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見風長,初時皺巴巴的小嬰兒,眉眼很快就長舒展開來,圓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人一眨不眨地看,彷彿是在疑惑這人是誰,怎麼天天都能見到。
顧雲霽抱着女兒,去逗她的小手指:“熙兒,我是你爹爹,叫爹爹。”
徐書華笑他:“熙兒才六個月大,剛剛開始認得你,哪裡就能叫人了?你這也太早了,起碼也要等到快一歲的時候,才能慢慢開口說話呀。”
顧雲霽不以爲意:“咱們的孩子聰明,別人家的一歲開口說話,熙兒指不定十個月就能說完整的句子,八個月就能開口叫爹孃。現在她六個月,教她說話正正好,一點都不早。”
“好好好,你覺得不早就不早。”徐書華無奈地看着他,忽然念頭一轉,“……你既這麼喜歡孩子,要不咱們再生一個?”
顧雲霽頭搖得撥浪鼓一般:“不要,我說過了,有熙兒一個就夠了。”
顧昭熙剛出生時,顧雲霽就說過不想再生,徐書華當時以爲他是受了刺激,便沒強求。誰知半年過去了,顧雲霽反而越來越堅定,無論她百般試探勸說,都不肯鬆口。
往大了看,顧家是大族,繁衍子嗣的任務雖然不至於落在顧雲霽一個人頭上,但若是他們夫妻倆一直沒有兒子,將來各方的壓力將是他們難以想象的。
往小了看,徐書華自己還是挺喜歡孩子的,也不一定非要生到兒子不可。一來孩子多了,別人說嘴的機會也就少了,頂多說一句他們夫妻運道不好;二來他們總不能陪顧昭熙一輩子,百年之後,即便父母不在了,只要還有血脈相連的兄弟姐妹,他們的女兒就永遠有所可依。
這樣想着,徐書華嘆出一口氣,幽幽道:“可是我覺得不夠,怎麼辦?”
顧雲霽胸口一滯,瞬間面露頹色,低垂着眼眸悶悶道:“書華,我知道我這樣想很自私,但是你生熙兒時實在是太過驚險,我不想、也不敢再讓你冒險了。我想與你白頭偕老,一起看着熙兒長大,好好地過一輩子。”
說着,他頓了頓,眸中含着祈求和哀傷:“就當是……爲了我,好不好?”
徐書華沉默下去。
顧雲霽捨不得徐書華離她而去,徐書華自然也不忍心拋下他和顧昭熙。他知道徐書華心軟,每每提起此事,總要拿這話來戳她心窩子,偏偏一戳一個準兒,總堵得她沒了話說。
二人相對無言之時,秋曉端了藥進來:“少爺、少夫人,該喝藥了。”
徐書華生顧昭熙時虧了點身子,顧雲霽爲了給她補起來,硬是請了好多京中名醫到顧家,一起研究了大半個月,琢磨出一個新的方子,培本固元,滋補養生,對她身體最好。
這藥別的地方都好,就是服藥的週期太長,要喝上足足半年才能達到最佳的效果。徐書華才喝了四個月,就覺得自己快被藥醃入味了,一聽就忍不住皺眉頭:“上次王大夫來給我診脈時,說我已經恢復得很好了,用不着再喝藥了吧?”
顧雲霽溫柔地哄着她,卻是不爲所動:“這藥是名醫們研究了好久才研究出來的,有利無弊,多喝一日就對身體多好一分。咱們四個月都喝過來了,再堅持堅持,好不好?”
“再說了,我不也在和你一起喝藥嗎?要苦咱們一塊兒苦。”話畢,顧雲霽端起自己的藥碗,一飲而盡。
當初給徐書華補身時,還研究出了個與之相配的“伴方”給顧雲霽,要跟徐書華一起喝半年,長期服用壯陽補氣,可使陰陽調和,對他們兩人都好。
秋曉笑着勸道:“少爺說得對,這藥是好東西,多喝兩日總是好的。這四個月喝下來,別說是少夫人,奴婢瞧着少爺的皮膚都細白了些,想是這藥養人呢,少夫人您快喝了吧。”
見顧雲霽都喝完了,徐書華不好再磨蹭,強忍着苦澀喝了自己的那份藥。
夜色漸深,將顧昭熙哄睡下後,顧雲霽安頓好妻子,起身欲走:“好好休息,明早我再過來。”
徐書華不捨地拉住他,道:“都半年了,你還要睡在書房嗎?”
大夫說生產後短時間內不要同房,其實三四個月就足夠了,誰知道顧雲霽居然足足堅持了半年。要知道徐書華剛懷孕時他不習慣分房睡,好幾次半夜偷摸過來擁着她才能入眠,當初那麼黏糊的一個人,徐書華真不知道這半年他是怎麼忍下來的。
看見妻子眸中的眷戀,顧雲霽笑了笑:“怎麼,怕我們分房太久,母親又給我塞通房嗎?放心,有了上回那一遭,她不會再幹涉我們這些事情了。”
徐書華躊躇:“我不是擔心這個……”
關於分房,每次提起來顧雲霽總有理由,什麼怕她身子恢復得不夠好,到時候傷了她;什麼不想要令她再懷孕,眼下羊腸衣難找,不好避孕……等等。說來說去,就是暫時不肯和她同房。
雖說顧雲霽也是爲她好,但畢竟是年輕夫妻,分房久了,徐書華擔心因此影響二人感情,心裡總沒有安全感。
顧雲霽看出她的猶豫,索性坐在牀邊,將她擁進懷裡,溫聲道:“怕什麼?在我金榜題名之前,好幾年都沒影響我們的感情,現在你我日日生活在一起,只是晚上分房而已,還能影響感情嗎?”
話是這麼說,可成了親和沒成親總歸是不一樣的。徐書華眸中浮起淡淡的愁意,沒有應聲。
等不到妻子的應答,顧雲霽偏頭去瞧她的眼睛:“還是說,你不信任我,覺得我變心了?”
徐書華立刻道:“當然不是。你每日上值自不必多說,但凡下值回來,熙兒有一多半的時間都是你在帶,每日忙得腳不沾地,我怎麼會懷疑你變心?”
顧雲霽眉眼漾開笑:“那不就對了?只是暫時的分房而已,你擔心什麼呢?再等兩個月,等咱們藥喝完了,我當天就搬回來,再也不跟你分房睡,只怕你今後趕都趕不走。”
“你是我丈夫,我趕你做什麼?好了,天色不早,早點去休息吧。”
被顧雲霽安慰了一會兒,徐書華放下心裡的糾結,不再試圖留下他,由着他去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