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晚,你怎麼沒去吃飯?”
她回頭,看着推門而入的夏橘,才驚覺,自己發呆了好久。
“親愛的,怎麼了,聽小蔡說你今天碰到一個‘高富帥’爲你解圍了,快跟我說說你今天的豔遇。”夏橘把手中的飯盒放在斯晚的辦公桌上。
小蔡的嘴真比光速傳得還快,斯晚撫額,無奈地低嘆:“哪有什麼‘高富帥’,沈昱揚回來了。”
“真的,他知道你從沒有出國嗎,你們這次,是不是可以……再續前緣。”夏橘雙手環着斯晚的左胳膊,擠眉弄眼,一臉曖昧的笑。
夏橘永遠這樣,什麼問題在她眼裡都會變得簡單化,包括愛情。斯晚看着自己的閨蜜,有點哭笑不得。
“這是哪跟哪啊,他身邊有女朋友了,一起回來了。我們之間,早就是過去式了。”
“你啊,就是傻,你說當初你爲了他……這麼多年了,我知道你一直沒忘了他。”
“忘與不忘,都過去了,感情不是編輯文檔,把過去的複製粘貼,然後再接着續寫。”
“唉,你這個死腦筋,既然已經忘了,那就要重新考慮自己的生活啊,這個週末,就不要拒絕我爲你安排的相親啊,就這麼說定了,不要反悔,我和就去和人家訂時間,你先吃飯啊,拜拜。”
生怕斯晚拒絕,夏橘一口氣說完,然後又一陣風似的迅速跑開,沒等斯晚回過神來拒絕,早已經消失不見了。
斯晚站在原地,有點啼笑皆非。
戀愛中的女人總是熱衷爲自己的閨蜜好友牽紅線搭鵲橋,希望別人也能分享到自己的幸福。自從和林遠光在一起後,夏橘總是積極爲她攛掇各種相親見面會,還極力鼓動林遠光在他們業界尋覓,說一定要爲向斯晚找到一個極品精英男,每次都被斯晚以這樣那樣的理由拒絕,這次被她給逮着了個機會,也許夏橘是對的,是要開始自己的新生活了,很多東西,並不是站在原地等,一切就能恢復原樣的。
想起早上看到的那一幕,斯晚在心中不禁有點憎惡自己:“向斯晚,你還在期待什麼?沈昱揚,他對你而言,早已是一個路人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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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桌上的分機此時不合時宜地響起,斯晚按下鍵:“向經理,總經理通知十五分鐘後召開部門主管會議。”
斯晚匆匆扒拉了幾口夏橘替她端來的盒飯,急急走入電梯,來到九樓的行政會議室,老總還沒到,各部門的主管差不多已到齊了,夏橘神秘地湊到她身邊:“喛,你知道爲什麼老總召開緊急會議?”“我哪知道,我也是剛得到的通知,可能酒店接到了團體大單吧。”
正在竊竊私語間,只聽某人突然咳嗽兩聲,大家都屏聲,擡頭望向會議室的門口,只見酒店老總丁子建和特助安娜畢恭畢敬地站在兩邊,各伸出一隻手作出“請”的姿式,帶頭走進來的是已過花甲但仍氣宇軒昂的董事長和幾位董事,看來今天的緊急會議還真是高級別啊,不知爲什麼,斯晚心裡忽然隱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個預感馬上得到了證實,因爲在幾位董事之間,簇擁着的是正是今天早上在聽雨樓碰到的沈昱揚,以及那個美得有點孤傲的蘇小姐。
今日的沈昱揚,穿着剪裁得體質地精良的高級手工訂製西服,越得襯得他玉樹臨風,他比當年瘦了,五官更加的立體分明,少了曾經熟悉的柔和,帶着一點讓斯晚陌生的冷峻。
身邊的那位蘇小姐,利落地將一頭黑髮挽成一個鬆鬆的髻,只在額旁,挑出一縷髮絲垂下來,簡單利落的藉荷色無袖連身短裙配上凹突有致的身材,真是一對壁人兒,斯晚在此刻,幾乎和在場所有人一樣,都在感嘆這兩個人的天造地設。
一行人等一一落座,沈昱揚坐定,眼神淡淡地掃視了下全場,斯晚感覺到他的目光移過來時微微低下了頭。
但,他的目光並未在她的身上停留。
她暗自鬆了口氣,但隨後,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卻襲上心頭。
