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上庸兵都是本地人。對於本地的山巒溝渠都比較熟悉。蔡琰派出偵騎之後,次日便有了迴音。當時,說是偵騎,實際上此時負責偵察的人是沒有騎馬的。在這樣的山地裡,騎馬還不如走路來得快。
偵騎回報,說呂布在一個叫做莋秦的縣城裡。莋秦距離安陽不遠,也就是順着山溝,向西六十里,再順着漢水沖刷的山溝向南五十里的地方。有小路可以從安陽直插莋秦,但小路比較難行。揹着背兜能過,擔着擔子不能過。蔡琰問了一下,莋秦縣城跟安陽一樣,也沒有城牆。
“這裡有個問題,”蔡琰道,“那呂布會不會以百姓爲人質呢?”徐庶道:“呂布自認爲是英雄,一般不會如此下作。”黃月英道:“一般不會,那就是說狗急跳牆的時候會。”蔡琰道:“這還有些作難了。呂布這種狼心賊子,不打是不行的,打也是不好打的。”徐庶道:“莋秦附近的地形如何?”負責偵察的士兵說,莋秦的地形跟上庸差不多,就是一個山谷。
說起來都是山谷。但還得分大山谷和小山谷。當山谷較小、兩邊山峰較近較陡的時候,比較適宜於設伏。當山谷較大,兩邊山峰較遠較緩的時候就不能夠設伏了。上庸一帶,就是大山谷。也就是說,莋秦那兒的地形是不適宜設伏的。
徐庶又問:“從安陽過去,西行南下都是這樣的大山谷嗎?”負責偵察的士兵回答是。但莋秦再以南就不是了。莋秦以南,漢水往東南方流去,山谷逐漸就窄了起來,沿河邊行走,最多隻能走三十里。
“那漢水最終又流向哪裡呢?”徐庶再問。旁邊黃月英覺得徐庶的話裡有問題,最終不是流到長江裡嘛,差點失笑,立即又拼命忍住。
負責偵察的士兵回答,大約百多裡之後,流到上庸郡的闡縣。徐庶問:“自莋秦能不能直接走到闡縣呢?”負責偵察的士兵回答不能。莋秦往南,均是死路。漢水在那一帶還陡降幾級,形成幾道瀑布,乘木筏也不行。
徐庶道:“這便有了。我軍西行南下,逼近莋秦紮營,卻不攻打。由於我軍未攻,相信呂兵暫不會以百姓爲質。然後呂布自莋秦而出,僅一條南北走向的大山谷。北邊被我軍阻住了,他就只能逃往南邊。他一走,我軍就越過莋秦,再次紮營堅守。呂布就無路可逃了。”
蔡琰道:“善。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行軍教授了。”
全軍立即行動了起來,當日做好了物資方面的準備。次日一早。西行六十里,順着漢水,轉向通往莋秦的山谷。黃昏前,到達距離縣城十里之處下寨。
大軍的動靜,驚動了莋秦城裡的呂布。呂布又將那五百多人帶了出來,要迎擊來者。蔡琰這邊則沒有出戰。只是安營紮寨。弓箭手戒備,靠近了就射箭。黃忠頗有些想要再跟呂布鬥一場,但看了看山谷裡狹窄的地形,頗有些施展不開的感覺,也就作罷了。
就這樣,蔡琰就堵住了呂布北上的道路。
莋秦是一座縣城。城裡有兩千多戶人家,七千餘人。呂布一幫人僅僅五百人,東搶一家西搶一家,完全夠呂布吃上個一年半載的。而蔡琰這邊,吃的糧食本來就可能維持到來年春天。轉眼就是秋收,蔡琰還能夠得到上庸郡的補給。因而吃食方面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不過,蔡琰的人馬河邊紮寨,只是帳篷,溼氣較重,住得可沒有呂布舒服。假設呂布有耐心,就這麼耗下去的話。最後的結果還很難說。但呂布浮躁,見強敵在側,便立即安排手下大搶一番,然後往南撤出。
第二天大約中午的時候,由於河道拐彎的關係,遠遠地便望見呂布一行人出了莋秦。蔡琰這邊立即出動。先以兩千人越過莋秦,在縣城的南面列陣。後面一千人拔營,收拾東西。
