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可能是這樣一種情況,”專家認真地說道,“靳夫人與女兒相處的時間主要是在她一週歲以前,而在這期間孩子的記事能力微乎其微,就算對母親存在一點零星的記憶,也很難記住一個人的臉。
她們對母親的印象很有可能停留在一些比較具體但是又比較好記的事物上,而頭髮就是比較常見的一個點。母親的黑色長髮很容易會給孩子留下印象,而靳夫人的髮型與小姐印象中的母親形象有較大出入,這就是問題所在。”
“那我應該怎麼做?”官佩瑜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髮,表情有些懊惱,“用假髮可以嗎?”
“可以試試,”專家微笑着說道,“這只是一種跟孩子拉近距離的一個途徑,讓她覺得您跟她心目中母親的形象接近,從而減少她對您的牴觸。”
“我本來就是她的媽媽啊。”官佩瑜忍不住又想紅眼,但想到是在外人面前還是忍住了淚意。
官佩瑜以最快的速度讓人去購買了一頂假髮,隨後忐忑着回房間帶上。
她愣愣地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只覺得陌生又熟悉。
說是假髮,實際上根根都由真發製成,官佩瑜看着散落到腰間的黑色長髮,回頭看向走進門來的靳雲渚,“這樣可以嗎?”
“你怎樣都好看。”靳雲渚笑着走到她身邊,溫柔地從鏡子裡看她。
“你知道我不是問這個。”官佩瑜垂眸,看着牀頭櫃上的相框,那裡面的相片正是原先擺在她父親辦公桌上的那張,一直以來靳雲渚就是用這張照片帶靳七語想她。
官佩瑜卻覺得自己彷彿和照片上的人不是同一個。
“你是我靳雲渚的妻子,我女兒的媽媽,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靳雲渚順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張背後寫着情話的舊照片,低聲說道。
官佩瑜從鏡中看他,那張俊美無匹的臉上滿是溫柔。靳雲渚向來以儒雅著稱,待人溫和有如春風,卻只是一拂而過,唯有面對她和小七,那種溫柔纔是如此發自肺腑,感人至深。
如果說家庭的變故是她人生的劫難,那靳雲渚真的就是她最大的救星。
“事情都安排好了嗎?”官佩瑜站起身,回頭給了靳雲渚一個擁抱,隨後又把臉埋在他的胸口,“好了的話我們這就出發。”
“萬無一失。”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隨後拉着她的手走出臥室。
靳七語早就被保姆換好了衣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着,當看到靳雲渚身旁的官佩瑜時,那雙黑亮的眼睛頓時睜圓,彷彿看到了什麼了不起的魔術。
官佩瑜看到女兒眼中的亮光頓時有些興奮,一旁的專家也給她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靳雲渚上前抱起女兒,親了一下她粉嫩的小臉頰,“爸爸今天不上班,和媽媽一起帶小七去遊樂場好不好?”
靳七語仍舊是直勾勾地看着官佩瑜,抿着嘴脣不說話。
官佩瑜對着靳七語微微笑了笑。
靳七語面無表情地回視她,但是眼裡的情緒已經和之前大不相同。
靳雲渚一手抱着女兒,一手牽着官佩瑜的手上了車,隨後讓靳七語坐在兩人的中間,這一次靳七語沒再抗拒,只是仍舊是本能地朝靳雲渚那邊靠攏,繼而用疑惑又驚喜的目光看着官佩瑜。
官佩瑜知道不能操之過急,所以只是試探性地幫她理了理頭髮,靳七語沒有作出任何表示,這已經讓她感到十分高興了。
車子緩緩駛入遊樂場大門,門口掛着停業半天的牌子。
但除了工作人員,裡面還是有十幾名遊客在那,靳七語一下車看到那些人,就條件反射地抱住靳雲渚的脖子,漲紅了臉就要哭出來——
這些遊客不是別人,就是之前在幼稚園說她沒有媽媽的同學,以及他們的家長。
“靳七語,這是你媽媽嗎?”一個穿藍色衣服的小男孩跑了過來,“你媽媽好漂亮啊!”
靳七語剛準備哭,聽到這句話忽然扭過了頭,紅着眼看着那個小男孩。
緊接着一羣小孩全都涌了上來,全都說了類似的話,並且集體開始向靳七語道歉。
靳雲渚把靳七語放在了地上,轉頭向官佩瑜示意。
官佩瑜小心翼翼地拉起靳七語的手,微笑着接受那些孩子的讚美和致歉。
靳雲渚走到一邊,向那些家長客氣地點了點頭,“麻煩你們了。”
家長們有些受寵若驚,看着靳雲渚的眼神又有些畏懼,“該說抱歉的是我們,我們沒能管好小孩子,讓他們惹得令千金這麼不開心。”
“是啊是啊,只要能讓靳小姐擺脫陰影,我們什麼都願意做。”
“這件事本來就是我們的過失。”
“請放心,我們出門前已經教好孩子了。”
“……”
家長們誠惶誠恐,先前靳雲渚知道女兒在幼兒園被欺負,直接到幼兒園發了一通火,這個向來風度翩翩的俊秀商才從來都以和善面貌視人,發起怒來卻是讓人不寒而慄。
雖然靳雲渚這會態度還算客氣,但是他們誰都沒法忘記那天在學校會議室裡,看到靳雲渚一腳把門踢開的情形。越是好脾氣的人,動起怒來才越讓人覺得可怕。
靳雲渚卻無暇聽那些家長七嘴八舌的話,只是轉頭看着被一羣孩子包圍的母女。
嬌妻幼女,多麼美好和諧的畫面。
靳七語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目光從一個同學的臉上跳到另一個同學的臉上。官佩瑜在一邊牽着她的手,防止自己的心肝寶貝被那些孩子擠到。
直到那些小孩子都說得差不多了,靳雲渚方纔上前一左一右牽着母女二人去玩遊樂設施。
別的家長見狀,連忙遵守約定帶着自己的孩子跟上去。
旋轉木馬上,一對對親子和樂融融。
官佩瑜坐在前面,靳雲渚抱着靳七語坐在後面,靳七語看着那頭黑髮跟着木馬一上一下,兩邊的睫毛一扇一扇,像個精緻的洋娃娃。
同齡人的話有時候更能讓孩子聽進心裡,靳七語一邊盯着官佩瑜的背影瞧,一邊抿着脣靜靜地想。忽然看到前面的人回過頭,臉上的笑容和照片上的人何其相似!
那頭隨風輕揚的黑色秀髮,不就是她一直想念的媽媽嗎?
她的媽媽回來了,所有人都羨慕她有個又溫柔又漂亮的媽媽,她再也不會被人嘲笑,再也不會被人欺負。
木馬停止旋轉時,官佩瑜走到靳七語面前,摸了摸她的腦袋,笑着問“頭暈不暈?”
天知道她做這個動作時有多緊張多小心。
靳七語近距離看着那張溫柔帶笑的臉,忽然張了張嘴,輕輕地叫了一聲“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