她的腦袋僵僵的,如一隻提線木偶。她始終不明白爲什麼沈昱揚會與她在有生之年狹路相逢,七年之後,他來到她工作的酒店,現在,他居然與她坐在了同一個會議室。前面丁總和董事長說了什麼,她一句也沒聽進去,雖然沈昱揚沒關注到她,她仍覺得如坐鍼氈。
夏橘用腳輕輕碰了下她,她陡地回過神來,董事長的最後幾句話適時地敲擊了她的耳膜,在她聽來,不啻於平地一聲驚雷。“大家知道,我們酒店打算開發度假別墅第二期工程,這次我們請來了響譽美國華人圈的投資公司ACR的兩位代表,就是今天光臨的沈先生和蘇小姐,希望酒店所有人都能配合兩位的工作,提供他們最好的服務,讓我們之間的合作天衣無縫……”
周圍的掌聲恰到好處地響起,夏橘用胳膊肘輕碰下她,她才遲鈍地拍了下手,聲音輕得連她自己都聽不見。
恍惚間擡頭,她隔着人羣看他,沈昱揚從座位上站起,欠了欠身,氣度雍容,並非有一絲一毫的餘光留給她。她只覺得眼前的一團濃霧越來越大,眼前這個人離他越來越遠,只剩下一個小黑點,一切都變得模糊,她感覺有些窒息,耳朵裡嗡嗡作響……
窗外,陽光燦爛,她心中,卻早已電閃雷鳴。
她以爲他和這裡所有的住客一樣,只會做短暫的停留,從此他們橋歸橋,路歸路,永不再有交集,但命運就是這樣的羈絆可笑,硬要生生把他帶到自己的視線裡來……
又是一陣掌聲,會議終於結束了,她擡頭看見被衆人簇擁着向外走的沈昱揚,腦子裡仍在神遊太虛,彷彿剛剛只是南柯一夢。
“喂,你今天可是差點就失態了噢。”
“我沒有想到,他會回來,更沒想到,會是在我上班的地方。”
“唉,孽緣啊孽緣,是緣就躲不掉。親愛的,你可要振作,要生活幸福,叫你的初戀男友去羨慕忌妒恨吧!”
“胡說什麼呢。”斯晚捅了捅夏橘的腰,她的俏皮讓自己輕鬆不少。
“呵呵,你別撓我啊,下班去喝一杯,老地方,我陪你。”
“And she'll sing her song to anyone that comes along,Fragile as a leaf in autumn,Just falling to the ground,Without a sound……”
“她對每個孤獨的路人哼唱她的歌謠,脆弱如秋天的落葉,飄落到地上,悄無聲息……”
藍調酒吧此刻較爲安靜,臺上的爵士女歌手正在唱着這首諾拉瓊斯的《Seven years》,表情憂鬱,歌聲動人。
“親愛的,你告訴我,雖然我和林光現在在一起了,爲什麼我總覺得自己沒走進他的心裡,我……我還是覺得他還是有那個人的影子。”猛灌了一口藍色瑪格麗特,夏橘半眯着那雙此刻已迷濛的大眼,頹然地把腦袋擱在吧檯上。
斯晚笑着搖了搖頭,說好了是陪她一醉解千愁的,夏橘自己倒先把自己灌了個半醉了,她盯着杯中像馬爾代夫般湛藍的液體,專注地聽着臺上的這首英文爵士歌曲,不禁有此恍惚:seven years,隔着七年的光陰,自己和沈昱揚,再見已是咫尺天涯。流光真是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親愛的,你就是傻,幹嘛當初不和沈昱揚說實話,幹嘛自己要當負心人把一切都扛下來,哎,你看看人家,現在都成有爲青年了,和那蘇小姐……你倒好,爲他人作嫁衣了。”
她把下巴擱在交疊放在吧檯上的胳膊上,望着眼前的酒,緩緩地說道:“不然怎麼辦,我不能自私地因爲自己的處境困住他,我和他終究是不可能的,在現實面前,我們是無能爲力的。與其兩個人痛苦,不如我一個人承擔,這是我唯一能爲他做的。”
“現在他回來了,你怎麼辦?”
“不想怎麼辦,他是他,我是我,各不相擾,冷暖自知。”她覺得自己這句話既堅強又傷感。
酒吧裡曲風已變,DJ換了一首輕搖滾,有三三兩兩的人在小小的舞池跳舞。
“對,不想那些男人了,沒有他們,我們也可以過得很好,走,跳舞去。”夏橘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飲而盡,瀟灑地拉起斯晚滑入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