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雲舒和瞬西在蛇洞中也不知爬了多久,終於看見了亮點,二人欣喜不已,不覺加快了速度。爬出蛇洞,外面陽光正好,微風和煦,鳥語花香,陣陣蟬鳴讓二人感覺從地獄又回到了人間一般。
瞬西看到任雲舒的模樣不覺得笑出了聲,平日的他總是一襲白衣勝雪,乾淨雅正,可望而不可即,可現在面前這人,衣衫襤褸,佈滿了血跡與泥漬,頭髮也有些凌亂,可就是這樣狼狽的模樣,依舊氣宇軒昂。
瞬西走到溪水邊洗了個臉,喝了幾口水,心情大好,說道:“你也來洗洗吧,這溪水好舒服。”
任雲舒將衣服上的泥漬和血跡洗去,環視四周道:“我們還是想想怎麼出去吧,我來過荒峻山很多次,卻從未到過這裡。”
瞬西拍着他的肩膀說道:“你這人就是太沒情趣了,這麼美的風景,我們可以邊走邊慢慢欣賞,總會走出去。”說話之間,一股濃香的燉肉味兒隨風飄來,瞬西遠望過去,一縷白色炊煙裊裊升起,爲這山色蒙上了一層凡間煙火氣。
瞬西指着那炊煙,對任雲舒賠笑道:“任先生,好餓啊,那裡好像有吃的。”話音未落,她的肚子已經“咕咕”叫了起來,任雲舒盯着她,真不知道這個女子怎麼想的,一會膽小得連小蛇都怕,一會又膽大得連巨蟒都殺,一會心細如麻,一會又心大得可以忘記一切煩惱,盯了半晌,他無奈地搖搖頭道:“走吧。”
二人走到炊煙處,這裡是一間茅屋,屋外院子裡一位白髮老人正在炒菜,油花四濺,他身旁的鐵鍋中燉着豬肉,這鍋肉應是燉了許久,看上去肥瘦相間,軟糯可口,配上金黃色的湯汁,瞬西的口水都快流了下來。老人將一盤青菜呈入盤中,回身發現了他二人。
任雲舒上前拱手道:“老人家,我們兄妹二人路過此處,飢腸轆轆,不知可否一同用餐?當然我們不會白吃白喝。”他從懷中掏出幾塊碎銀放到木桌上。
老人笑嘻嘻地將銀子還給了任雲舒,說道:“坐下來吃吧,不用給銀子,看你們的年紀,和我兒子一般大。”
瞬西本以爲像任雲舒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的公子哥肯定是吃不慣這些家常便飯的,可任雲舒卻吃得很香,豬肉吃了好幾大塊,就連湯汁也就着飯一掃而空,他吃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笑道:“老人家,您的手藝真好。”
瞬西嚼着飯問道:“對了,老人家,您剛纔說我們和您兒子一般大,怎麼不見您兒子呢?”
老人放下筷子,滿面愁容道:“我本是前面世外村的人,世外村地處荒峻山山腳偏遠之地,我們村子與世隔絕,自給自足,可一年前,村子裡的成年男子開始陸續失蹤,我的大兒子也不見了,不知道是死是活,我和老伴兒意識到不對,我們在村中還算富庶,便帶着二兒子躲到了這裡,可惜不久前,二兒子染了風寒,沒有及時得到醫治去世了,我老伴兒悲傷過度不久也跟着去了,留下我這個孤寡老人獨守空房。”老人聲淚俱下,老年喪偶喪子,實乃人生之悲。
瞬西也放下了碗筷,她用袖子擦了擦嘴,問道:“您帶着兒子和妻子爲何不出這深山?城中的大夫是可以治好風寒的。”
老人哽咽道:“我和我老伴兒祖祖輩輩都在這深山居住,要離開自己的根兒談何容易?就算出去了,沒有地種,如何生存?村中本來也有一位大夫,可惜也無故失蹤了。”
瞬西低聲自語道:“真是奇怪了,我只聽說過搶黃花大閨女的,還是頭一次聽說搶男子的。”
老人聽見這話,眼神中流露出恐懼,“剛開始大家也覺得奇怪,隨着失蹤的人越來越多,村裡開始有了傳聞,說是來了個專吸食男子精元的妖怪。”
任雲舒眉頭深鎖,問道:“那世外村現在情況如何?”