拔營,現在的解釋是“指軍隊從駐地出發轉移”。其實這種解釋是錯誤的。要理解拔營,首先得想想安營紮寨是怎麼回事。安營紮寨,需要樹立一道柵欄,把營地圈起來。這一道柵欄可不是攔雞的,而是足以阻擋敵軍衝擊的。因而就需要挖坑,把木樁埋進去。埋好木樁之後,木樁與木樁之前還要釘木頭。拔營的時候,就需要把這些柵欄撬開,把木頭取下來。還要把木樁也挖出來,以便下次再用。因此,拔營不光是人走,而是要把帳篷、馬槽等所有的東西都弄走。有時候還要掩埋糞便。
拔營跟安營一樣,是比較花時間的。爲了搶時間,所以蔡琰就先出動兩千人在縣城南面五里處列陣,然後再慢慢等待後面拔營的士兵。
果然,沒過多久,呂布的人馬南行道路不通,就回來了。此時,呂布的人馬都是棄馬的騎兵,沒有盾牌。蔡琰這邊就以弓箭警告,不讓其過來。呂布不懼。率兵衝了一回,蔡琰由於有黃忠,不擔心呂布衝近,所以等到呂布等人衝到約五十步才下令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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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布帶的人都是步行,而且還是步行的騎兵,比步兵都不如。就這麼以血肉之軀想在箭雨裡硬衝五十步是不可能的。於是,這些人轉身就跑。呂布自己有赤兔馬,足以衝到蔡軍陣前。但呂布知道蔡軍這邊有一員武將足以與自己匹敵。就算自己衝到陣前,也無濟於事。因此,見到手下逃跑,呂布也跟着跑了。跑開一箭之地,再一檢查,剩了一百多人。裡面還有幾十個人帶着箭傷。呂布自己倒是無傷,但赤兔馬卻中了一箭。
呂布再次調頭南下尋路去了。這時,負責拔營的那一千士兵過來了。蔡琰又安排再次安營紮寨。漢水對岸的山峰比較陡峭,這邊的山坡則相對平緩。這種相對平緩的山坡,馬匹難行,但人卻可以上去。很難說呂布的人會不會上去。因此,這一次的紮寨跟以往不同。以往紮寨是將住宿之地圈起來。而這次則主要是要形成一道防線。因此,柵欄便沿着山坡一直伸了上去,直到一個埡口。在埡口這兒,蔡琰還吩咐要架設一座箭塔。
河套的匈奴,這個時候已經是叫做南匈奴。就跟北匈奴一樣。最高的領袖是單于。單于之下,有左、右賢王。左、右賢王通常由單于的子侄或者王族其他子弟擔任。他們就是單于的第一、第二順序的繼續人。真正管事的人,則是再下面的左、右谷蠡王。左、右谷蠡王相當於於左、右丞相或文臣武將。左、右谷蠡王就不分內外了,主要由有才幹的人擔任。所有的國事,實際上都左、右谷蠡王做主。再下面還有左、右大將,左、右大都尉,左、右大當戶,左、右須都侯等等。此時匈奴約有八萬戶,約三十萬人。按戶劃分爲匈奴八部。
如果沒有遇上災年,縱然沒有大漢朝的接濟,匈奴倒也還能自給自足。可一旦遇上了災年。生存狀況立刻就變得惡劣起來。如果是大匈奴獨霸草原的時代,遇上災年,匈奴人就會驅兵四出劫掠,將災難轉嫁到異族頭上。可現在匈奴早已衰弱,草原的新霸主鮮卑人甚至反過來縱騎劫掠匈奴人了。所以,匈奴在上郡、郡方附近集結,主要的目的並不是想要東進幷州,而是爲了抵抗鮮卑族人的掠奪。
光和元年,即178年,匈奴單于呼徵死,羌渠繼位。其子於夫羅被立爲左賢王。十八歲之時,被作爲人質押往漢朝,在幷州擔任一個小吏。後來,幷州刺史丁原率兵入京,就沒有人好好地控制於夫羅了。
這一年,於夫羅已經二十六歲了。他在幷州晉陽已經呆了八年。八年來,他度日如年,無時無刻不想着重回單于庭,縱馬揚鞭、馳騁大漠。
