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裡。
小王爺給顧輕寒穿上一套太監的衣服,正準備帶着顧輕寒離開御書房,出宮去。
這會,殿門纔剛打開,就看到夜冰翊負手而立,冷着一張臉望着他們。後面是一排排的侍衛太監,聲勢浩大。
小王爺嚇得一抖,面色蒼白,急忙跑到御書房的桌子底下躲了下去,默默唸道,“沒看到我,沒看到我,沒看到我,我不要這裡,你看錯了。”
顧輕寒看了一眼小王爺,暗罵一聲:還小魔王呢,小老鼠還差不多。
再看向陰沉着一張臉的夜冰翊,身上寒氣刷刷往她這裡逼來,弄得顧輕寒也很想找個洞鑽進去,省得被凍死。
不過,顧輕寒還是挺直腰板,直視夜冰翊,不就是一個種馬變態男嗎,有什麼好可怕的,他是男帝,她還是女皇呢。
“夜冰冰。”夜冰翊突然大叫一聲。
夜冰冰一個趔趄栽倒,揉了揉自己撞疼的頭,哭喪着臉,看着夜冰翊,“皇兄,你看錯人了,夜冰冰不在這裡。”
“滾出去。”一個大活人躲在桌子底下,當她眼瞎嗎?不在這裡,他還能說話。
被夜冰翊這麼一吼,小王爺逃也似的飛奔離開御書房,彷彿後面有洪水猛獸在追他,很不仗義的將顧輕寒拋到九霄雲外去。
顧輕寒伸手,正想說,要走帶她一起走。話還未開口,哪還有他的影子。不由恨恨的罵咒:“靠,貪生怕死,賣友求榮的混蛋。”
“砰……”侍衛們將奏摺放在桌子上,便依次出門而去,走的時候還把殿門給關了起來。
御書房裡忽然陷入安靜。
兩個都不說話,夜冰翊一直陰沉着一張臉看着顧輕寒,負在身後的骨節握得咔嚓直響。如果身上的寒氣可以凍死人的話,那麼顧輕寒絕對被凍死千萬次了。
忽然,夜冰翊上前幾步,顧輕寒急忙一拐一拐的後退步幾,將雙手擋在自己的胸前,似要護住自己的貞操似的,“你……你想幹什麼?你別過來啊,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對他不客氣?她也不看看自己那三腳貓武功,他一隻手指都能殺了她,只不過他不屑罷了。
“不就是看了你的身子,你有的,其他男人也有,又不是沒看過,至於這麼生氣嗎?”
“咔嚓。”幾乎顧輕寒的話落,脖子就被一雙大手掐住,掐得她臉色脹紅,呼吸不了,如同一隻被拋在岸上,即將渴死的魚,拼命呼吸着新鮮空氣。
“朕長這麼大, 從來都沒人敢如此挑釁朕的龍威,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個三翻五次挑釁朕的人,沒人告訴你,尊卑貴賤嗎?”
“咔嚓”夜冰翊又加重力道。
顧輕寒這次是真的呼吸不了了,那雙大手,將所有的空氣都阻在外面,偏她又掙脫不開,臉色由漲紅轉爲烏青,甚至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
“朕的身子,豈是你一個奴隸可以看的。說,你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會從斷腸山走出來?”
顧輕寒摳着他的鐵手,眼珠子翻了翻,一句話都憋不出,險些因爲窒息而背過氣。
夜冰夜大手一甩,無情的將她甩在地上,居高臨下,看着她因窒息,而面色漲紅,劇烈咳嗽。轉動手中緋色的玉扳指,手指修長如玉,眸光深沉。
在他眼裡,想殺死顧輕寒,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
“咳咳…… ”半天顧輕寒都回不了氣,脖子上留了一個鮮紅的手甲印。
夜冰翊也不急,自顧自的坐下來,倒了一杯茶, 自斟自飲,享受着上等的大紅袍。
享受般的喝了幾口茶,夜冰翊淡淡道,“朕數到三之內,沒有聽到想要聽的,你這顆腦袋也可以搬家了。”
“一”
“二”
“你想知道什麼,我全部都說還不行。”顧輕寒揉了揉腳筋,她的腿本來就受傷,最近這幾天又一直受傷,也不知以後還能不能走路了。
“我叫……韓清,從斷腸崖掉下來,走着走着,就出來了。”
夜冰翊握着茶杯的手一緊,轉過身,看着還在揉着腳筋的顧輕寒, “你說,你從斷腸崖掉下來的?”斷腸崖 ?那不是隻是一個傳說而已嗎?難道這世上真有斷腸崖?
