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羊絨大衣,簡單大方,葉雲飛把手伸到領子那裡,果然摸到了一個熟悉的標籤。他的眼眶一熱,幾乎差點落下淚來。
這件大衣原本是霍思喬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他原以爲不過是商場裡普普通通的一件大衣,後來卻偶爾得知那竟是霍思喬親手設計的,儘管製衣的人不是霍思喬,但是領子那裡的標籤卻是霍思喬一針一線繡上去的。
然而這件大衣他一次也沒有穿過,掛在衣櫃的角落裡,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那一天霍思喬醉酒,竟是醉得連外套都扔了,他當時見到醉眼朦朧的霍思喬時,鬼使神差地就從櫃子裡找出了這件大衣,替她披好,然後送她回家。
他以爲霍思喬會明白他的意思,連她送的一件大衣他都想方設法地還回去了,又怎麼會容許她待在自己身邊。可是她不過是消失了幾個月,再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又像個沒事人似的,生機勃勃,笑得隨性灑脫。
原來這些年,這件大衣她始終珍藏着。
葉雲飛小心翼翼地將衣服疊好,他並不擅長做這些家務活,說是疊衣服都不如說是把衣服團成一個團,曉晨君看着他手中那一團鼓囊囊的衣服,實在是看不過眼伸手想要幫忙,卻被他溫聲拒絕了。
“失而復得的東西,我想自己來。”他開口說道,眼神落寞。
這件大衣失而復得了,可是霍思喬此時此刻又在哪裡呢?
霍思喬的行李簡單,只有一個20來寸的行李箱,因爲她剛入住酒店沒一會兒又出門了,房間裡其實並沒有多少她存在過的痕跡,葉雲飛蹲在地上打開了那個銀灰色的行李箱,裡面放着幾件衣物,除此之外,就是一個看上去十分老舊的木頭盒子,外頭掛着一把小鎖。
葉雲飛凝着眉頭翻了一下霍思喬的衣服,手剛揮開上頭的那件白色毛衣,眼中就出現一件不論是款式還是顏色都十分熟悉的大衣。他抖着手,拎起衣服在面前抖了兩下,又撇過頭看了一眼放在牀尾的那件衣服,果真是一模一樣的款式,只是手中的這件尺碼變成了霍思喬的身量。
竟然是情侶裝嗎?意識到這一點,葉雲飛手中如有千斤重,竟似拿不穩那件大衣似的。
曉晨君看着失魂落魄的葉雲飛悠悠地嘆了口氣,平日裡說話大大咧咧不經大腦的越霖今日也格外謹慎,半點不敢吱聲,生怕那句話說得不恰當又惹起葉雲飛的傷心事。
放下衣服,就見到面前兩個人用一模一樣的帶着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葉雲飛苦笑一聲,手撐在膝蓋上站了起來,越霖眼尖地發現他手上拿着那個木頭盒子,不過沒等他看清,不知葉雲飛是從哪裡摸出了一把鑰匙,竟然“啪嗒”一聲就打開了掛在木頭盒子外頭的鎖。
越霖沒有看清,不過曉晨君倒是看得真切,葉雲飛放下衣服前掏了掏大衣口袋,恐怕就是那時候摸出了這把鑰匙。
她也有些好奇那個木頭盒子裡裝了些什麼,就湊到了葉雲飛身邊,不過是往剛打開的盒子裡瞥了
一眼,就驚訝出聲:“咦,是一張紙牌?”
成人男子手掌那般大的盒子裡,只放了一張薄薄的紙牌,葉雲飛已經捏起了紙牌,表情嚴肅地在紙牌右手角仔細摸索着,越霖也湊了過來,看着他這幅架勢,心不知不覺就提了起來,聲音都有些發澀:“摸到什麼了沒?”
“好像是……一個太陽印記。”葉雲飛不大確定地說道,手指依舊仔細地在紙牌右上角摩挲着。
鍾臣南當初的奇遇,他也略知一二,依稀記得鍾臣南當時拿到的紙牌右上角是一個三角形印記,儘管能發出這些紙牌的人都是身懷怪才的人,但是葉雲飛此刻心中不僅沒有半點激動的情緒,反倒是升起濃濃的擔憂。
一來,身懷怪才的人,脾氣性情大多也異於常人,這樣的人通常是最不好打交道也是危險性最好的,倘若霍思喬的失蹤和發給她這張紙牌的人有關,那麼此刻霍思喬就算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被人帶離了日本這片地界,他們估計也收不到一點風聲。就算霍思喬的失蹤和此人沒有直接關係,難保也不是這張紙牌引起的無妄之災。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總之霍思喬現在的處境一點很危險。想到這裡,葉雲飛哪裡還待的住,把紙牌塞到大衣的內口袋裡,然後連同牀上的大衣還有木頭盒子都塞到行李箱裡,拉上拉鍊後,把行李箱交到曉晨君手中,鄭重交代道:“這裡頭的東西對我意義非凡,你幫我帶回武社那邊。越霖陪我去一趟三叔哪裡,沒問題吧?”
