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天成聽說了狩獵大會上出的事情,心中隱隱不安,帶着一隊人馬來到了煙雨書院。
解天成走進莫言堂,歸山老人笑嘻嘻地迎過去, “解當家,稀客呀,雖然你不請自來,但我們書院也會視你如座上賓。”
解天成面無怒色,笑道:“院長客氣了,我本是出門辦事,半道經過書院,聽聞狩獵之事,所以前來打擾,畢竟我女兒和女婿都在這,唐突之處還望見諒。”
歸山老人嘴裡嘀咕道:“你知道自己唐突就好。”
劉大領着解天成入座,奉上茶水,解天成問道: “我就不兜圈子了,狩獵大會上出的事情可有查出什麼?”
歸山老笑呵呵道: “目前還沒有什麼頭緒。”
解天成放下茶杯,深嘆一聲,“近日這個江湖真是不太平,煙雨書院被襲,任盟主那邊也不知怎麼了,所有拜訪一律拒絕。”
“爹,你要來怎麼都不提前通知我呀。”解月夕接到傳報,立馬來到了莫言堂。
解天成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一掃臉上的嚴肅,溫和地笑道:“月夕,在書院過得如何呀?”
解月夕攙着解天成,說道:“書院挺好的,大家都很照顧我,特別是雲舒。”
“那我就放心了,爹主要就是來看看你,明日便會啓程回去了。”
“解當家,書院難得有您這樣的武林泰斗到來,今晚會爲您準備晚宴。”站在歸山老人旁的劉大說道。
歸山老人招手示意劉大俯身,貼着他耳朵道:“這厚着臉皮來的人,我們還要給他準備晚宴?
劉大苦笑,“這是禮數,畢竟他也是四大家之一的當家。”
解天成拱手道:“有勞了。”
解月夕回到房間,對桃紅說道:“上次那個叫瞬西的丫頭讓我在雲舒面前失了顏面,今晚晚宴我要讓她當衆出醜。”說完,她讓桃紅耳朵靠過來,小聲說起了計劃。
瞬西得知晚宴消息,趕緊到賞雪軒,說道: “三哥,解天成到書院了,聽說他以前可是在魂落門鼎盛時期,敢一個人上門單挑的猛人,之後銷聲匿跡兩年,就在大家都以爲他死了的時候,他竟然奇蹟般地又出現了,還參加了奪天之戰,所以人稱‘神鬼難擋’,你說這些傳聞到底是不是真的啊?還有那兩年他去哪了呢?”
尹松柏輕輕彈了一下瞬西的額頭,笑道:“聽說了不少啊,這些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去哪了我也不知道,但解天成確實算得上是個光明磊落的英雄。”
瞬西低聲對尹松柏說道:“今晚設宴,不能讓他看見你,萬一認出你呢?”
尹松柏躺在牀上,翹着二郎腿,悄聲迴應: “解大當家怎麼會記得多年前的一個不起眼的下人呢?解月夕不也沒認出來嗎?長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
墨川穀見那二人在他面前低聲細語,肯定是有什麼事情不想讓自己聽到,心生不滿,打趣道:“瞬西,我說你一個女孩子怎麼總是偷溜進我們房間呀?”瞬西瞪了他一眼,隨手將手中蘋果扔了過去,墨川穀手一伸便接住了,狠狠咬了一大口。
瞬西剛走出賞雪軒,就迎面和一人撞了個滿懷,這人面目和善,氣質卻如山一般威嚴,他不須任何語言和動作,就能懾服衆人,瞬西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肩膀,心中暗道:這人怎麼全身硬得像鐵塊一般,估計我的肩膀都淤青了。不過瞬西自知是她主動撞上,於是拱手道:“對不起。”說完便準備離開。
只聽“嗖嗖嗖”幾聲,那人身後幾個侍衛般打扮的人劍已出鞘,其中一人高聲喝到:“大膽,撞瞭解大當家就想走。”
瞬西這才知道,她撞得不是別人,正是江湖人稱“神鬼不擋”的解天成,她正色說道:“我已經道過歉了。”
那侍衛不依不饒,喝到:“說一句對不起就想了事?怎麼也得跪下。”
瞬西蹙了蹙眉,說道:“這哪裡來的狗,主人還沒有說話就汪汪汪的叫?”
侍衛一聽這話,從脖子到臉全都漲紅了,他剛拔出劍,便被解天成制止了。解天成笑道:“這位姑娘,是我的侍衛冒犯了。”
瞬西說道:“這大白天的,狗到處亂叫亂咬,主人若是不好好管教,將來它恐怕就要被別人管教了。”
解天成臉上依舊掛着笑容,說道:“姑娘說話未免太難聽了些。”
“難聽的纔是真話。”說完,瞬西直徑走進了聽雨軒。
解天成望着瞬西的背影,喃喃道:“這小姑娘這般伶牙俐齒,倒讓我想起了以前的月夕。”
瞬西回到自己房間,除了柳疏雨,房內還有一人正在等候,正是解月夕。解月夕見瞬西回來,拉着她的手笑道:“瞬西,今晚書院會設宴款待我爹,我爹好音律,而你琴彈得比我們所有人都好,能不能請你在宴會上彈奏一曲呢?”