老人望向世外村的方向,緩緩說道:“還能如何?大多隻剩下些老弱病殘,還未失蹤的成年男子也是整日提心吊膽。”
瞬西悄聲對任雲舒道:“我可不信有什麼妖怪,我們吃了這老人家的飯,這事可不能不管,至少幫他把大兒子找回來吧,不管是活人還是屍體,總不至於杳無音信。”
“我覺得當下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我們應該先回書院,讓大家知道我們平安,順便多找些幫手過來。”
瞬西不以爲然,撇了撇嘴,“你有沒有同情心啊,早一日找到老人兒子,他便早一日安心啊。”
任雲舒猶豫片刻後說道:“老人家,可否帶我們兄妹前往世外村?實不相瞞,我和我妹妹曾跟隨一名道士學習捉妖之術,也許可以幫上忙。”
白髮老人一聽這話,立馬跪倒在地,任雲舒趕忙扶起他來,老人激動地說道:“若真是如此,我定當做牛做馬報答二位大恩。”
瞬西含笑道:“老人家不必如此,我們也是但求心安罷了。”任雲舒望着瞬西,目光似有閃動,他發現瞬西的笑容很是純真,以前沒注意,這個女子嘴角一揚,臉頰兩側竟會出現小梨渦,顯得很是可愛。
老人領着任雲舒和瞬西朝世外村走去,瞬西手肘輕輕碰了碰任雲舒,悄聲揶揄道:“沒想到你撒謊都不臉紅的啊,什麼兄妹,什麼捉妖之術。”
任雲舒白眼道:“這種與世隔絕的村子都很迷信,如果不說我們會捉妖之術,你覺得老人家憑什麼相信我們?”
瞬西點點頭道:“我倒是想看看這個妖怪長什麼樣。”
三人向東走了半個時辰,一座寧靜的村莊陡然出現在眼前,夕陽西下,田間幾個腰粗臀肥的婦女正在辛勤耕種,孩童們唱着童謠穿街竄巷,街道兩側,年近古稀的老人們正在售賣各種生活物品,一眼望去,除了見不到成年男子的身影,一切如常。
瞬西四處打量,問道:“家裡的勞動力失蹤了,大家怎麼好像沒事一樣呢?”
老人嘆息道:“日子總要過下去,人總要活。”
三人繞着整個村子走了一圈,任雲舒問道:“老人家,走了這麼久,怎麼一個成年男子也沒見到?”
“有妖怪吸**元,哪個男子還敢出門啊,家裡人只能對外宣佈失蹤,男子偷偷躲起來,久而久之,世外村的人也分不清每家男子失蹤的真假了。”
瞬西突然想到什麼,任雲舒對她微微搖了搖頭,瞬西便也不再說話。
任雲舒笑道:“老人家,也不知這妖怪何時會來,今晚我兄妹二人可否在村中留宿一宿?”
老人家點點頭,“只是,若這妖怪今晚不來可怎麼辦?”
任雲舒淡淡一笑,說道:“會來的,男子都藏了起來,妖怪這麼久沒有精元吸食肯定餓了,整個村子現在能見到的就只有我一個成年男子,不找我找誰?您說呢?”
老人將二人帶到一處茅屋,這裡曾經是他在世外村的家。
待老人離去後,瞬西疑惑道:“你也覺得很奇怪對嗎?村子裡大家都對外稱家中男子失蹤,可問題是他怎麼知道有人是謊稱的?”
任雲舒蹙了蹙眉道:“因爲他就是謊稱者,只有撒謊的人才覺得別人也可能是撒謊,並且他還爲擄走男子的幕後黑手做事,這村裡大量男子失蹤是真,他的故事是假。”
“你的意思是那老人家是幫兇?你怎麼知道?”
任雲舒用奇怪的目光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瞬西,問道:“難道你不覺得全身發軟,使不上勁兒嗎?”
瞬西搖搖頭。
“你着實很奇怪,剛纔的飯菜裡被下了軟筋散,我內力深厚,但走進這個屋子時我已經發作,按你的內力,早就應該發作了,你怎麼會一點感覺也沒有?”
瞬西無奈道:“我也不知道。那個老人爲什麼要害我們?”
任雲舒身子一軟坐到牀上,說道:“不是害我們,只怕是害路過的所有年輕男子,我想他應該會請所有路過的男子吃飯,講這個故事,帶他們到村裡,等待他們軟筋散發作,召喚人前來擄走,只是我們遲遲沒有發作,所以讓我們兩個住到了這裡,遲早會對我們下手,不過有一點我也沒有想通。”
瞬西說道:“他不直接下毒,說明這些男子有用,可究竟有什麼用?想明白這點,這背後之人的身份也就浮出水面了。”
任雲舒拊掌道:“不錯,我準備來個將計就計,你現在藏好,發生什麼都別出來,我想這波人對女子可沒什麼情面……”話剛說一半,他擡頭一看,站在他面前的分明就是一位年輕公子。煙雨書院男女衣服款式相同,趁着任雲舒說話期間,瞬西已經束起了長髮,若是從背後一看,不熟悉的人難辨雌雄。
瞬西笑逐顏開道:“那老人家年齡大了,不會親自動手,來抓我們的人就算知道我們是一男一女,一時分不清,會將我們都抓走,我們在一起互相也好有個照應。”
任雲舒一時不知如何接話,他知道瞬西是個自己有主意的人,三言兩語無法改變她的想法,可究竟會遇到什麼兇險他自己也不知道,沉默半晌,他說道:“別拖累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