“騙你做什麼,我就是從斷腸崖跳下來的,走了整整五年,才走出那該死的十萬大山。”想到那十萬大山,顧輕寒的雞皮疙瘩又起了一身。
以後打死也不去山上了,她現在看到山都害怕了。
“那你爲什麼要去斷腸崖 ,又是怎麼到達斷腸崖的?以前是什麼人?”
“拜託,你一下子問我那麼多問題,我怎麼回答?”
“一個一個慢慢回答。”
顧輕寒正想拉過一把凳子坐下,看到夜冰翊冷冷的丟下一個眼刀子過來,不由撇撇嘴,收回動作。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下。忍一時風平浪靜。
“我去斷腸崖是因爲被人追殺,到達斷腸崖是因爲跑着跑着就跑到斷腸崖了。至於我以前是什麼人,怒不奉告,但你可以放心,我只是一個世外客,不會對你們怎麼樣的。”
夜冰翊濃眉緊擰,問了半天,也沒問出什麼,只怕她的名字也只是一個化名吧。
“你該知道,朕有的是辦法讓你從實回答的。”夜冰翊的語氣淡淡的,但是不難從裡面聽出,他這句話是在警告,顧輕寒也完全相信,這個男人說得出,做得到。
“事實便是如此,就算你嚴刑逼供,我也只能說這麼多。”顧輕寒攤手,不信拉倒。
“你該知道,斷腸山,千百年來,所有人都進不去,就算進去了,也沒有一個能夠出得來的,裡面有着一道又一道的上古奇陣,就連斷腸崖都是一個傳說。你拿一個上古傳說來糊弄人,你覺得,你的故事很美麗嗎?”
這次輪顧輕寒愣住了,千百年來,所有人都進不去,也出不來,那她是怎麼出來的?
裡面有一道又一道上古奇陣?她們怎麼沒有發覺?斷腸崖有什麼秘密?難道這是一個時空隧道?
顧輕寒收回所有玩笑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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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冰翊看到顧輕寒疑惑的樣子,劍眉一蹙。
難道她說的都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麼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會不會是敵國派來的奸細?
“如果我告訴你,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會相信嗎?”
“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夜冰翊放下茶杯,直視她的雙眼,卻見她眼神清明,沒有一絲撒慌的跡像。
“對,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來自另一個世界,我當時被人追殺,不堪受辱,跳下斷腸崖,在崖底養傷治病,去了整整三年多,直到第四年,我們纔開始離開崖底,走了整整一年,才走出斷腸崖,出來斷腸崖後,就發現,這不是我們以前的那個世界,這是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顧輕寒看到夜冰翊那雙能夠洞察一切的眸子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無畏的還視回去。雖然這個男子身上的氣場很強,但她以前也是女皇,他的氣場壓不倒她。
頓了一下,顧輕寒繼續道,“我還有一個朋友,也跟着一起跳下來了,你若不信,也可以去問他,又或者,派人去調查。 ”
“我信你。”顧輕寒的話剛說完,夜冰翊就堅定的相信,倒把顧輕寒驚了一下。
這般天方夜譚的話,他居然也相信?還是說……忽然間,顧輕寒心裡一急,扯着他的衣袖,緊張的道,“你知道怎麼回到我原來的地方?”
