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到嘍!”
顧府上下張燈結綵,人人喜氣洋洋。賓客親朋早伸長了脖子在門口等着,見顧雲霽帶着迎親隊伍回來了,便立刻噼裡啪啦地放起來鞭炮,鑼鼓聲響一時齊作,熱鬧非凡。
喜婆將顧雲霽牽引到花轎前,笑眯眯地道:“請新郎官踢轎。”
顧雲霽微微一笑,伸出手來在轎頂輕輕拍了拍,以示提醒。
感受到轎頂傳來的動靜,轎子內的徐書華神經一緊,瞬間有些忐忑。新郎官踢轎,表乾綱振作,婚後不懼內;而新娘子同樣要踢一腳以還之,表坤綱樹立,要求夫家尊重。
其中新娘子踢轎的這一腳很有講究,最好要與新郎官的踢的力度不相上下,發出的聲響差不多大,如此才能最大程度地全了雙方的面子。
徐書華正盤算着待會兒該用什麼樣的力道踢回去,卻發現顧雲霽在拍完轎頂之後就沒了動靜,遲遲沒有進行踢轎。她疑惑地擡起頭,就見轎子裡伸進來一隻筋骨分明的手。
外面傳來顧雲霽低低的笑聲:“再不出來,我手都要酸了。”
徐書華微怔,隨後定了定心神,伸手握住他的手,慢慢地出了轎子。
見顧雲霽沒有踢轎,衆人都是一愣,顧懷綽最先反應過來,大聲調侃道:“雲霽堂兄連踢轎這點委屈都捨不得讓堂嫂受,日後不得把堂嫂寵到天上去啊!”
衆人聞言,頓時一陣鬨笑。
聽着周圍人的笑聲,徐書華耳尖一紅,幸好有蓋頭擋着,這纔沒叫衆人瞧見她的羞意。顧雲霽一笑置之,並未放在心上,在喜婆的幫助下將徐書華背在了自己的背上,步伐穩健地向正廳走去。
徐書華身材嬌小,重量很輕,顧雲霽託着她的雙腿,走起來毫無負擔。兩人從未這般身體相貼,此刻縱然四周喧鬧嘈雜,但聽着對方輕微的呼吸聲,也彷彿覺得天地間安靜只剩下彼此二人。
背後的女子一言未發,顧雲霽看不見她的容貌,也聽不見她的聲音,走着走着,心裡突然有些沒底,於是偏過頭輕聲叫道:“書華?”
對方仍未應聲,顧雲霽愈發心慌,又叫了一聲:“書華?”
“嗯,我在呢,叫我做什麼?”
聽見熟悉的聲音,顧雲霽心頭一鬆:“沒什麼,就是想叫一叫你。聽不見你的聲音,我心裡慌得很。”
徐書華攀着他的肩膀,輕輕一笑,柔聲安慰道:“慌什麼?我就在這呢,不會離開你的。”
聞言,顧雲霽完全放下心來,揹着徐書華一路進了正廳。
正廳內,顧開禎和王夫人早已端坐。而作爲顧雲霽的生母,趙姨娘雖然不能受兒子兒媳的大禮,但也同樣是坐於旁側,可以親眼看着顧雲霽二人拜堂成親。
吉時已到,見衆人都準備好了,主婚人顧遠暉站出來清了清嗓子,朗聲道:“一拜天地!”
顧雲霽與徐書華各持紅綢一端,齊齊轉過身去,朝門外深深一拜。
“二拜高堂——”
顧雲霽是三兄弟中最有出息和最懂事的一個,如今他也走到了成家立業的這一步,顧開禎和王夫人既是欣慰又是高興,笑得合不攏嘴。
看着兒子帶着新婦向父親嫡母行拜禮,趙姨娘幾乎能感同身受,早在二人進門的那一刻便已眼眶溼潤,現下更是喜極而泣,不住地用手帕拭着淚。
“夫妻對拜——”
相對拜下去的那一刻,顧雲霽與徐書華都看不見對方的神情,但他們都察覺到彼此的心跳聲很快,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動着,正如他們此刻的心情,激動又喜悅。
見狀,顧遠暉滿臉笑意,高聲宣佈:“禮成!”
衆人聞言鼓掌歡叫起來,立刻鬨鬧着上前,擁着二位新人一路進了新房。與此同時前院開席,賓客各自落座,於是顧雲霽剛在新房待了沒多久,連句話都沒和徐書華說上,便被拉了出來敬酒。
顧雲霽早有名聲在外,又是今日婚禮的主角,不少客人起了逗弄的心思,一個二個全都爭着給他倒酒,大有要將他灌醉的架勢。
顧雲霽是新郎官,若在入洞房之前就醉得不省人事,豈不是要鬧笑話?是以顧雲霄全程護着他,能替他擋的就替他擋,擋不了的就自己喝,就如同三年前他自己成親擋酒那樣,只不過二人處境互調了而已。
然而今日卻是不比當時,來的賓客都是京中的達官貴人,位高權重又多長輩,不好拂了他們面子直接拒酒。顧雲霄沒法子,只得一杯又一杯地往自己身上攬,半圈酒下來,顧雲霽還好,他倒先是醉倒了。
大哥顧雲霄已經被喝倒了,二哥顧雲霖又不頂事,顧雲霽這會兒身邊沒幫忙擋酒,眼看已經快要被熱情的賓客給淹沒了,情急之下,只好把程炎從席間拉了起來陪自己敬酒。
程炎很快就進入角色,當即就把顧雲霽護在了身後。誰知賓客們見來的是狀元郎,竟是越發起勁,紛紛將關注重點轉到了他身上,一時間敬酒的敬酒,攀交情的攀交情,還有想要趁此機會給他說親的,纏得程炎脫身不得。
二人實在招架不住,顧雲霽就隨口尋了個理由暫退席間,新郎官一走,賓客們也就沒了由頭繼續纏着程炎不放,紛紛各自散去。
程炎終於鬆了口氣,正想找個僻靜處歇一歇,就見顧雲巧朝自己走了過來。
程炎微微頷首:“顧小姐好。”
瞥見顧雲巧手上的解酒丸,程炎下意識地以爲她是來尋顧雲霽的,便道:“顧小姐可是要去給雲霽送解酒丸?他現在應該在後院新房,可能還要片刻纔過來。不若先把東西交給我,我待會兒再轉交給他?”
顧雲巧搖搖頭,道:“這解酒丸不是給哥哥的,而是給程公子你的。”
程炎有些錯愕:“給我的?”
顧雲巧眉眼彎彎,笑道:“程公子方纔替哥哥喝了那麼多酒,哥哥也因此才得以全身而退。一個喝得多,一個喝得少,哪有放着喝得多的人不管,反而去管那個喝得少的人?這解酒丸自然是該給程公子的。”
程炎向來習慣將自己放在次要位置,此刻聽了顧雲巧的話方纔反應過來是這個道理,啞然失笑一瞬,伸手接過顧雲巧的解酒丸:“那就多謝顧小姐了。”
“小事而已,程公子不必言謝。”顧雲巧落落大方地回過禮,隨後便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