葉雲飛抱着那件大衣紅了眼眶的場景不過將將發生,曉晨君哪裡又不應下的道理,不過心裡卻打定了主意把箱子放回武社後,立馬就趕去三叔那裡。
葉雲飛雖然說得輕鬆,但是三叔其人卻不是好相與的,三叔名政岷,政岷和葉雲飛的養父古崎是拜把子兄弟,古崎是大哥,政岷是三弟,既然有大哥有三弟自然少不了排在中間的二哥,但是葉雲飛卻從來沒有見過那個傳聞中的二叔,甚至就連二叔的名字都是武社的一個禁忌。
倒是越霖,因爲是孤兒的緣故,被偶然外出的古崎看中後帶回武社後就在武社紮根了,那時他才六歲,二叔也沒有去世,有空的時候也會指點他們一夥小孩子的拳腳功夫,但是更多的時候他卻是手執一本書席地坐在庭院裡,一看就是半天,溫文儒雅,一身書卷氣,和不怒自威的父親一身匪氣的三叔一點也不像。
後來的事情越霖知曉得不清楚,只知道武社遭人暗算,那一場混戰折了好多叔叔伯伯,眉眼含笑指點他們拳腳功夫的二叔也沒有回來,從那以後三叔就帶走了一批弟兄自立門戶,和武社老死不相往來了。
直到父親遭人暗算去世,三叔纔在多年後第一次踏進武社的門,然而對着父親的棺木,他就像一根柱子一般直挺挺地站在那兒,不鞠躬不行禮,眼神淡漠,彷彿只是偶然經過了一場祭禮。
他並不是獨身而來,然而早在進門的時候,他就揮手讓一幫弟兄都候在了門外,一個人也沒有帶在身邊。但
在場的人誰也不敢對他嗆聲,最後是曉晨君出面請三叔到屋裡喝了一杯茶。
真的是一杯茶的時間,誰也不知道兩人在裡頭談了些什麼,不過在那之後武社和三叔那邊又恢復了來玩,儘管只是當家作主的那幾個大人物偶爾往來,但也是這麼多年來難得出現的局面了。
曉晨君回到武社,葉雲飛和越霖則是飛車趕去了三叔那邊,身後還一步不落地跟着一輛車,裡頭坐着的正是葉雲飛三人沒到之前守在霍思喬房間裡的四個壯漢。
葉雲飛三人前腳剛出房間,後腳這四個男人就跟隨了上去,聽其中一個男人出來解釋說是上頭的意思,葉雲飛不過沉默了一會兒,就默認他們跟在了後頭。
他雖然不知道這上頭指的究竟是哪位人物,但是有一點毋庸置疑,這幾個人會出現在這裡絕對和阿俏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就憑着這一點,葉雲飛縱使心裡不信任這四人卻也不會表現出來。
到了三叔的住所,開門的竟然是老管家,看到葉雲飛和越霖,老人家彎了彎腰,眼中帶着幾分暖意,“兩位少爺怎麼一起過來了?”
老管家雖然只管着家裡的事,但要說三叔最信任的人是誰,無疑就是眼前這位滿臉褶子的老人家了。葉雲飛伸手扶起他,露出一個親近的笑容,“遇上一些麻煩事,過來請三叔幫忙。”
“哦?”老管家不動聲色地擡了下眉毛,視線越過身前的葉雲飛和越霖,落在後頭並排而立的四個壯漢身上上,神色明顯冷淡了下去,他掩着嘴咳嗽了兩聲,狀似無意地說道:“這天氣一會兒晴一會兒雨的,沒個定性,一不注意啊,就得生病。”
越霖神經大條,聽不出來老管家的話裡深意,聞言重重地點點頭,附和道:“您說的沒錯,善變的天氣真的太煩人了。您年紀大了,可得多注意身體,爭取活到上百歲。那纔有意思。”
“哎喲,越霖少爺這話說的我愛聽,可不是得多活幾年嘛。”老管家拍了拍越霖的胳膊,轉頭看向面不改色的葉雲飛,笑道:“雲飛少爺別嫌我人老了嘮叨,你有急事,就到書房去,老爺在裡頭下棋呢。至於那邊的幾位小兄弟……”
說到這裡,老管家皺起眉頭,似乎不知該如何安排那四個人。
真是一頭老狐狸。葉雲飛心裡暗罵道,說起話來卻十分體貼:“您不必爲難,那幾位兄弟不進門,越霖待在外頭陪着他們。”
“啊!”越霖失聲叫了一聲,被葉雲飛狠狠瞪了一眼,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對老管家笑笑:“沒錯,雲飛找三叔有事,我其實就是個開車的,就不進去討三叔嫌了。”
話雖如此,那臉上的笑容卻怎麼看怎麼勉強。不過老管家卻好似一點也沒看出來,拍了下手掌,樂道:“那行,越霖少爺就在前頭的小花園裡看看花草吧。”
說完,這才笑容滿面地迎了葉雲飛進門,看着門被關上,越霖恨恨地踢了地面一腳,罵道:“這種鬼天氣,看個狗屁的花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