“朕不知道。”夜冰翊扯開他的手,破天荒的,第一次被女人碰到,而不覺得嫌惡的。
“這些奏摺都是你批的?”夜冰翊忽然指着桌上的奏摺,看着顧輕寒。
想剛剛,她看到這些奏摺的時候,差點沒把他嚇死。
且不說她的筆跡,模仿他,模仿得惟妙惟肖,分不出真假。就說裡面每一個治國的方針, 就把他嚇到了 。
那些沒有批改的奏摺,全部都是最難的,他留下慢慢思索,再來批閱的奏摺,卻沒想到,她大筆一揮,就能把這些疑難雜事,全部解決。甚至還備註了,以後碰到類似此事,該如何解決,律法又該如何修繕。
而這些問題,都是歷朝歷代無法解決的事。
比如結黨營私,比如修繕河道,比如爲君之道……等等……
這些治國之道,隨便拿出一個,足以讓整個天下沸騰了。
她到底是什麼人?腦子裡面裝的什麼?爲什麼有這麼高深的學問?爲什麼每次看到她,給他的印像就不一樣。
“嘿嘿 ,手癢。”顧輕寒不自在的笑了一下。這件事情上,她理虧了,雖然她提的都是很好的意見。
“來人,筆墨伺候。”夜冰翊突然道。
小多子,領着一個小太監,立即的推開門,行了一個禮後,便開始研磨。
“你可以開始寫了。”
“我?開始寫?寫什麼?”顧輕寒指了指自己。恨不得把那隻種馬變態男的面具撕下來,裝什麼冷酷,裝什麼清高,還不是色男一個。
“把你腦子裡,關於治國之道,全部寫下來。”
要不是瘸着一條腿,顧輕寒絕對跳起來。
尼瑪,把她腦子裡的東西都挖出來嗎?靠,那些都是無價之寶好不好,豈能隨便送人,再說了,一時間,她哪有那麼多治國之策。她還得想辦法回家呢。
“我失憶了, 腦子裡面沒東西。”顧輕寒雙手交叉置服,仰頭看着屋頂。
“看來,你需要恢復恢復記憶,小多子,去,把刑部的幾個用刑高手,給朕召來。 ”
“是,皇上。”
“等下,算你厲害,我顧輕寒這次認栽。”
“哦……原來你叫顧輕寒,而不是韓清啊。輕寒,韓清,倒是很有意思。”
顧輕寒噎住,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要是寫出來的,朕不滿意,朕也會讓你恢復恢復記憶的。”
“只怕我寫出來的,你不敢採用。”顧輕寒咬牙切齒。這個變態男。
拿起狼毫筆,蘸了點墨水,看着純白的宣紙,略微思索,把古代的三省六部制具體的草擬出來。
又把他們分別負責管轄的統統列出來。
顧輕寒專門寫字的時候,很是動人,一雙剪水般的眸子,專注而認真。她的眸子帶着談談的冰冷,但仔細一看,又能看向了她神彩飛揚,風采自信,彷彿這些事情在她手上,不過是信手拈來。
她身上的感染力很強,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就讓人不禁對她着迷。
讓夜冰翊愕然的是,她專注的時候,身上隱隱帶着一絲與平日裡不同的霸氣。那尊貴的霸氣,是與生具來的,不需要刻意去表現。
此時的他,不由暗想她的身份。
每一次見她,每一次的感受都不一樣。她就像一塊寶藏,挖之不絕,每挖深一層,就讓人又發現一個意外的驚喜。
忽然間,夜冰翊的眸子一寒,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鎮王,你到底有多想朕死,三番兩次派人暗殺於朕。本想讓你多活幾日,既然你這麼想死,那朕成全你。
