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舉行的那一天,恰好是靳七語三週歲的生日。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
草坪上掛滿了大幅的照片,正中央的是一張全家福,一家三口擠在一個粉紅色的背景前,湊在一塊笑得甜蜜。整個海島都被粉白相間的氣球所包圍,航空拍攝的照片裡,原本碧油油一片的海島變成了粉色的海洋。
靳雲渚謝絕了一切媒體和贊助,租下了整個海島作爲婚禮場地,二十多名攝影師扛着攝影機,從不同的角度記錄這場盛大的婚禮。
然而,在一家三口共享天倫與婚慶美好的同時,卻有幾對冤家在今天聚上了頭。
姜玫和官擎宇的位置被安排在了一起,兩個都是年過半百的長者,就算心有罅隙也不想在孫女的婚禮上鬧不痛快。
官擎宇向來灑脫不羈,對這個安排也沒有發表異議,姜玫心有不悅也引而不發,直到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辣妹往官擎宇的懷裡一坐,才整個人黑着臉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媽。”坐在一旁的姜遠見勢不妙,趕緊去拉姜玫坐下,畢竟臺上的人正在交換戒指。
“這凳子我坐得不舒服。”姜玫拿着包就要走人,姜遠趕緊也跟着站了起來。
“那你跟明曦換一個,換一個成嗎?”姜遠有些尷尬地回頭看了眼若無其事的官擎宇,還有那個一個勁搔首弄姿的辣妹,讓姜玫和自己邊上的妻子換座位,“這會觀禮呢。”
姜玫朝着旁邊的兩人瞪了一眼,冷笑着過去跟兒媳換了個位置。
官佩瑜戴完戒指剛好看到這一幕,忍不住輕輕皺了皺眉。
靳雲渚看到她細微的表情變化,順着目光看了眼坐在前面的幾名長輩,隨即瞭然地微笑了一下,低下頭親吻他的新娘。
官佩瑜的注意力立馬被拉了回來,下意識地伸手摟住靳雲渚的腰,溫順地接受他的親吻,本以爲這個吻只是出於形式,點到即可,沒想到靳雲渚卻收緊了胳膊,把她禁錮在懷裡吻了個徹徹底底。
任誰在大庭廣衆之下被人熱吻都會覺得臉紅心跳,官佩瑜試探性地拉了拉他的西裝,意在詢問他能不能給她留點面子,他卻難得地駁回了她的意見,直接摟緊了她,吻了足足三分鐘。
更要命的是下面一羣人起着哄,官佩瑜被鬆開時已經面紅耳赤,結果就在拋捧花的時候手一抖。
在中間擠着爭搶捧花的年輕女眷們張開了手,沒想到那捧花卻砸中了一個過路人的頭。
那個過路人還不是別人,是那個常年一臉冷漠的冰山容烈。
原本搶得最起勁的傅子白站在最前面,看到那束捧花倒扣在容烈頭上,嘴角抽了抽,隨後翻了個白眼準備走人。
沒想到容烈卻忽然拿着花朝着傅子白走來。
他們今天一個是伴郎一個是伴娘,但是傅子白全程無視容烈,本以爲容烈也不想搭理自己,沒想到這會居然在衆目睽睽之下出了岔子。
傅子白原本還相當沒看見,這下子一看周圍的女性由於容烈身邊的低溫瞬間退散,自己成了唯一一個站着的人,一下子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要?”容烈把花遞給她。
傅子白原本想說既然他摸過了她就不要了,想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只說了一句“謝謝你,我沒想要。”
“可是你剛站在最前面。”容烈繃着一張俊臉面無表情。
“……我那是幫我旁邊的這個姑娘搶的!”傅子白一把拿過容烈手裡的花,準備塞進身後妹子的手裡,沒想到一回頭髮現所有人全都退避三舍,一條胳膊懸在半空,滿頭的黑線就這麼掛下來。
“咳咳,我忘記剛剛誰讓我幫忙一起搶了。”傅子白把花拿回來,“我先替她保管,待會就把花給她。”
“好。”容烈當然知道傅子白的口是心非,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傅子白卻是有些意外,以前每次她嘴硬,容烈都會很毒舌地當場揭穿他,這一回卻是客氣得有些反常。
大概是因爲覺得沒什麼繼續交流得必要了吧。
傅子白這麼告訴自己,然後拿着花轉過身走開。
容烈就這麼看着她轉過身,自己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他印象中的傅子白向來沒心沒肺,可是她此時的樣子卻似乎沒這麼灑脫。
