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曹操所部到達河洛的時間比頭天孫堅所部要稍微早一點。因此,還有着相對充裕的伐木時間。只不過伐木之後天就黑了,造橋就沒有時間了。
次日天亮之後造橋,午時造好便橋。兩千人馬及其輜重過便橋,又花了一個多時辰。過橋之後,稍一整隊,立即啓程。趕到虎牢,剛好是吃飯時間。
曹洪喊道:“喂——上面守關的,可是澤坤英雄?”王越答道:“正是我家縣令。”曹洪道:“有請澤坤英雄答話。”王越道:“好,請稍候。”
其實田潤就在後面,只是故意沒有上前的。
田潤守兩關,是守而不是攻,因而重要的是個“拖”字。只要能夠拖延時間,就一定不遺餘力,尤其是剛開始面對曹操的時候。時間拖得越久,新添建築的強度就越大,衆諸侯的糧草耗費就越多。因而,過了一會兒,田潤才走到牆邊,往下瞧了瞧,卻並沒有說話。
曹操等人雖然都沒有仔細端詳過田潤,但此次進兵,就這麼一個女人,也就容易辨認了。於是,曹洪道:“澤坤英雄請了!”田潤問:“你是誰,叫什麼名字?”曹洪道:“末將姓曹名洪字子廉,乃曹操曹孟德麾下。”田潤再問:“你爲什麼不跟我這個部下說話而要跟我說話呢?”
曹洪氣息爲之一滯,明明是正常的做法,但自己卻從來沒有想過爲什麼。這時想來,當是因爲田潤的部下不能做主、或者雖能做主有田潤在場也不會做主的原因。但這樣的原因,分明顯示自己瞧不起田潤的部下,又怎麼能說出口。
曹操越衆而出,道:“澤坤英雄請了。在下與澤坤英雄曾經見面多次,毋需自我介紹了吧。”田潤道:“曹校尉請了。須知上一事了結,方好談下一事。你部下曹洪,適才有辱我部下王越。讓他先道歉,我再跟你說話。”曹操道:“子廉並非小瞧貴屬。只因所請之事,乃是開關。子廉不願讓貴屬作難,故爾相請澤坤。”田潤聽了,露出了笑容,再點了點頭。然後一轉身:“開飯!”關下曹操叫道:“哎,澤坤、澤坤!”
曹操等人其實並不僅僅想過關,而且還想吃飯。眼見田潤等人均已消失在關牆的後面,也只得帶人後退三裡,自行埋鍋造飯,扎帳宿營。
次日起來,一點人數,竟然發現少了曹洪。在不久之前的追擊董卓的戰鬥中,曹操曾得曹洪捨命相救。曹洪當時說“天下可無洪,不可無公”的畫面,事後常常浮現在曹操的腦海,不得不令曹操對這位從弟另眼相看。眼見少了曹洪,曹操大怒。點齊人馬,未進反退。辰時剛過,又回到河洛。
曹操爲何後退呢?這是因爲,自河洛過了洛河之後至虎牢關的這一帶山壁均沒有樹木,想必是董卓守關的時候就砍伐一光了。只有回到河洛,才能製造雲梯。
過洛河的便橋,曹操當時就沒有拆毀。是以順便返回。午時過完橋。當日,伐木造梯。休息一晚,天不亮就出發。辰時末,到達虎牢關。
曹操用馬鞭指着關牆之上,喝道:“關上之人若不答話,操便要攻關了。”話音剛落,關上站出一人,赫然便是曹洪!
曹洪喊道:“公,洪無恙。”
曹操見到曹洪,一時轉不過彎來。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說曹洪投降田潤了?不對。洪這種忠義之士,寧死都不會降的。又或者,曹洪單獨前來,已經取得田潤的原諒,然後被請了上去。沒想清楚,曹操就不說話。等曹洪說。哪知曹洪也不說。過了片刻,關上有士兵與曹洪打招呼,曹洪被帶到邊上,坐吊籃,下了關。
出吊籃,曹洪飛步跑到曹操馬前,單膝點地,抱拳道:“洪莽撞,讓公操心了。”曹操道:“怎麼回事,起來回話。”
曹洪站起身來。道:“前日睡到半夜,洪不安穩。便擅自出營,到這裡向田縣令的部下王越請罪。因我沒喊話,關上過了一個時辰這才發現。便放下了吊籃,讓我上去。至天明,見到王越。王越說,要我跟他比武,他就原諒。但我徹夜未眠,他勝之不武。便讓我在關上休息。說是待曹公一道,就開始比武。這恐怕就要下來了。”
聽到王越說要跟曹洪比武的時候,曹操差點失笑。曹洪可是戰呂布的三英之一,他一個縣令的手下,居然還敢叫板!但聽到最後才知道,王越是要在關下、在曹軍面前比武。這,先別說武藝,僅僅這膽氣就夠嚇人的了。於是,曹操問道:“可有勝算?”