顧輕寒揮墨,淋漓盡致的寫着,幾乎沒有任何停頓,蘸墨的時候,不經意擡頭,正好看到夜冰翊身後的太監,拿着一把寒光閃閃的銀刀,正欲捅向喝茶的夜冰翊。
顧輕寒握筆的動作一頓,條件性的大喊,“小心。”身子一閃,將夜冰翊推開,因爲貫力,顧輕寒不小心,撞到桌角,腦子暈眩了幾下。
“刷”一招失手,太監刺客握着短刀,又衝了過來。
小多子瞳孔一縮,嚇得忘記反應。
顧輕寒撞到桌角,失去知覺的最後一刻,看到的是夜冰翊抱着她,大手一揮,端的是瀟灑厲害,那個刺客直接立即重傷倒地,半天爬不起來。
靠,早知道變態男武功那麼高,她救什麼救啊,靠,原來他在鬥獸場是藏拙啊。
“啪”的一下,顧輕寒昏倒在他懷裡。
這裡的動作驚動了外面的侍衛,立即有一堆的侍衛涌進來,拿住刺客,並恭敬的跪 下去,“屬下參見陛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屬下救駕來遲,屬下該死。”
“護駕護駕,來人啊,快護駕,有刺客。 ”小多子這才反應過來,大聲的喊着,侍衛首領不由撇嘴。等他喊,黃花菜都涼了。
夜冰翊抱着顧輕寒,發現顧輕寒很瘦,身上的骨頭讓他烙得慌,讓他不敢用力,生怕一用力,她就碎了。
“去請太醫,馬上立刻速度,所以太醫都請過來。”夜冰翊一邊說着,一邊將她往軟塌抱去,輕輕將她放在軟塌上。
侍衛首領看了一眼夜冰翊懷裡的顧輕寒,愕然的點點頭,火速去傳太醫。
皇上不是很討厭這個女人嗎?爲什麼對她這麼好?連刺客都不管了?
小多子更加愕然,後宮裡那麼多女人,皇上抱過誰,又對誰有過好臉色,偏偏對這個奴隸女人,如此優待,皇上不會看中一個奴隸了吧?
“把這個刺客押走,別讓他自盡了。”侍衛首領道。
一場刺殺,讓御書房裡熱鬧起來,整個皇宮也不得安穩,然而這一場刺事件來得快,去得也快。
太醫們來得更快,把過脈後,恭敬道,“皇上,這位姑娘,沒什麼大礙,只要休息幾天就好了,微臣已經幫她包紮好了。不過,這位姑娘似乎受過嚴重的內傷,因爲長年的風餐露宿,這位姑娘的體質不是很好,需要好好調補,若再這樣下去,這位姑娘只怕也活不久了。”
夜冰翊轉動着手中玉扳指,凝眸看着昏迷不醒的顧輕寒,“你說,她以前受過嚴重的內傷?長年風餐露宿?”
“回皇上,是的。這位姑娘身體嚴重缺乏營養,似乎還曾從高空墜落,傷到心肺,靠着山中的草藥續命。”
從高空墜落?傷到心肺?這麼說,她剛剛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太醫猶豫一下,才繼續道,“按說,這位姑娘,傷得這麼重,早該死了,可她卻活了下來,這是一種奇蹟,她常年服用冬青草,微臣不知她怎麼會服那麼多冬青草,但是,冬青草在我們夜國,並不多見,甚至可以說稀有,就算是國庫裡,也找不出幾株。還有她的手筋腳筋,是被人生生挑斷的,不知是誰有這麼大本事,可以把她的手筋腳筋接續成功。”
太醫很是佩服,斷了手筋腳筋的人,一般都是廢人,生活不能自理, 可是這個女人,手腳竟然還能活動,真是奇蹟。
“而且這位姑娘以前似乎有武功,只不過被給廢了。”
聽到太醫的話,夜冰翊的心幕地一緊。
生生挑斷手筋腳筋。
她的手筋腳筋是被人筋斷的?
那她被挑斷手腳的時候,得有多疼,得有多痛苦?
“她的手腳,還有可能治好嗎?”
