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晉王受詔回京過節的消息,衆人都說晉王深受陛下寵愛。
至於太子一系,罵許貴妃的不知幾許,可這次確實跟許貴妃沒甚關係,只是旁人都不知道罷了。
晉州離京城只有6、7日的路程,趕着八月十三那日晉王就到了。
這次回京晉王仍然還像以往每次一樣,光土儀就帶了十來車,還不加孝敬熙帝和許貴妃的各種禮物。晉王妃這次也隨同而來,一起的還有晉王府嫡出的三個子女,分別是七歲的大郡主五歲的二郡主,與四歲的晉王世子。
到了之後,在宮外的晉王府休整了一下,晉王就帶着全家進宮了。
晉王去拜見熙帝,晉王妃則是帶着三個孩子先來鳳棲宮拜見蕭皇后。
“小世子都這麼大了,到皇祖母這裡來。”蕭皇后笑得一臉慈愛說道。
晉王小世子在奶孃懷裡抱着,聽到有人叫他,回頭瞅了瞅,一看不認識又轉頭埋進奶孃懷裡。
“娘娘,這孩子生來膽小……”
“沒關係,小孩子嘛,蓉兒,去把小世子抱過來本宮看看。”
晉王妃臉上是笑,卻暗含爲難,可當面又不好說,只能眼睜睜看着兒子到了蕭皇后的手裡。
小世子倒還蠻聽話,一臉要哭不哭的樣子,終究還是沒哭出來。
“真聽話,拿糕點給小世子吃。”
一旁的燕兒端了一盤子玫瑰芙蓉糕遞到小世子手邊,小世子見糕點顏色紅紅的,十分新奇,想拿回頭看娘一眼,又怯怯的收回手。
晉王妃笑得僵硬,“他膽小……”
一旁的大郡主突然說話了,“哎呀,弟弟要哭了,走吧,姐姐帶你去玩兒,咱們在皇祖母宮裡,可不能哭的。”
二郡主跑過去拉了小世子,兩個小娃兒一起走到姐姐身邊,晉王妃這才鬆了口氣。
“帶小世子和兩位郡主去玩會兒,小心看護。”
呼呼啦啦一羣人圍着三個孩子出去了。
“娘娘,真是抱歉,小孩子不懂事。”
“無妨無妨。”
又說了幾句閒話,蕭皇后纔開口道:“好了,差不多晉王也該從陛下那裡出來了,你們趕緊去淳鸞宮吧,估計貴妃那裡還等着。”
“是。”
晉王妃退出殿外後,蕭皇后的貼身大宮人蓉兒纔開口嗤道:“這晉王妃真是小家子氣,真以爲咱們娘娘會拿小世子如何?”
蕭皇后挑眉笑道:“當母親的,只要有點萬一,就不會拿自己孩子冒險。”
他們不是喜歡噁心人嘛,她也來噁心下他們。雖說是個人都知道她蕭皇后沒那麼蠢在自己宮裡頭動手腳,但總是有個萬一不是。
“那大郡主小小年紀都不是個簡單的,二郡主才五歲,她一開口就能立馬知道該怎麼做。”
“呵呵,這皇家的孩子哪兒分什麼年紀大小啊。笨點的,該早就沒了。她都這個歲數了,才這一個嫡子,可不是護的緊。”
出了鳳棲宮後,晉王妃才鬆了口氣。
“喬兒做的好,多虧你了。”
大郡主得意的笑了笑,“母妃,我是小孩子嘛,小孩子都是不懂事的。”
晉王妃露出欣慰的笑容,“你們兩個當姐姐的,一定要護好弟弟。那個皇后她沒安什麼好心。”說到這裡,晉王妃恨得咬牙切齒的。
一路去了淳鸞宮,晉王還沒到,許貴妃見兒媳婦並幾個孫子孫女都到了,立馬在殿中落座下來,又是安排茶水點心又是抱着小世子直叫‘我的乖孫孫’。
這個正經婆婆倒是對自己沒什麼挑的,晉王妃說了幾句,讓人把孝敬許貴妃的東西奉上來。
許貴妃一通埋怨說瞎糟蹋銀子,可還是滿臉喜悅。
兩人閒話,說着說着,就說到剛纔皇后的行徑了。
許貴妃皺起眉頭,滿臉嫌惡,但還是就事論事說道:“皇后沒那麼蠢,她不會在自己地盤上動手腳。”
“兒媳知道,可這宮裡人心險惡,誰知道會不會有人藉着皇后地方下手呢,到時候真的出了什麼事,都會說是旁人的栽贓陷害,兒媳不敢冒這個險。”
晉王妃這也是經驗之談,幾個月前她就被晉王府的一個側妃這麼坑了一把,至今未查出來坑她的是誰,反正晉王府的庶長子是沒了。
庶長子的母妃朱側妃恨不得生吃了她,晉王對她也是冷淡的可以,她說她是冤枉的,可人是在她那裡出了事,找不到真正的兇手,屎盆子就是扣在她頭上了。要不是這次入京,晉王還是對她不理不睬的。
許貴妃也知道這件事,安撫道:“你也別多想,那事母妃知道你是冤枉的,等會見到晉兒本宮勸勸他,你們夫妻和順纔是重要。”
晉王妃抹着眼淚,感激道:“謝謝母妃,還是你疼兒媳婦。”
外面有太監報,晉王殿下來了。
晉王龍行虎步走了進來,滿身英氣,器宇軒昂,也算得上是一個極爲英俊的男子。
進來後,先是給許貴妃行了叩拜大禮,才起身道:“母妃和王妃在說什麼呢?”