瞬西說道:“宴會之事,劉大自會安排舞蹈團和音樂班子,何須我彈?”
解月夕楚楚可憐地說道:“那些俗樂自然不能和你所彈之曲相提並論,我只想到自己,這樣的要求確實有些爲難你。”
瞬西雖然已經見識過這個女人的變臉之術,可看到她這般模樣,心中也有些不忍,血衝頭頂,便應了下來。
大廳上,歸山老人和解天成坐在上座,房間兩側擺放了十幾張四方矮几,每張後面都放着兩個錦墊,解月夕進門很自然地走到任雲舒旁邊跪坐下來。墨川穀、瞬西、柳疏雨走進來,瞬西正想按照順序坐到任雲舒右側的一張矮几,墨川穀一個箭步已經搶了上去,瞬西和柳疏雨只好坐到墨川穀右側矮几旁,離人進來,看了一眼柳疏雨,又看了一眼座位,徑直坐到了墨川穀旁邊。
瞬西看到上座的解天成,突然有一種悲傷的感覺,眼前閃現出了畫面,解天成坐在牀邊,牀上躺着一人,模糊一團,他端着一碗藥,輕聲道:“和爹說好了啊,我喝一口,你就要喝一口,不喝藥你的病怎麼好?”瞬西自己都被自己搞糊塗了,這些時不時閃現在腦海中的畫面到底意味着什麼?
宴會開始,劉大早已找了舞女跳舞,樂師奏曲,大家觥籌交錯。
解月夕拿起酒壺往任雲舒的酒杯中斟滿美酒,說道:“雲舒,我們一起去敬我爹一杯吧?”
任雲舒手都沒有擡一下,只是說道:“我不喝酒,也不喜歡應付這種場面。”
解月夕莞爾一笑,道:“那我們來看點有意思的吧。”任雲舒轉頭盯着她,滿眼疑惑,不知道她這話何意。解月夕站起來,拍了拍手,音樂停止,舞蹈也停止了,她高聲道:“煙雨書院並非尋常之地,看這些尋常舞蹈聽這些尋常音樂有什麼意思?”
“月夕,不得無禮。”解天成輕叱道,轉頭對歸山老人笑道:“小女在家被慣壞了,實在不好意思。”
“爹有所不知,今年書院本來只招收三十名弟子,最後卻因爲一本琴譜多收了一位,這位弟子在音律方面頗有建樹,她將爲我們彈奏一曲。”
“哦?還有這種事情?”解天成饒有興趣地望向歸山老人。
“確有其事,不過這位弟子在我看來,音律上並沒有什麼過人之處。”歸山老人自然是知道瞬西在音律這方面的資質遠超常人,不過眼下讓她出這風頭,對她不一定是件好事。
解月夕笑道:“有沒有過人之處,一聽便知。”她又拍了拍手,桃紅從旁搬出一把琴放置在大廳正中,瞬西坐下開始撫琴,一撥就發現了不對勁,左手感覺按動琴絃十分吃力,指尖陣陣疼痛,發出的聲音也不似平日的淳樸優美,她立馬明白了過來,這把琴的琴絃離琴面過高,因此按壓琴絃時反彈力過大,並且琴絃也不是用的普通絲絃,而是硬度更高的弦,這樣做只有一個目的,那便是傷手。瞬西心裡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明明知道解月夕不是什麼好人,人家挖好了陷阱,自己還聽話地往下跳。
四周目光灼灼,瞬西停下琴音,正準備找解月夕理論,任雲舒走到了她的身邊,把蕭遞給瞬西,說道:“我撫琴,你吹簫,我想爲解當家送上一曲《漁樵問答》。”
“可是……”瞬西看了看琴,有點擔心,任雲舒附耳道:“解天成愛女如命,現在理論並不理智,就算你有理,當着這麼多人掃瞭解天成和解月夕的顏面對你有害無利。”
瞬西點點頭,音樂再次響起,悠然灑脫,廳中衆人沉醉其中,除了解月夕。瞬西偷瞄了幾眼任雲舒,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疼痛,一臉淡定,難道他都沒覺得疼嗎?曲畢,周邊爆發起了掌聲,任雲舒將左手背在身後,瞬西瞥見他左手已有一絲絲血痕。
解天成拊掌大笑道:“二位剛纔的配合天衣無縫,甚是好聽,我敬你們一杯。”
瞬西爽快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任雲舒掃了一眼剛纔解月夕倒的酒,起身小啜了一口,剛坐定,心臟開始劇烈跳動,像要裂開一般,口鼻皆喘不過氣,他身子一倒,渾身抽搐起來,嘴裡不斷吐着白沫。衆人驚慌失措,將任雲舒團團圍住,一時間都沒了主意。
墨川穀坐在一旁,嘴角微微上揚,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也假裝慌忙地圍了過去,他不知道,這些舉動都被另一雙眼睛看得很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