“這……她的手腳,能夠自由活動,已屬奇蹟,微臣學醫不精,實在醫治不了。這位姑娘,只要少走動,也別去幹粗活,想來,對於生活沒有太大的問題。”
“你下去吧。”夜冰翊突然擺了擺手。
“是,微臣告退。”太醫們行了一禮,依次退了出去。心中納悶,那個女人到底是誰?居然能進御書房,還能躺在皇上的龍塌上。
“皇上……昨天……昨天您說陪蓮妃娘娘用午膳,現在……現在已經正午了,皇上 需不需要……”小多子年紀不大,十幾歲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傻頭愣腦的。摸着拂塵,不自在的提醒着。
蓮妃在後宮勢大,要是皇上沒有去的話,蓮妃指不定又該發什麼火了。
“不去,讓她自己吃去。”不等小多子講完,夜冰翊就打斷他的話,並接着道,“你吩咐洪太醫,調配藥膳,朕要他,把這個女人的病徹底治好,需要什麼藥材,直接從國庫裡拿。”
“啊……”小多子張大嘴巴。
“啊什麼啊,讓你去就去。”
“哦哦哦……奴才馬上就去。”小多子傻傻的離開,傻傻的想着,都要千刀萬剮了,還治什麼病,這不是浪費藥材嗎?
夜冰翊走到御書房桌前,拾起那一筆寒光閃閃的匕首,眼神深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起身,又拿起顧輕寒寫到一半的治國策。越看,夜冰翊越是震驚,他敢肯定,雖然她看起來粗俗不堪,痞裡痞氣,但如果讓她來當皇帝,絕對不會比他差。
這麼多奇思妙想,她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
放下手中的宣紙,夜冰翊走到顧輕寒的牀前。
她的額頭包紮着繃帶,帶着面紗,看不清她臉上的模樣,只能夠看得到那一雙緊閉的眸子。
彷彿能想到她張開眸子時的冷冽,霸氣,痞子,風采自信,粗魯猥瑣……各種各樣的表情。
這是他在深宮中,從來沒有看過的,更不知一個人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表情。
視線下移,夜冰翊看到她裸露在外的手腕,那裡有一道劍傷,下好將她的手筋挑斷。
夜冰翊坐在她的牀前,拿起她細瘦粉嫩的手臂,怔怔看着那道已經結了疤的手臂。
傷口很長,也很顯眼,他可以肯定,她的這隻手,肯定流了許多血。拿過她的另一隻手臂,依然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傷口與右手一模一樣。
很難想像,她在十萬大山裡,是用什麼草藥,將這一雙手生生治好的。
視線上移,盯着她臉上的面紗。
伸出修長如玉般的大手,想將她臉上的面紗解下來,還未碰到面紗,夜冰翊又縮了回來,向來冰冷的眼裡,閃過一絲掙扎。
猶豫許久,夜冰翊還是將她臉上的面紗解了下來。
然而,一解下來後,夜冰翊嚇得從牀上站了起來,瞳孔睜大。
他想過很多次她的容貌長什麼樣,卻從未想過,她的臉被人毀容了。
夜冰翊的心跳得很快,許久都無法平復。她的臉,坑坑窪窪,深深淺淺都是一道道的刀疤,看着猙獰醜陋滲人。饒是他承受力強,也不禁被嚇一跳。
夜冰翊的眼裡,沒有嫌惡,也沒有鄙夷,有的只是深深的震撼還有憐惜。這種憐惜,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重新坐在牀邊,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撫過那些坑坑窪窪,深深淺淺,交叉縱橫的刀疤。每一道刀疤,深可入骨。
到底是誰那麼狠心,挑斷她的手筋腳筋,廢去她的武功,又把她的容貌給毀了。
恨一個人,最多把她殺了就好,何必如何折磨她呢。
眼裡更加心疼憐惜。
他實在無法想像,在她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何況是一個女人,哪個女人不愛她的那一張臉。
腦子裡浮現顧輕寒講的那句話: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來自另一個世界,我當時被人追殺,不堪受辱,跳下斷腸崖,在崖底養傷治病,去了整整三年多,直到第四年,我們纔開始離開崖底,走了整整一年,才走出斷腸崖。
被人追殺,不堪受辱,跳下斷腸崖?
