讓鍾臣南一敗塗地,那個世紀文化公司他早就看不順眼了,根本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當然,沒有存在的必要並不是意味着要徹底摧毀
,世紀文化公司發展前景一片光明,若是能夠收爲己用彌補鍾氏在文化產業的缺失,那就更加完美了。
不得不說,鍾老爺子確實心狠,並且年紀大了也不改野心勃勃的本色,鍾臣南怎麼說也是他嫡親的孫子,他卻完全不想給對方留一條退路,要知道從表面上來看世紀文化公司可是鍾臣南的心血,可是他三言兩語就已經劃定了結局,要將世紀文化公司收入鍾氏旗下。
鍾老爺子想得挺美的,可是鍾臣遠聽在耳朵裡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鍾老爺子年輕的時候確實是商場梟雄,少有人可以與他匹敵,可是他畢竟年紀大了,也退居後方太久了,野心還在,可是眼界未必就能跟得上時代的步伐。可是鍾臣遠不一樣,對付鍾臣南的計劃是他一手策劃,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個弟弟有多麼難對付。當然,他也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他相信只要假以時日,自己一定能夠徹底打敗鍾臣南。
但是這些話,卻不能明着和鍾老爺子說,反正明面上無論鍾老爺子吩咐了什麼,鍾臣遠都答應下來,但是到了實際場合,該怎麼辦事還是聽從他自己的心意。
回到公司,鍾臣遠想了想,把鍾路叫了進來,他和鍾臣南註定無法心平氣和的交談了,但是鍾路這個便宜弟弟似乎並沒有和鍾臣南交惡,雖然他在世紀文化公司的時候只是相當於一個隱形人一樣的存在,和鍾臣南沒有任何交集,但是有些時候沒有交集也意味着是一個好消息,起碼沒有交集就杜絕了衝突的可能。
被叫來的鐘路,有些坐立不安的看着鍾臣遠,鍾臣遠的眼神閃了一下,笑得一派和煦,“我聽說你和臣南的關係還算不錯?”
鍾路的瞳孔縮了一下,很快又恢復正常,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我和他沒有接觸。”
沒有接觸,自然也就談不上關係不錯。
鍾臣遠深深的望了眼鍾路,深邃的眼眸中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情緒,沉默半響,他說道:“你也知道臣南行事有些無狀,先前家裡老爺子也是氣狠了才讓我稍微教訓臣南一下。但是到底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臣南是我的親弟弟,我怎麼也不會害他。”
說道這裡,他刻意停頓了一下,想要看鐘路的表現。
然而鍾路雖然在心裡冷笑,面上硬是沒有露出半點異樣,甚至眼神都沒有絲毫波動,這讓鍾臣遠有些微的惱怒,只是還惦記着他的用處,到底還是把怒氣壓了下去,好聲好氣道:“臣南性格倔,指不定因爲先前的事還在氣我,所以我想讓你代替我和臣南好好的談一談。”
鍾路眉頭一皺,下意識的回道:“他從來就沒有把我當作弟弟,不可能會理我的。”
鍾臣遠的臉一沉,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低沉悅耳,只是語氣聽上去就不是那麼平易近人了,“事在人爲,這樣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鍾路不敢多言,他現在算是在鍾臣遠手
底下討生活,雖然上頭還有一個鐘超在,但是他早就看清了鍾超不過就是一個紙老虎,真要對上鍾臣遠,鍾超根本就不可能站在他這邊。
他不說話,鍾臣遠只當他是聽進去了自己的話,揮揮手就讓他出去了。
垂眸走出辦公室,出了門鍾路沒有回自己的座位,而是往左一拐直接走到了少有人經過的樓道里,路上因爲心不在焉他甚至還撞到了一個同事,本想開口道歉,對方卻是對着他好一通冷嘲熱諷,他對公司裡的人向來敬而遠之,如今心裡亂得很,也懶得和對方糾纏,索性甩手就走,倒是對方氣得在他身後直跳腳,要不是顧忌不遠處就是鍾臣遠的辦公室,恐怕早就破口大罵了。
樓道里少有人走動,清潔工雖然還是會打掃,但是難免工作就馬虎了些,角落的地方積了許多灰,牆壁看不上也不是特別白淨。
但是這些,鍾路都沒有注意,他垂着頭靠在牆上,覺得心裡亂的一塌糊塗,真的要像鍾臣遠所說的那樣去聯繫鍾臣南,他自問做不到,可是他卻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如果能夠離開鍾氏就好了。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但是卻沒有消失,反而像是一點火星慢慢蔓延開去變成了炙熱火海。
他拿出手機,按亮屏幕,又等着它漸漸暗下去,然後再一次按亮屏幕,如此幾次之後,他終於下定決心撥通了鍾超的電話。
鍾超接得很快,然而他還沒有開口說出自己的想法,對方已經率先說話了,竟然是叮囑他要好好協助鍾臣遠,“你畢竟在臣南的公司待過一段時間,多多少少能和他說上幾句話,臣遠吩咐你做什麼,你照做就是了。”
鍾路早就知道他在鍾超心裡,根本就沒有辦法和鍾臣遠相提並論,可是此刻心中還是不可避免的涌上一陣失望,失望之餘,還有些不願意認命的掙扎。
“父親,我之前在世紀文化公司並沒有和鍾臣南有接觸,我……”
可是他的話還沒說完,鍾超就開口打斷了他:“不管如何,你也算和他相處過一段時間,只是坐下來聊個天傳個話不是什麼難事,你就聽臣遠的就行了。”
鍾路心裡一沉,鍾超那邊卻已經沒有耐心了,他正和老朋友打牌呢,隨意和鍾路說了兩句就掛斷了電話。
寂靜的樓道里,這個電話結束得太快,本該是早早認清,到底還是抱了一絲不該有的奢望。
鍾路收起手機,苦笑着看着天花板,心裡只覺得一陣冰冷。
他真的要去找鍾臣南嗎?他甚至連鍾臣南的手機號碼都沒有。
鍾臣遠和鍾超口口聲聲只說他在世紀文化公司公司待過一段時間,卻不知道他在那兒根本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隱形人,別說鍾臣南,就連任何一個人的手機號碼他都沒有。
不對,並不是誰的手機號碼都沒有。
有一個人,給過他號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