曹洪道:“沒有。但王越說,只要比武就行。無論勝敗,他都原諒。”
曹操這下明白了。曹洪,自然是忠肝義膽。前日,雖然從田潤讓曹洪道歉開始,到田潤退開,中間有一段時間,但那段時間是自己在講話。自己是曹洪的主公,主公正在講話,屬下是不能隨便插話的。因而,也可以說,田潤根本就沒有給曹洪道歉的機會。但曹洪卻不會這麼想。曹洪一定認爲,就是因爲自己沒有及時道歉,這才連累了大家沒能過關。因而才半夜獨自跑來道歉。“因我沒喊話,關上過了一個時辰這才發現”,曹洪既然跑來道歉,又不喊話,那就是跪了一個時辰啊!
可恨的田潤,一定是故意的。前日就是故意不給曹洪道歉的機會。夜裡也是故意裝作沒有發現跪着的曹洪。田潤要羞辱的,是曹洪但主要不是,主要是想羞辱我整支曹軍。因而王越纔會故意說,要在我軍前比武。
看來,王武的武藝是一定能勝過曹洪的了。這一場羞辱,受還是不受?若選擇不受,就需要攻打關口。進攻的雲梯也已經準備好了。但,那得死多少弟兄啊?
曹操沒有想過,待王越戰勝曹洪之後,是否一擁而上的問題。那種卑鄙齷齪的念頭,就連一閃念都沒有。
吊籃再次下來了。王越跨出吊籃,向曹軍走來。背後巨大的關牆襯托之下,本來應該顯得王越渺小,哪知卻不然。曹操一眼望去,竟無端地感到一種蕭瑟。王越的衣襟,彷彿並不是由於行走而擺動,而是因爲春風而起舞。每一步踏下,都沒有聲音。但卻讓曹操感到了萬釣的沉重,就宛如希聲的大音。
曹操跳下馬來,迎向王越,拱手道:“在下曹孟德,見過王英雄。”“罷了,”王越一開口,原來距離曹操十丈的身影一下子就出現在距離曹操兩步的位置。曹操大驚,不由得後退了一步。衆曹將在曹操下馬的時候也跟着下了戰馬,此後注意力一直集中在王越身上,見此異狀也紛紛抽出了兵刃。“我告訴你一件事。”
停了幾拍之後,曹操才道:“請講。”王越道:“你現在還活着。你還活着的事實,證明我並不想殺你,同時也證明田縣令不想殺你。”
居然是表達好意?!曹操從來沒有聽說過可以用這樣咄咄逼人的方式表達好意。曹操怒極,不由得仰天長笑:“哈、哈、哈、哈……”笑過了,曹操卻又有了另外的打算,於是道:“原來王英雄要殺之人,無論在哪兒,無論有多少人保護,那人都必死無疑啊……”曹操還沒說完,王越便插言道:“然也。”衆曹將均怒。曹操續道:“王英雄這樣的身手,舉世無雙。就連那三姓賊呂布,也有所不及也。大家說是不是啊?”衆曹將不明白曹操的意思,都沒有接話。
曹操接着又說:“以王英雄的絕世身手,與子廉相鬥,恐難盡興啊。操有一提議,不若以戰呂布之三英,與王英雄一斗,若何?”衆曹將這才明白曹操之意。捧得高,才能摔得重啊。
王越道:“若你們是惡意的,勿須多言,數千人一齊殺上便是。”曹操見王越沒有想到推脫之辭,忙道:“善意、善意。”
王越又道:“若你們是善意的,就燒掉雲梯。燒了雲梯之後,我就戰那三英吧。”曹操立即下令,燒雲梯。雲梯而已。要雲梯,無非是費一天時間,重回河洛去伐木修造而已。
雲梯被點燃,一時半會兒,還不能算是燒燬了。這邊沒事,王越退開幾步,說:“三英,出列,先認識一下。然後我們坐地休息,等待雲梯焚燒。”夏侯惇、夏侯淵立即站了出來。相互問了姓名之後,王越還問其故鄉等等。
“差不多了,”坐地休息的王越站了起來,“我們往關門這邊走幾步,以免誤傷他人。”說走就走了。夏侯惇、夏侯淵、曹洪見王越沒有騎馬,也步行跟上。
走了二十來步,王越站住了:道:“來吧,三英!且慢!這三英,也太難聽了。就像說的是山上的老鷹。”夏侯惇脾氣較急,當時便要發作。哪知王越接着又說,“再加一個人吧。四英,不錯。就跟四大天王一樣了。”夏侯惇儘管並沒有把王越放在眼裡,卻知道再加一人,一定符合曹操的意思。於是就沒有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