她該有怎樣的痛苦,怎樣的無可奈何,纔會選擇一死?
崖底生活五年,只怕她很是痛苦吧。
每摸過她一寸皮膚,都能想像得到,她當時有多麼痛苦。
忽然間,夜冰翊不再恨她,反而覺得這個女人很讓人心疼,心疼得想要窒息。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只是看到女子消瘦的身體,滿身的傷痕,還有受創的心靈,夜冰翊就忍不住想要對她好,忍不住想要將她心裡的傷撫平。
難怪,難怪昨天晚上她發呆的時候,眼裡的痛那麼深……深得讓他震撼。
這個奇怪的女人,每見一次,就要給他那麼大的震撼嗎?
這一天,夜冰翊一直都陪着顧輕寒,午膳在御書房吃,所有奏摺也擡到了御書房。
而小王爺,多次想將顧輕寒帶走都沒有機會,不由暗罵夜冰翊小肚雞腸,一點兒小事也做不好。
等到顧輕寒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
揉揉發痛的額頭,慢慢張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夜冰翊冷漠着一張臉,站在她的牀前,嚇得她身子一抖,跳坐起來,因爲用力太猛,腳筋一痛,疼得她冷汗淋漓。
“嘶……疼……”
夜冰翊冰冷的眼裡,閃過一絲慌亂,很快又掩蓋了下去,快得讓人捕捉不到,“別動。”說着,拿起顧輕寒的腿,輕輕幫她按摩着,動作小心而珍惜。
顧輕寒一驚,護住自己的腳,“你想幹嘛,你別亂來,我的腳快經殘了一半,你別把我徹底搞成瘸子。”
“再動朕把你另一隻也打斷。”冰冷的聲音讓顧輕寒不敢再動。她還要回家呢,要是兩條腿都殘了,她怎麼回去?
閉着眼睛,只希望他能夠輕點,別徹底把她搞殘了,可沒想到,變態男的動作很是仔細溫柔,全完沒有要整她的意思,這倒讓顧輕寒爲之一愣。
變態男這麼好心 ?再看變態男,低着頭,溫柔的揉着。從她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他的側邊臉。
麥色皮膚,展現着男性的魅力,以及健康的朝氣。如削鬼斧般的俊顏,微微顫動的睫羽,撲凌着一種誘惑,幽深漆黑的雙眸,彷彿一顆顆耀眼繁星,讓人如置夢中,如同一幅山水畫,美得不現實。
“以後再這麼毛手毛腳,朕把你四肢都給砍了。”
冷不防聽到夜冰翊的話,顧輕寒不由大罵,“靠,你這個變態暴君,我毛手毛腳,關你什麼事,又不犯法。”
“朕說不許就是不許。”
“你是我什麼人,管得也太寬了吧。”
“朕不介意讓一個奴隸成爲朕的女人。”
靠,什麼奴隸,她又不是奴隸,只不過是你們冠上的罪名而已。種馬就是種馬,後宮那麼多女人還不夠,連她這種容貌盡毀的女人都不放過,虧她剛剛還以爲這男人不錯呢。
“去用膳,吃不完,朕大刑伺候。”夜冰翊入下她的腿,起身冷冷的說着,走到書案上,繼續批改奏摺。
顧輕寒擡頭,看到那裡放着一清淡的桌美食,足有數十種菜式,陣陣飯香飄來,讓顧輕寒飢腸轆轆。
下牀,一拐一拐的走到桌前,拿起筷子,吃了起來,含糊不清的道,“嗯,不錯,你們家的御廚比起我的御廚,也不遑多讓。”
她的御廚?她是什麼人?怎麼會有御廚?難道她以前也是皇親?可是三國中,沒有姓顧的皇親呀?