而且她似乎瘦了不少。
“總算見到她了,感覺怎麼樣?”靳雲渚手裡端着香檳,走到一邊拍了拍容烈的肩膀。
“她好像變了。”容烈接過他遞過來的酒一飲而盡。
“你也變了不是麼?”靳雲渚淡淡地笑了笑,“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但是總有些東西會被永遠保留下來。”
“我明白,”容烈點了點頭,“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做。”
“見面的機會已經有了,剩下的問題都不是問題,更何況你家裡的問題現在都已經解決。”靳雲渚讓他放寬心,“傅子白那邊,我會讓配瑜幫你說說的。”
容烈默然不語。
“不過也不能打包票,畢竟當年發生了那樣的事,她會執意離開也是情理之中,何況這還是個硬心腸的女人。”靳雲渚嘆了口氣,看起來越堅強的人,被深深傷過之後就越難以被治癒。
“她比誰都心軟。”容烈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句。
“以前的容烈可不會說出這樣的話。”靳雲渚微笑着搖了搖頭,“會遲疑不決,會爲一個女人辯解。”
容烈沒再說話,只是走到一邊,把空杯重新倒上酒。
另一邊,官佩瑜負責當女方說客。
她換了一條敬酒的紅裙,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在把賓客都敬了個遍之後,官佩瑜卻發現傅子白沒了人影,一問才知原來她去了休息室。
這樣最好,人少的地方方便交流。
官佩瑜走到休息室門前,剛準備敲門,卻聽到傅子白在那邊打電話。
“凱撒`馬裡諾!”傅子白的說話聲有些激動,“我都說了多少遍了,他都已經兩歲了,不要再讓奶媽給他餵奶了!”
官佩瑜心中一震。
她輕輕推開門,看到傅子白坐在凳子上,旁邊還擺着容烈剛纔給她的捧花。
傅子白看到官佩瑜進來也是臉色一遍,隨後用意大利語說了句“等我回來再收拾你”,隨後掛了電話。
“我聽到你剛剛跟你爸爸打電話了,”官佩瑜把房門關起來上鎖,隨後坐到她身邊,輕聲問“那個兩歲的孩子是怎麼回事?”
傅子白垂眸,看向手邊孤零零的白色捧花,低聲說了句,“跟你懷疑的一樣。”
“所以說那是你跟容烈的?”官佩瑜不可思議地睜大眼,又怕被路人聽到只能壓低聲音,“之前不是說流產了嗎?”
“差點就流產了,但是最後保住了,所以我才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不然繼續待着說不定就真的一屍兩命。”傅子白苦笑了一聲。
官佩瑜本想問爲什麼她把她這個最好的朋友都一起瞞了,但想到容烈跟靳雲渚的關係,也算能夠理解傅子白的心情。
“那你是不準備讓他們父子相認了?”
“容家不會想要這個孩子,”傅子白攥緊手,“就算想要,也不會讓我養。”
“容家現在已經是容烈當家了……”
“求你不要跟我說這些,”傅子白擡起頭,一雙通紅的眼睛裡噙滿淚水,“不管是因爲什麼,我不想再聽到這個名字,不想再見到這個人,等你婚禮一結束,我就馬上回意大利。”
官佩瑜準備的一大堆話全都被傅子白給逼了回去。
“好好好我不說,”官佩瑜伸手抱着傅子白,一隻手輕輕拍着她的背,“我什麼都不說,你覺得怎樣都好。”
休息室內,當了兩年單親媽媽的傅子白抱着官佩瑜痛哭了一場。
而官佩瑜清楚地記得,上一次傅子白這麼抱着自己哭,也是因爲同一個人。
大概她真不應該當這個說客的。
官佩瑜一直陪到傅子白離開纔回到了靳雲渚身邊,靳雲渚正在陪女兒玩草地上的氣球。
官佩瑜對着他攤了攤手,“我想我對他們的事無能爲力。”
“順其自然吧,”靳雲渚抱起女兒,親了一下後把她放到官佩瑜懷裡,“我現在滿腦子只有你們兩個。”
官佩瑜聽着耳根發熱,抱着女兒站在他身邊,忽然感覺到燈光一閃。
攝影師抓拍下了這溫馨的一幕。
不遠處,一架私人飛機率先升空,很快就消失在了海島上方,而角落裡的某個人正擡頭看着那架飛機消失在視線中,目光復雜。
官佩瑜和靳雲渚互相成全了彼此,誰也不比誰更幸運一些。
那他和傅子白於對方,難道就是不幸嗎?
數以萬計的氫氣球被放飛到空中,藍天白雲,朗朗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