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書院的路上沉默不語,劉大低垂着腦袋,不知道回去如何交差,也不知道會引起什麼樣的軒然大波,瞬西心裡還擔心着疏雨和離人,也不知道能不能騙過柳家和荊家。
剛行至煙雨山山腳,幾個黑衣人再次攔住了他們的去路,瞬西和任雲舒互看了對方一眼,任雲舒輕輕搖了搖頭,他們此刻也並不清楚這是什麼狀況。
劉大看這陣仗,吼道:“他們怎麼還沒走?”他轉身便往反方向跑,沒跑出幾步,被另一邊而來的黑衣人攔住了退路,又被逼回了原地。
黑衣人們話不多說,直接開打,這羣人招招致命,一劍指刺任雲舒胸口,若是平日,任雲舒只需用劍輕輕一撥便可躲過,可在他運氣的剎那,內力就像水流般流逝,完全使不出來,劍勢洶洶,還好他身體靈巧,側身一閃,避過了要害。在他身後的另一個黑衣人趁機偷襲,橫掃一劍,任雲舒的右小腿上被割出了一條鮮紅的口子,他腿下一軟,單膝跪在地上,天涯劍也開始在手中發抖,黑衣人絲毫不給喘息的機會,接連又使出幾劍,步步緊逼,任雲舒走投無路,叉開雙腿,身子儘量下貼,快速從黑衣人胯下滑過,待來到他身後之時,天涯劍轉瞬刺入了那人的後背,黑衣人面朝大地直直倒了下去。任雲舒筋疲力盡,一下子失去重心,他用劍支撐以至於身子不倒下,瞬西見他不對勁,越過重重阻攔,來到他的身邊。劉大身邊也圍了幾個黑衣人,他的右胳膊已經被刺中了一劍,他朝旁側的小道奔去,身後的黑衣人窮追不捨,劉大跑得太急,也看不清腳下的路,一不小心滾下了小山坡,摔在地上頭暈眼花,全身痠痛,黑衣人站在山坡之上,比了一個停手的姿勢,道:“不必追了,我們的目標是任雲舒。”劉大掙扎着站起來,左腳稍稍一動就疼痛難忍,估計是骨折了,他朝書院方向一瘸一拐地跑去,得回去搬救兵救任雲舒他們。
瞬西扶任雲舒,問道:“你怎麼了?”
“我中了化功散,這羣人看來是要下殺手了。”任雲舒說道,“他們的目標是我,一會你拼命往前跑,別回頭,我儘量拖住他們。”
“我不會丟下你的,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你怎麼這麼不聽話,你現在回去還可以搬救兵來救我,再不走,我們都走不了了。”任雲舒語氣有些着急,他知道時間不多了。
瞬西不以爲然,“你當我傻嗎?救兵沒來之前你就死了,想支開我沒門兒,一起跑。”
任雲舒見拗不過瞬西,沒再多言,黑衣人已經圍了上來,瞬西雖然內力還在,但武功有限,只能勉強防身,她將任雲舒護在身後,劍光如雨,破空之聲此起彼伏,一個黑衣人一劍斬來,招式普通,但這一劍殺氣逼人,力大無窮,瞬西用折枝一擋,兩劍交接,只聽得“哐當”一聲脆響,折枝竟然斷成了兩截,她不覺冷汗涔涔而下,虎口巨痛,鮮血一滴滴直墜入塵土之中。黑衣人也被這股反震力震得退了幾步,包圍圈破開了一條口子,瞬西來不及顧自己的傷口,扶着任雲舒就跑。
他們沒有目標地跑了良久,沒有再看見黑衣人的蹤影,瞬西漸漸放慢了速度,氣喘得完全說不出話。
任雲舒卻從容不迫地在一塊大石頭前蹲下,上下打量了半天,瞬西揶揄道:“大少爺,我們現在在逃命,你還有心情觀賞石頭啊?”