偷眼看着她的吃相,粗魯中帶着尊貴,而那些菜式,她竟一點也沒覺得奇怪,甚至知道該怎麼吃才最香。
她以前吃過嗎?這一桌的美食,連他都很少動,每一道菜式,都需加工無數道工程。
“你吃嗎?”顧輕寒邊吃邊看向夜冰翊。
“朕不與奴隸一起吃。”
“咳咳……”顧輕寒一口噴了出來。
夜冰翊放下奏摺,走到她身旁,幫她順了順背,“你就不能吃慢嗎?又沒人跟你搶。”
“嘿嘿,謝啦。不過,以後別叫我奴隸了,我不是奴隸,奴隸太難聽了。”好樣的,算你還有點良心。
“你死了,就沒人給朕寫治國策。”
顧輕寒差點又噎住了。
靠,原來又想剝削她的知識,難怪準備這一桌價值不菲的美食。靠,他可真夠聰明的,居然想得到間接腦補啊。
“吃完馬上寫,寫不到五條,朕把你右邊砍了。”
顧輕寒狠狠的咬着嘴裡的菜,恨不得像捏泡麪一樣,把她捏碎。
吃完後,顧輕寒大筆刷刷刷幾下,又寫了五條關於治國的方針,再次讓夜冰翊駭然。
這個女人要是朋友還好,如果是敵人,他付出任何代價都會第一時間將她除去。這種對手太恐怖了。
五條治國方針,對於顧輕寒非常簡單,隨便將腦裡的知識抽幾條出來,都可以搞定。
所以對於她來講,不過片刻。
“完了,你可以放我離開了吧。”顧輕寒笑着道。
夜冰翊嘴角微勾,將她寫的五條寶貝似的收起, “朕可以放了你,但你得把朕心中的疑惑解出來,並幫朕辦完三件事,朕就放了你。”
顧輕寒狐疑的看着他,嘴角亦是一勾,“可以啊,你也得幫我辦兩件事,我才幫你。”
“朕不喜歡別人討價還價。”
“我也不喜歡別人要脅我。”
“你不怕朕殺了你?”
“你可以殺了我,但你休想從我腦中再獲取一絲信息。你也是明白人,當知道,我隨便出一個計謀,都能讓你的國家蒸蒸日上。”
四目相對,兩人誰也不肯認輸,彼此都從對方里,看到倔強。
“行,你想朕爲你辦什麼事?”夜冰翊負在背後的手握緊,對於她的條件有一絲好奇。
“第一,我要你幫我找到藍玉棠,就是跟我一起走出斷腸崖山的戴面具男子。 ”
“他是你什麼人?”夜冰翊的心裡有一絲不悅,漆黑的眼裡閃過狠勁。
“我們的條件裡,似乎沒有這一條。第二,我要你幫我找到回家的路。就是如何進入斷腸崖,又如何攀上崖頂的辦法。”
“顧輕寒,你那是三個條件了。”
“是嗎,那就三個條件吧。只要你幫我做到這幾件事,我可以幫你把其它兩個國家也一併給滅了。”
其它兩個國家,一併給滅了?這倒不錯,哪個帝王不想要一統天下的。
“第一第二,朕都可以幫你做到,第三條,朕做不到,斷腸崖自古以來就是一個傳說,也沒有人可以進入斷腸山。”
當真進不去?進不去,那她怎麼回家?