“你這孩子,到了母妃這兒還這麼多禮數,本宮和你王妃在說剛纔在鳳棲宮的事。”許貴妃一邊讓兒子坐,一邊把剛纔蕭皇后乾的事說了出來。
晉王雖皺着眉頭,但說法還是和許貴妃差不多。只是終究是被噁心到了,頗有幾分厭煩。
一家人閒話家常了幾句,許貴妃便說有事情和晉王談,讓宮人領着晉王妃並幾個孩子下去了。
殿中只留了兩個心腹宮人在一旁侍候。
“你也是,對她臉色好一點,總歸來說她畢竟是你的王妃。”
晉王不置可否,“她爲什麼對剛纔皇后那裡反應那麼大,還不是因爲心虛的原因。指着旁人以爲她不會如此蠢笨在自己的地盤上下手,殊不知聰明反被聰明誤。”
“成兒的事真是她做的?”
晉王府庶長子駱成雖不是嫡出,但天資聰慧,好學上進,許貴妃還是滿喜歡這個孫子的。卻是還未長成便夭折了,讓許貴妃可是心疼了好幾日。
晉王冷笑幾聲,“本王要不是看在成國公的面子上,非廢了她不可!”
許貴妃皺着眉頭,“行了行了,你也知道要看成國公的面子,多少對她好點。”
“好了母妃,先不說這些,這次進京是您求的父皇?皇后太子那邊沒說什麼?”
許貴妃道:“這次可不是本宮求得陛下,是陛下自己提出來的。這些日子旁人看不顯,本宮可是看出陛下有些不怎麼待見太子了。肯定想着還是你得他心,才招你回來的。”
晉王皺着眉頭,覺得自己母妃有點想當然了。
自己生的,許貴妃當然瞭解這孩子在想什麼,“行了,你也別那麼多疑,管它是因爲什麼,能回來就是好的,你那裡的事可別鬆懈了。”
“這事兒臣自然知道。”
“本宮總覺得陛下和太子那邊發生了什麼事,但怎麼也查不出。”許貴妃擰緊眉頭,“也許是本宮多想了。”
“母妃,你那消息準嗎?我怎麼看父皇的樣子,不像是……”
許貴妃壓低了聲音,“那根線母妃埋了二十多年,臨死之前遞過來的,不可能會錯,你父皇那裡頂多也就……”芊芊玉指比了個三的手勢。
晉王喃喃道:“那咱們可得加緊了。”
“別讓那邊抓住了把柄。”
“母妃這個就放心吧,兒臣可不是那個蠢太子。”
許貴妃贊同點頭。
她的兒子自然不是太子可比的,除了身份上差一籌,哪些地方比他差?!不過鹿死誰手還說不定,皇后那個賤人以後定要讓她和她那賤兒子死無葬身之地!
……
中秋佳節,皇宮大擺筵席,君臣共同賞月飲宴。
晉王在筵席上再次大出風頭,先不提孝敬熙帝的賀禮舉世無雙,讓衆人驚歎讓熙帝龍顏大悅,熙帝也是頗多流露出喜愛之意,頻頻賜酒。
與之相反,坐在左上首處的太子,就顯得黯淡多了。
熙帝的表現也頗爲耐人尋味,以往這種場合,就算再怎麼喜愛晉王,也會給太子留點面子的,賞了晉王酒,太子就少不了,誇了晉王,太子也會帶上幾句,可這次卻是宛然一副忘記了太子的摸樣。
在場的文武百官王公貴族都是人精,自是看出了端倪,散宴之後私下琢磨暫且不提,宴散之後太子回到東宮便砸了書房裡的東西。
蕭皇后也是滿心焦慮,強撐了一晚上大度的笑終於在回到鳳棲宮後龜裂了。
出宮門的時候,靖國公與成國公剛好撞到了一塊兒。一旁走着的其他人,一見此就遠遠避了開去。
“成國公請。”
成國公看了讓他先行的靖國公一眼,面上掛笑,“還是靖國公先請吧。”
當他不知道這老東西打的什麼主意,前面陛下給了太子臉色,後面他成國公便仗着是晉王的岳家搶了靖國公的道兒,第二日保準會傳到陛下的耳朵裡,然後包括晉王包括他都會落了一個張揚跋扈的名聲。
“還是您先請吧。”
“哎呀,你們倆真是磨磨唧唧的,請來請去幹什麼啊,這麼寬的道兒,你們不走,我可是先走啦。”承恩侯在後面嚷道。
靖國公一讓,他便穿了過去,走了幾步纔回頭看成國公,“一起一起。”
成國公暗罵了一聲蠢豬,只得和承恩侯一起走了。
靖國公在後面露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任你機敏狡猾,可架不住有個豬隊友。
許貴妃出身微末,還是封了貴妃以後家裡被封了承恩侯,她親爹承恩侯歷來是個五六不分的主兒,倒也不會幹什麼仗勢欺人的事兒,就是腦袋簡單了點,拖了不少晉王的後腿。
可畢竟是外祖家,也是撇不掉的,爲此晉王跟着後面可是收拾了不少爛攤子。
“你可真是個豬啊!”
