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天成和陌塵回到桃隱,陌塵將解天成包袱解開,取出衣物一件件疊好放在竹架之上,收拾完之後,二人坐在院中飲茶。
“你爲什麼回來了。”陌塵問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在這裡靜謐的日子太過美好,讓我產生了貪念。”
“那……”陌塵吞吞吐吐問道,“解家和你妻兒如何?”
解天成撫摸着陌塵的頭髮,柔情似水,“我的妻子半年前已經病故,家中留有兩子,等風頭過去,我會把他們兩個接過來,我們一家人就在這世外桃源生活。至於解家,家中還有幾位長輩,他們一定比我更有能力讓解家壯大。”
烈生眼見陌塵處於上風,估摸着不到一個時辰她就可以返回,便也沒有再跟蹤二人,他一向不願違背陌塵的意願,可一直到了晚上也沒有見人回來,他趕忙派魂衛四下尋找,只在湖邊找到了陌塵隨身的香囊。魂落客得知此事大怒,爲了懲罰烈生失職,在他身體中釘入十五根斷魂釘,釘釘入骨,每一刻都猶如骨肉撕裂般的疼痛。
“去把聖使找回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若她還活着,我便給你取出斷魂釘,否則,這輩子你都得忍受這蝕骨之痛。”
“是。”
烈生一直在尋找陌塵的下落,他知道要想找到陌塵,解家是突破口,但是據他的調查,解天成也失蹤了,兩人一起失蹤,烈生覺得此事應該不簡單,他相信,只要解天成還活着,總會聯繫解家,於是他派人日夜監視着解府。
桃淵谷內時光如梭,他們已在這裡平靜地生活了兩年,陌塵就快要臨盆,解天成對她更是疼愛,凌蕭瑟時時照顧二人,經常和解天成一起把酒言歡,成了還未出世孩子的義父,玄谷表面上使喚着解天成,背地裡卻是各種補藥送給陌塵,大家其樂融融,彷彿江湖上的血雨腥風已和他們毫無關聯。
“這麼久過去了,想必外面風聲已過,我想安排行舟和行路一同到桃隱。”解天成說道。
“自然是好。”陌塵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解天成立刻修書一封,一來是讓解家派人把二子送到桃淵谷來,二來是希望解家重選當家。可他不知道,所有飛往解家的信鴿,中途都會被烈生的人攔截,由他們查看後纔會繼續送往解家,這封信自然也不例外。其中一個魂衛看到信中內容,立馬將它呈給了烈生,烈生看完這封信,將它捏在手中,一發力,信碎成了紙片,他恨,若不是他們,自己不會時時忍受斷魂釘之痛,他悲,自己愛的人即將和別人生下孩子。他沒有帶任何一人,隻身前往信中所寫的桃淵谷位置。
烈生站在桃隱竹籬外,陌塵肚子大得已行動不便,此刻正坐在一張搖椅上,閉着眼睛曬太陽,解天成坐在不遠的桌子旁,看着書,誰也看不出,這兩人一個是魂落門聖使,一個解家大當家。陌塵曬久了太陽,臉有些發燙,準備進屋,睜開眼,她注意到竹籬外的烈生,兩人對視了良久,烈生轉頭離開了,陌塵想起身去追,無奈行動不便,只好作罷,解天成見陌塵匆忙起身,立馬過去扶住她。
“你臉色不太好,怎麼了?”解天成看陌塵一直盯着竹籬外,他順着看過去,什麼也沒有。
陌塵思考半晌,拉着解天成的手說道:“我們得儘快離開這,我爹可能知道我在這了。”剛說完,她感覺肚子一陣劇痛,蹲了下去,發出痛苦的**。凌蕭瑟剛進院就看見此番景象,想也沒想,立馬縱身一躍,幾個上下就來到玄谷住處,拉着她就朝桃隱奔來。
烈生回到魂落門,來到火靈堂,單膝跪地。
“兩年了,還是沒有陌塵的下落嗎?”魂落客背對他,負手站在堂上問道。
烈生猶豫片刻,“沒有。”
“一直找不到,你就得日日受這蝕骨之苦。”
“屬下無能,這是屬下應該受的。”
“可我聽說她就藏在桃淵谷。”魂落客轉過身說道,見烈生無話可說,他繼續說道,“那封信可不是隻有你一人看到,看到的魂衛可是都告訴我了,我就是好奇,爲何你要隱瞞?”