“但是,朕可以盡力一試。”
“好吧。”儘管有千萬個想回家,顧輕寒也只能一步步慢慢的來。
這一晚,據說顧輕寒與夜冰翊通宵達旦,秉燭夜談。
這一晚,據說夜冰翊在她身上學到了無盡的治國以及經商知識。
這一晚,據說兩個人彼此慢慢走近,被彼此的才學所震撼。
這一晚,據說他們兩個人的聊天內容,被記錄成書,成爲夜國最寶貴的東西,也是全天下都想爭搶的東西。
據說第二日,夜國皇帝公佈了一條又一條的新律法,以及新政策,讓朝野轟動。
據說第二日,夜國的官員進行了史上最大調動,兵不血刃的打擊了一批批的貪官污吏。
據說,新政策下來,夜國百姓歡天喜地,酬謝夜國皇帝,大呼萬歲。夜國皇帝自此深受百姓愛戴 。
據說,夜國從此後,數百年,一直處於巔峰富嬈。
也據說,夜國皇帝,從此愛上那個低賤卑下的無鹽奴隸,廢棄後宮三千,甘願爲了她生,爲她死,爲她拋棄一切,甚至皇位,生命……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小王爺答應帶顧輕寒離開皇宮,卻在皇宮裡等了兩天都沒能看到顧輕寒的面。原因正是夜冰翊時時刻刻都呆在她的身邊,連晚上都與她同住一個寢宮。
皇宮消息本來就傳得快,夜皇與一個奴隸相處兩天的消息自然不徑而走。
後宮沸騰了,無數嬪妃都氣得摔桌子,砸凳子。有些沉不住氣的,甚至率着一衆宮女太監,氣勢洶洶的走到御書房。
然而,未到御書房,就被轟了出去,甚至降妃位。自此,後宮的妃子們,雖然不敢前往御書房,但個個恨不得將顧輕寒剝皮抽筋,千刀萬剮,直罵下賤的女人,不要臉,狐狸精。
小王爺等不及了。
不知道皇兄到底對她做了什麼事。
這天,小王爺不顧侍阻攔,直接衝進御書房,要見顧輕寒。
一進御書房,就看到兩個人都穿着便裝,正準備出門。
小王爺愕然。
不是說皇兄要將她千刀萬剮嗎?
怎麼看起來,關係還不錯?而且……而且皇兄還對她笑……皇兄什麼時候對人笑過了,他每次都緊繃着一張臉,讓人看了都害怕。
“你來這裡做什麼?”看到小王爺,夜冰翊的臉色就沉了下去,彷彿小王爺打擾了他的約會。
“我……我……我來這裡找蟋蟀。 ”
找蟋蟀?找蟋蟀找到御書房來?正欲張口訓斥責,小王爺就捂着自己的耳朵,躲到柱子後面,閉上眼下,視死如歸,大聲而快速的道,“皇兄,我答應她帶她出宮的,您跟我說的,做人要守信用,我答應過她,要帶她出宮,自然就要做到嘛。您要罰我抄字,我也認了,就算您要我抄一千遍,我也抄了。”最多就是再印一千遍嘛。
噗嗤……
顧輕寒笑了出來。這個小魔王,算他還有點良心,沒把她徹底拋棄。
“不需要你帶,朕自然會帶她出宮。”
啊……
你帶她出宮?
小王爺傻了,皇兄會帶女人出宮?皇兄不是最討厭女人嗎?
“今天清歌選妃,自然得親自去看看。”看到自家弟弟那不成器的模樣,夜冰翊就恨不得將他揍一頓。
“啊……對啊,清歌皇兄今天選妃,我怎麼給忘記了,皇兄,我也要去,我要幫清歌皇兄選一個皇嫂。”小王爺樂呵呵的笑着,一閃身,衝了出去,“皇兄,你等等我,我也要去看清歌皇兄選妃,我去換便服。”
人影不見,只有一道遠去的聲音迴響過來。
“清歌,長得好看嗎?”顧輕寒突然偏頭看向夜冰翊,眼裡閃着好奇的光輝。
“朕的兄弟,自然是好看的。”他們四兄弟,一個比一個好看,在夜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難道她沒聽過嗎?
“比起你呢?”
夜冰翊正想回答,撇見顧輕寒猥瑣的目光,夜冰翊臉色瞬間黑了下去。
“你問這個幹嘛?”
“還能幹嘛,要是他長得好看的話,那我便去參加選妃大賽,把那清歌娶回來當夫郎。”
聞言,冰夜翊的臉色更黑。恨不得掐死顧輕寒。見過沒節操的,沒見過這麼沒節操的女人,想男人想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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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了,選妃要明天了,今天他們兩個人的心,靠近了些,嘿!這是不是代表着,小皇帝又要被這個沒節操的女人收入後宮了?
選妃要是選出一隻小藍子會怎樣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