走到停放馬車的位置,成國公見四下無人才開口罵道。
“又是怎麼了?你別仗着你女兒是我外孫的媳婦就可以罵我啊!”
成國公見承恩侯一臉懵懂樣,恨鐵不成鋼,“陛下剛對晉王另眼相看幾分,這邊就傳出了咱們倆家不給靖國公臉,你覺得陛下會怎麼想?!”
承恩侯一臉懷疑,“有你想得這麼複雜嗎?沒事沒事,咱家女兒可是貴妃,陛下歷來愛重貴妃,無妨的。”
把成國公氣了個仰倒跌,“懶得與你說!”
說完,就上自家馬車走了。
承恩侯又站了半響,還是想不出走個道就能有什麼,隨後也上馬車走了。
宮門處的機鋒當時在一旁圍觀的人不少,很快便在底下流傳開來,熙帝那裡也聽到了風聲,當然也包括蕭皇后和許貴妃那裡。
蕭皇后臉色終於好了一點,許貴妃卻是砸了手邊的茶盞。
可爹是自己爹,能怎麼辦?
許貴妃氣急敗壞的給晉王那邊傳話,還是解釋承恩侯做事不過腦子之類的話,晉王卻是陰了臉,覺得自己處心積慮好不容易勢頭好了一點,就來個拖後腿的。
可事情已經發生了,再說什麼也完了,只能靜觀其變了。
***
出乎大家預料的是,事後熙帝那裡並沒有什麼動靜。
也沒有表現出來對晉王的不滿,或者轉頭給太子長臉什麼的,平靜無波的厲害,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
還是每日都招晉王進宮,偶爾去御書房與他說說話,或者讓晉王帶着全家去陪貴妃,甚至不止一次當着大臣們的面贊晉王學識極高、爲人能幹,封地治理非常有道。
這下可是驚起了一片波瀾。
直至有日在淳鸞宮,熙帝突然道貴妃孤單,下令把晉王幾個孩子留在宮裡陪陪貴妃。這並不是件什麼大事,可結合着最近發生的來看,就讓整個皇宮乃至整個朝堂都感覺出一種動靜。
那就是,風向變了。
晉王留在京中已經大半個月了,平日裡晉王一向謹慎,從來不在京中逗留太久,總會呆上半月左右便會自請回封地,可這次卻是沒了動靜。
朝堂上很是平靜,王公貴族那裡也很安靜,人人都在考慮着一個問題——
晉王這次還會自請回封地嗎?
……
“晉王這次會自請回封地嗎?”太子問道。
蕭皇后坐在那裡,難掩眉宇間的煩躁。
“什麼時候咱們要把希望都寄予別人身上了?母后您是堂堂的皇后,孤是當朝太子,居然寄望一個小小的藩王趕緊回封地,不要再給自己添亂?!”
太子這話說得頗爲尖銳,至少蕭皇后是被他刺到了,她無力的靠在鳳座上,滿面蒼然。
“母后,兒臣不服啊。兒臣哪兒不如他,爲什麼父皇會如此待兒臣!”
太子本就性情暴躁,此時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了,他在蕭皇后面前不斷踱步着,面容扭曲。
蕭皇后見此趕忙道:“你先別慌,沒事的。藩王不允許在京中久留,再過些日子那邊沒動靜,自會有朝臣上奏的。”
“等等等,永遠都是等,只能被動挨打,兒臣真是厭煩透了。”
“昭兒,此時正是敏感時期,你可千萬得忍住啊。”
太子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呢,可是就是煩怎麼辦?!
爲什麼他堂堂一個太子殿下就得活得如此窩屈!成日裡看父皇臉色也就罷,還得忍一個貴婦生得賤兒子!
“昭兒,這個時候,你要是忍不住,那麼這麼多年我與你外公那裡的功夫可就全白費了,還有你自己,你甘心嗎?”
甘心嗎?不,他不甘心!他還期盼着哪一日能徹徹底底把晉王踩在腳底下……
不用期盼,時間很快就要到了。
還有兩年時間……
太子恢復鎮定,面上也恢復一貫的威嚴冷肅。
“母后,兒臣知道了,一定不會讓您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