“屬下甘願受罰。”
“來人,將他關進黑牢,沒我的命令不許放他出來。”面對着這個一直忠心耿耿的人,魂落客也絕不心軟。
解天成和凌蕭瑟在屋外焦急不已,眼看已經十幾個時辰過去,俗話說,女人生孩子,半隻腳已經踏入了鬼門關,不知道此時陌塵怎麼樣了。只聽“哇”的一聲,嬰兒的啼哭傳了出來,房門打開,玄谷抱着一個女嬰走出來,“恭喜,母女平安。”解天成匆匆掃了一眼孩子,跑進房裡來到陌塵牀邊,陌塵此時虛弱不堪,滿頭大汗。
解天成握住陌塵的手,“辛苦了。”
陌塵想起烈生的到來,心中很是不安,“天成,聽我說,我爹可能已經知道我在這了,我們現在弱的弱,小的小,就算一起逃走也跑不遠,被我爹找到的話,難逃一死,你帶着女兒先回解府,至少護她周全,我也會自己躲起來,如果有幸沒有被我爹發現,我會去找你的。”
“我不走,讓凌大哥送女兒去解府吧。”
“凌大哥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這種危險還是不要把他捲進來的好。”
解天成一百個一千個不願意,但是面對虛弱的陌塵,他無法拒絕這樣殘忍的要求,“送了女兒我就回來。”
臨走,陌塵抱着女兒,摸了摸她胖嘟嘟的臉,“她出生於中秋節,就叫她月夕吧。”解天成點點頭。他用布條將月夕綁在背上,騎馬離開了桃淵谷,這一別竟是永遠。
解天成前腳離開,魂落客後腳就帶着魂衛來到了桃淵谷,陌塵正在家中慌忙收拾衣物,未察覺到魂落客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
“這種粗茶淡飯的日子就是你背叛我的理由嗎?”聽到那低沉的聲音,陌塵停下手中動作,兩隻腳像被釘住了一般,慢慢轉頭,說不出一句話。凌蕭瑟遠遠看見桃隱來了許多魂衛,他幾個箭步衝過去,劍光竄動間,魂衛紛紛倒下,脖子上只留有一條極細的傷口,桃隱的窗戶紙也被血跡染紅。
魂落客拉着陌塵推門出去,門外只剩凌蕭瑟一人,持劍而立。
魂落客拊掌道:“好劍法,不愧是武林第一高手啊。”
“放了她。”
“那不行,她是我的女兒,哪有女兒不跟爹回去的。”
“什麼?你是魂落客的女兒?”聽音閣不問世事,卻知道孰正孰邪,誓與魂落門不共戴天,自己卻愛上了魂落門聖主女兒,可笑,太可笑了,想到這裡,凌蕭瑟失魂落魄,獨自跑向了桃林深處。
解天成馬不停蹄地趕回桃隱,已經空無一人,凌蕭瑟也不見蹤影,他來到玄谷住處,玄谷正在曬藥,解天成問道:“他們人呢?”
“一個被抓了,一個找死去了。”
解天成剛出桃淵谷,就聽見江湖人士紛紛議論,任家任孤城已經集結了其他十幾個家族一起前去討伐魂落門。解天成立馬動身朝魂落殿前去,路上正巧遇見了任孤城一衆,二人不謀而合,一同前往。
陌塵被抓回後,被關在自己閨房,唯一安慰的是,魂落客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及一句她的孩子,看來他興許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門外黑影閃過,魂衛已經倒下,房門被推開,陌塵一看,竟是凌蕭瑟。
陌塵疑惑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我已經前前後後潛進來無數次了,這裡大大小小房間我都瞭如指掌。跟我走,武林正道已經擰成一股繩前來討伐魂落客,你是她的女兒,他們不會放過你。”凌蕭瑟等不及陌塵迴應,拉起她就往外走。
路過火靈堂,陌塵見四下無人,偷偷將魂詛劍盜走,二人一起離開了魂落門,朝煙雨山前去,投奔凌蕭瑟好友歸山老人,歸山老人將二人安排在後山木屋內。
凌蕭瑟見陌塵心不在焉,安慰道:“放心,等一切平靜下來,我就把你送去解府。”
“不用了,就在這挺好的。”陌塵望向窗外,眼中又是那一抹化不開的悲傷。
“不用?你不想和天成在一起了麼?”
陌塵嘆氣道:“正邪終究殊途,你也如此。”
“我?”凌蕭瑟坐下,倒了一杯水,翹着二郎腿喝了一大口,說道:“我現在無門無派,無所謂正邪。”
陌塵蹙眉追問道:“你不是聽音閣弟子嗎?”
“被掃地出門了。”凌蕭瑟說得是那般雲淡風輕,心裡的痛只有他自己明白。那日陌塵被帶走,他決定去救她,便趕回聽音閣,要求自願被逐出師門,和魂落門的人糾纏,無言面對師父,從小生活的地方以後再也不能涉足。
“怎麼回事?因爲我嗎?”
“不是,反正我也不適合清修。”
魂詛此時發出幽幽劍光,陌塵突感胸口一陣劇痛,吐了一口鮮血。
“怎麼了?”凌蕭瑟察覺有異。
“我恐怕命不久矣,魂詛用人血祭劍,可讓它更加強大,但效果有限,我和我爹血脈相連,魂詛對我們一脈的血有着極強的渴望,這次我回去,我爹每日取我幾碗血養劍,也許是我血脈的特殊,有時候我恍惚間覺得我和這把劍融爲了一體,此消彼長,我能感覺到魂詛越來越強大,而我越來越虛弱。”
“如果此消彼長,那我毀了這把劍不就行了。”
陌塵笑了笑,“沒用的,它不是普通佩劍,普通方法都不行,只是這把劍決不能落入歹人手中,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奪天之戰足足打了五天五夜,魂落門戰敗,魂落客丟失魂詛,戰鬥力大大下降,他乘亂逃走,循着魂詛劍氣來到煙雨山,任孤城一路追擊,餘下衆人則進入魂落殿抓戰俘,找金銀,解天成翻遍了魂落殿也沒有找到陌塵的蹤影。
歸山老人和魂落客打鬥起來,幾十個回合下來,歸山老人漸漸落於下風,最後被一掌斃命。陌塵和凌蕭瑟見魂落客已經走入後山,正在到處追尋劍氣,若是被他找到魂詛,必定又要興風作浪。
“你帶着魂詛去地下石室先躲一躲。”凌蕭瑟說完拿着自己的劍就出去了。
陌塵帶着魂詛來到石室內,她將劍插入地上,劍依然發着幽光,彷彿在召喚着自己的主人,陌塵胸口又是一陣疼痛。反正也活不久了,決不能讓這把劍落在壞人手中,陌塵決定用自己的真氣來封印它她開始發功,感覺真氣與自己慢慢分離,真氣像流水般將魂詛緊緊包裹,幽光消失,陌塵倒在地上,沒有了氣息。
凌蕭瑟和任孤城在後山將魂落客圍住,沒有了魂詛,面對這兩大高手圍攻,魂落客只能是身首異處,最後被任孤城用獨酌砍下了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