於夫羅從小就有野心。當他還只有七歲的時候。無意中聽到大匈奴的祖先曾經統治整個大漠時,便在幼小的心靈裡立下了宏偉的誓言:終有一日自己要重現祖先的榮光,再次成爲萬里大漠的主宰。八年來,於夫羅不是沒有想過逃回單于庭。逃回去很容易,漢朝對他的管束並不嚴密。可他不能逃也不敢逃。因爲他很清楚,逃回單于庭之後大匈奴將只有兩個選擇,或者與大漢朝開戰,或者把他的首級砍下來送回,給大漢朝賠罪。事情一拖,就到了189年。
而在匈奴的內部,由於於夫羅長期在外,時間一長,家裡人倒還記得,一般平民就記不得了。大家都只知道單于有個王子叫呼廚泉,擔任右賢王,卻不知道還有個王子叫於夫羅,是左賢王。
幷州刺史丁原率兵入京,對幷州的州事還是有所安排的。但是,不久。丁原就被呂布殺了。而且,緊接着董卓就毀去了陝縣的渡口,阻斷了幷州直下京城的道路。幷州將會由來擔任刺史,誰也不知道。
在這種羣龍無首的混亂局面下,一些人開始爲自己打算。他們打開了解庫,私分了庫銀,然後成鳥獸散。剩下的人害怕上面追究其失職,也紛紛逃離崗位。這樣一來,就出現了很多空缺。
看守於夫羅的人也逃走了。僅管如此,於夫羅還是沒有跑。但後來,供應的飯食出現了問題,直接威脅到於夫羅的生存了。於夫羅不走不行了,這才選擇了離開。
跟隨於夫羅的,有一個僕人。這個僕人是從匈奴帶來的,名叫克塔根,漢名就叫做柯根。最先,於夫羅帶着柯根是直接渡過的汾河。只需要穿過河西郡,再過一道黃河,就可以到達匈奴的地界。
但於夫羅在漢朝的時間長了,看過很多漢朝的書籍之後,就多了個心眼。於夫羅就停在河西郡不走了。讓柯根一個人返回匈奴報信,讓匈奴派人來接。
遣走柯根之後,於夫羅離開了自己住的那座小鎮。向北走了一百里,靠給別人做苦工,勉強餬口。半年之後,於夫羅回到當初住的那座小鎮,發現鎮上的人都被殺了。於夫羅推測,這一定是呼廚泉派人乾的。
回是一定要回的。屬於自己的,是一定要奪回來的。也只有奪回自己應有的東西,才談得上重振匈奴的事情。不過,以於夫羅的身份回去是不行的了。因而,於夫羅就化妝爲一個漢人。於夫羅漢話已經說得相當不錯了。而漢人與匈奴人的長相,不仔細看,其實也是差不多的。於夫羅還給自己取了個漢名,叫做羅魚。就是把於羅二字顛倒過來而已。
在河西郡,有很多白波軍。於夫羅就混了進去。後來,因爲田潤在汾河東岸大量陳兵,白波軍害怕了,往西撤離。於夫羅也就跟着渡過了壺口。接下來,白波軍往合陽、露井南下,於夫羅就瞅了個空子,離開了隊伍。
那日,趙雲、張飛、李建商量之後,李建的三千騎原地不動,靜觀敵軍變化。張飛往南,趙雲往北,繞道迂迴。北邊,未知敵軍有沒有伏兵,更不知敵軍伏兵在哪裡設伏,因而危險是未知的。南邊,敵軍設伏的可能性不大。但南邊接近右北平,很可能會與劉備的軍隊發生遭遇。
田潤方便之後,又上了那輛高架馬車,並且把目力過人的王越也叫了上去。對於敵軍的判斷,也可以說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猜測。準與不準,就看這一遭了。
過了一會兒,果然看見敵軍右軍緩緩地開出一些人馬,往左邊那支軍隊的軍營走去。田潤道:“哈,我猜中了。敵右軍果然居心不良。”王越道:“這還沒有打起來,還很難說。”田潤道:“不打,成單列或者列數較少,調度比較方便。要打則呈多列,以便士兵能夠同時到達戰場。瞧那些人的模樣,不打纔怪了。”王越道:“我懶得跟你辯。看下去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