任雲舒用手拔開石下的雜草,果然露出幾滴血跡,站起身說道:“看來我們在繞圈。”
“啊!不會吧。”瞬西叫道。
任雲舒環顧四周,“這石頭我已經看到過很多次了,這裡還有剛纔我滴下的血跡,看來這裡有人設了陣法阻止外人進入,這裡離書院不遠,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這裡是……”
“書院後山。”任雲舒和瞬西同時反應了過來。
“看來進入後山的路不止在書院裡的那一條。”任雲舒說道。
兩人交談間,不遠處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隱隱聽見一人說道:“這地方有些邪門啊,大家小心些,那兩人都受了傷,跑不了多遠,跟着血跡找。”
瞬西蹙眉問道:“怎麼辦啊?他們好像要追來了。”
任雲舒在煙雨書院學習了四年,其中對陣法也有所涉獵,他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剛纔他們走的路線,漸漸有了頭緒,“你在石頭上做一下標記,這個標記要特殊一點,一來可以幫助我們識路,二來如果有救兵也好找到我們。”
瞬西在石頭上刻了一枝折斷的樹枝,然後跟着任雲舒往深處走去,眼前明明是一條直路,任雲舒卻帶着她七拐八繞,有時甚至圍着一棵樹繞上個兩三圈,但不知道爲什麼,她一點也不慌亂,她覺得任雲舒天生就好像有種能讓人安心的本領。
天色由金黃變成了灰濛濛,風搖樹動,鬼影幢幢,偶爾傳來幾聲狼嚎,瞬西不由打了個寒顫, “這後山這麼大,什麼時候才能走出去呀?天也快黑了,不會有野獸吧?”
任雲舒調侃道:“那你願意被野獸吃掉還是被黑衣人殺掉呢?”
“那兩種都是死,我可還沒活夠……”瞬西話剛說了一半,“木屋?”任雲舒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瞬西嘲笑道:“任二公子,這個時候你還想着木屋呢?”
“我是說前面有一個木屋。”
瞬西順着任雲舒手指方向看過去,果然有間木屋,在這片深山老林中很是突兀。這木屋看起來已經很久無人居住,一踩到地板上就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空氣中滿滿的灰塵味,角落裡布着大大小小的蜘蛛網,房間裡的書桌上蒙上了厚厚的灰塵,上面還平鋪着一張紙,紙張已經泛黃。打開碗櫃,灰塵迎面撲來,嗆得瞬西打了好幾個噴嚏,裡面只有五六個陶瓷粗碗疊在一起。走到最裡面的房間,放置着一張木牀,牀上還有一牀老舊的藍色碎花棉被。
“這裡以前應該有女人住過,不過廢棄很久了。”任雲舒一邊打量這個屋子,一邊說道。
“老大,這有血跡,他們可能躲進了那個木屋。”屋外傳來陌生人的聲音,任雲舒走到窗邊查看,六七個黑衣人的身影,已經朝木屋逼近。
“他們來了,我們得找地方躲起來。”任雲舒說道。
瞬西指着頂上說道:“要不房樑上躲着,他們可能不會注意。”
任雲舒搖搖頭,“別說我現在沒有內力飛不上去,就算上去了,這些人也不會忽視房樑的,他們做事很謹慎。”
瞬西只好四處打量,慌張踱步間,覺察到有些不對勁,她趴在地上又敲了敲,發現地板下面有一小塊是空心的。這塊空心地帶一直延伸至角落裡的紅色箱子處,她打開箱子,裡面裝滿了粗布衣服,衣服下是一個隔板,輕輕推開隔板,竟露出了一大片空間。
“躲這裡。”瞬西讓任雲舒也過來。
二人鑽進地下,下面的空間容納兩人有些侷促,只能緊靠着蹲在地上,粗布衣服放在瞬西腿上,他們把箱子關上,隔板拉上,靜靜等待。兩人面對着面,手貼着手,靠得很近,彼此能聽到到對方輕微的呼吸聲,呼出的氣體,溫熱地在彼此臉上發酵,瞬西能感覺自己的心“撲通撲通”直跳,像要跳出來一般,一種難以言明的曖昧在心底裡氤氳而升。
上方傳來了亂七八糟的腳步聲,翻箱倒櫃的聲音,透過地板的縫隙,瞬西看見一雙腳朝他們走來,黑衣人打開了箱子,瞬西屏住呼吸,手心已冒出冷汗,任雲舒將她的手握住,說了一句脣語,“別怕”,這句無聲的安慰讓她再次安心下來,只要在任雲舒的身邊,就好像什麼都不用想,時間過了很久,箱子終於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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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都找了,沒人。”
“這兩個人都受了傷,還能跑哪去,走,再去找。”
腳步聲慢慢消失,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瞬西側耳傾聽,外面沒有一點動靜,她小聲問道:“你說他們走了嗎?”
“應該走了。” 任雲舒看着瞬西突然問道:“你的臉怎麼這麼紅,不會發燒了吧?”他將一隻手輕放在瞬西的額頭上,另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自言自語道:“奇怪,沒有啊。” 瞬西趕緊把任雲舒的手撥開,“我沒事。”
“你在這呆着,我先出去看看情況。”任雲舒翻出箱子,屋子原先的物品散落一地,黑衣人已經沒了蹤影。
“出來吧,他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