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圍坐的篝火旁,聽完耳邊人的彙報之後,方子歸一臉陰鷙:“被救走了?是誰?現在他人呢?”
說話的這人小廝打扮,隱約可見鬆垮的外裳下,攏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
他齜牙咧嘴地捂着疼痛的右腿,俯身小聲回道:“是兩個年輕人,看起來和顧雲霽差不多大,具體長什麼樣我沒看清。當時我丟下人就跑了,不知道他被帶到哪去了。”
“該死,枉我費這麼多功夫。”方子歸咒罵了一聲,“肯定是蘇旗和程炎,沒想到他倆都醉成那樣了,動作還能這麼快。早知道,就該直接給他們的酒裡下蒙汗藥!”
你當初不是說,這事影響的人越少越好,所以纔沒驚動別人嗎?如果給他們倆下藥放倒,怕是直接打草驚蛇了,還談什麼全身而退。小廝心裡吐槽着,卻並不敢說出來,面上仍是一副恭順的樣子。
方子歸突然想起了什麼,擡頭問道:“徐書華是不是還沒回來呢?”
見對方點點頭,他眯着眼睛沉吟:“如果撲了個空,按理說她不會久留。但她現在還沒回來,是不是見到顧雲霽了?”
想到這,方子歸眼中閃過一抹晦暗:“如果見到了,顧雲霽一聞到她身上的麝香,豈不是……”
“我得去親自看看,說不定還真能撞見他倆顛鸞倒鳳,這樣手上也算也有個把柄。”
催情藥一般只用作助興,效力並不強勁,即便未行魚水之歡,只要中藥者忍一忍,藥效也慢慢就過去了。
偏偏方子歸事先準備了以麝香爲主的混合藥粉,將其裝在香囊裡,並設計讓徐書華戴在了身上。這藥粉旁人聞着沒什麼,但一旦遇見中了催情藥的人,那就是乾柴遇烈火,一發不可收拾,任誰都抵不住情慾的控制。
到時候,方子歸只需要將此事在衆人面前抖出來,就能令二人顏面掃地,不僅可以毀了徐書華的名聲,還可以離間徐承裕與顧雲霽的師徒關係。
說不定,知府還會當場治顧雲霽個強姦良家女子之罪,若是這樣,那他的科舉都毀了,一輩子只能夾着尾巴做人。
只可惜,計劃進行到一半,顧雲霽就被人救走了。
即便不能在預先設計好的地點當衆捉姦,但只要事情辦成了,讓方子歸能親自撞破,他照樣可以捏住兩人的把柄,到時候,還不是他想怎樣就怎樣?
這樣想着,方子歸立即起身,但還沒走兩步,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蘇旗目光深深:“方師兄,去哪啊?”
方子歸瞳孔一縮,沉聲問道:“蘇旗,你想幹嘛?”
蘇旗好整以暇地挽了挽袖子,有意無意地露出手臂上結實的肌肉,威脅之意很明顯:“不幹嘛,但我想問問方師兄,你又想幹嘛?”
說着,他似笑非笑地看向方子歸身後的小廝:“還有這位小哥,你看起來行動不大方便啊。”
小廝身體一僵,條件反射般地捂住了右腿的傷處,附在方子歸耳邊低聲道:“我聽得出來他的聲音,當初顧雲霽被救走的時候,就是他打傷的我。”
蘇旗在,程炎卻不在。看來是一個守着顧雲霽,另一個則來盯着這邊,打又打不過,不能強行闖出去,應該沒戲了。
想到這,方子歸握緊的雙拳微微一鬆,重新坐了回去:“不幹嘛,只是想出去逛逛,但我突然覺得累了,又不想出去了。”
“行,那我陪着方師兄歇一會兒。”話畢,蘇旗緊挨着他也坐了下來,動作自然,彷彿兩人真的親密無間。
方子歸見狀默默吞下胸中的一口氣,在蘇旗的目光下,他不敢再和小廝耳語,和對方交換了個眼神後,便只能老老實實地在原地坐着,哪也去不得。
寂靜無人的河邊,程炎並沒有去找什麼汗巾帕子,而是獨自站在離顧雲霽和徐書華百步開外的位置,時不時地關注着四周的情況,好似在爲不遠處的二人站崗放哨。
樹林裡,顧雲霽擔心方子歸還有後手,便忍着躁意催促徐書華離開:“徐小姐,你還是快走吧。這黑燈瞎火的,萬一被人撞見你我共處,對你名聲不好。”
見他難受,徐書華的心都揪成了一團:“可你怎麼辦?程公子去找他的汗巾了,很快就會回來,應該沒事的。”
“程炎他……”顧雲霽對暈倒之後的事情沒什麼印象,正想問個清楚,小腹處剛剛壓下去的慾火,卻又突然竄了起來,頓時難耐地悶哼一聲,煎熬得他如同被架在火上翻烤。
徐書華驀地一驚,心疼得眼眶都紅了:“顧公子,要不我還是去叫爹爹,讓他帶你去找大夫吧,總不能讓你一直難受。”
“別去!”顧雲霽艱難出聲,“我中了催情藥,別人一看便知。你是閨閣女兒,若是被人以爲你我在此幽會,你的名聲怎麼辦?何況今日擺明了是方子歸陷害你我,千萬不能如他的意。”
徐書華仍然不肯:“你意識一會兒清醒一會兒不清醒,我走了你怎麼辦?”
聽出她話裡的擔憂,顧雲霽努力扯出一個笑容:“區區催情藥而已,還能要了我的命不成?大不了就在這河裡泡上半個時辰,我就不信祛不了這燥熱!”
說着,他邁着虛浮的腳步,強撐着精神往河邊走去。
走到河邊,顧雲霽捧起河水潑在臉上,卻覺得絲毫不解熱。他索性脫掉鞋襪,下了岸往河心走去,將身子慢慢浸在水裡。
河水並不深,只漫到顧雲霽腰腹處,冰涼的河水在他身前盪來盪去,終於是成功壓下了身體裡的燥熱。
秋風蕭瑟裡,顧雲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他擡起頭,看着岸邊的徐書華說道:“徐小姐,你是快走吧,我這會兒好多了,沒事的。”
徐書華看着他臉上仍未消退的紅暈,可不會相信他嘴裡的“沒事”,聞言搖了搖頭:“你剛纔幾次險些失了意識,現在又泡在這樣涼的河水裡,外冷內熱,萬一寒氣侵體發起高熱來,暈在這怎麼辦?我得在這守着。”
“那好吧。”顧雲霽無奈應下,卻又不放心地囑咐道,“你站遠些,若是有人來了,你就快些離開,別讓人發現你。”
明明他都難受成這樣了,卻還在時刻關心自己,世間幾個男子能做到如此?
看着寧可執拗地與情慾做對抗,也不肯碰自己一下的顧雲霽,徐書華喉頭涌上酸澀,半晌才啞着嗓子道:“顧雲霽,其實你沒必要爲我做到這個地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