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蟲小技也敢賣弄!”日炎不屑地翻個白眼,“老子早就回來了!你煉個破角都要三個月,什麼東西!”
對了,她三個月沒梳洗!現在的模樣不知道有多荒謬,黎非趕緊捂住臉:“我還是先去梳洗……”
黎非心念一動,瞬間的兕之角立即懸浮翻轉起來,轉瞬間變作三尺長短,像一座玲瓏舟。
她低聲道:“我有好多事沒幫上你的忙,就算封印解開,你能不能不要急着走?要不要再教導教導我?我還有好多東西不會呢。”
黎非點了點頭,她的靈吸與法寶的吸取靈氣,與中土修行者的引靈氣入體大有不同,不但可以奪取天地靈氣,甚至連修行者體內的靈氣都會搶奪,仔細想想,這一招其實十分恐怖,一旦被傳開,怕是永無寧日。
鄧溪光失神地看着她:“老天不關照我,蘇師妹你可否多關照關照……哎,你別走那麼快啊……”
換個腦袋,是說他長得醜還笨嗎?!鄧溪光的心霎時碎成了一片片的,他怎麼就忘了雷修遠那張刻薄的嘴呢?眼看他二人交代完畢,馭使法寶疾馳而去,他羨慕得淚流滿面:“他這趟出去,可以天天雙修,享盡各種溫柔鄉,姜師妹又是那麼天香國色……唉,老天無眼,老天無眼啊!”
雷修遠輕飄飄落在她面前,見她笑得快仰過去,當即在她腦袋上用力一按,板着臉道:“笑得醜死了。一個法寶煉製三個月,豬也比你快。”
……他居然連出入令牌都弄來了,黎非又好笑又期待,拱手朝他行禮,玩笑道:“遵命!雷師兄!”
片刻後,光華收斂,小角落在她掌心,只有中指長短,潔白似玉,瑩瑩光潤,看上去倒像是一件渾然天成的飾品。
黎非笑了笑,輕聲道:“只要我下了決心,就不會後悔了,日炎,謝謝你。等以後我變得特別厲害了,我幫你去書院禁地把封存的妖氣都偷回來,天底下還有哪兒封了你的妖氣,咱們慢慢找,都給你找回來。”
器靈應了一聲,立即消失在他面前。
真的是一直龜殼!還是黑色!怎麼看怎麼不適合他,雷修遠這麼清傲俊朗的形象,至少也該像秦揚靈那樣踩個玉簫啊或者什麼別的比較清雅的東西,踩個龜殼簡直太違和了。
真是難以想象,剛得到這隻兕之角時,它比她整個人都高,而且通體黑紅交織,看起來十分猙獰,經過她三個月從生疏到熟練的靈氣淬鍊,它變成了這麼玲瓏的模樣,與她渾然一體,感覺十分玄妙,怪不得師父說,只有自己煉製的法寶才能將其的效用發揮到極致。
廣微真人苦笑起來:“晚輩明白前輩不肯放過一絲可疑之處,然而海隕降臨,如今各大門派都忙得焦頭爛額,我們全無證據卻只糾結姜黎非這一個小小的女弟子,未免得不償失。”
日炎哼了一聲,驟然起身,九條長尾搖曳而起,他冷道:“封印即將解開,我又何須那點妖氣做陪襯!可笑!小毛孩的胡話你還記着,丟人不?!”
翠玄仙人思忖片刻,方道:“也罷,你去吧。”
翠玄仙人黯然片刻,像是有些意外:“哦?真的什麼也沒發現?”
雷修遠取出兩塊石牌給她,卻是弟子出入無月延用的令牌,他抱着胳膊,顯然等了三個月叫他十分不耐煩:“我已經和師父稟告過,出入令牌也都已取到,給你一個時辰。”
黎非勾起脣角:“我是捨不得你,想喝喜歡的親人朋友在一起不分開,不算過錯吧?”
日炎靜靜凝視她,目光中少見地有一絲欣慰,卻還帶着一絲不甘,冷道:“諸事已畢,你可以安心做你的普通人了。我跟你說,這是你自己選的路,以後要是敢跟我說後悔了,老子把你腦袋都揪下來!”
廣微真人立即躬身告退,良久,翠玄仙人忽然擡手將袖中一枚尺餘長的短刀拋出,那柄短刀在空中懸浮,頃刻間化作一個滿頭紅髮的男性器靈,伏跪於地,等候吩咐。
“除了破爛的傢俱便是一些生活用具,晚輩不敢有所隱瞞。”
黎非心中一動,兕之角立即盤旋而起,忽變得數丈長短,忽又細小若一根繡花針,隨心所欲,變化萬端。她指尖輕觸角尾,峰頂密室中的靈氣立即爲它吞水般吸食而來,竟比靈吸快上無數倍。
黎非望着他後背上暗淡的紅色封印,心中又是高興,又有些不捨,這隻千年九尾狐這麼多年憋屈在自己身體裡銷聲匿跡,他一定比任何人都渴望恢復重獲自由,封印解開後,他只怕立即就要走。
廣微真人躬身行禮,低聲道:“晚輩道翠玄前輩所囑,去了青丘一趟,找到了姜黎非曾住過的小院,細細搜尋過,並未見任何可疑的東西。”
黎非飛快寫完了回信,收拾好包袱,向師父師姐道了別,又拽着黑臉的雷修遠飛到堯光峰找到蘇菀,剛巧鄧溪光也在,與他們說明了八月聚會的事,鄧溪光羨慕得眼睛都綠了:“八月我有試煉去不了啊!老天爺!太可惜了!那個去了東海萬仙會的妖嬈師妹難道我沒機會見到了嗎?!”
“呸!閉嘴!”
“這是我的法寶。”她得意地炫耀,“比龜殼還看多了吧?我們要不要騎着出去逛逛?”
日炎黯然片刻,淡道:“你又不是以前的小屁孩,還這樣粘人?”
“你害羞啦?”
蘇菀大笑起來,在他肩上用力拍了拍,她最近跟鄧溪光關係好得很,簡直要稱兄道弟了:“鄧師兄你別擔心,那個妖嬈的師妹我一定替你好好看個夠!”
四個月前廣微真人帶着雷修遠獵了一對妖,滿滿當當抱着先回無月延了,當日分別時便各自說好,入門排已有六年,可以隨意進出,法寶煉製完後他們便去山玩水一番,結果出了點意外,她一個法寶就練了三個月,把雷修遠急成這樣。
一張空白的白紙皮飄飄蕩蕩地落在黎非手中,日炎蒼老的聲音立即響起:“流冰之法,取五分水行靈氣,三分土行靈氣,一分火行靈氣。火海冰獄,四分火行靈氣,四分水行靈氣,一分……”
這些年天天悶在門派,就算出去也都是跟着長老們試煉,不甚自由,如今終於能自由自在地出去,更何況還有八月的陸公鎮之約,黎非越想越興奮,匆匆洗了個澡換好衣服,便見桌上多了一封信,是葉燁他們寄來的。
她就盼着有人跟她一起騎法寶玩。
黎非一下沒忍住,噗的一聲笑起來:“這是你的法寶?”
“哦,這一招不錯,但不可在人前使用。”
數月前的獵妖,衝夷真人帶着黎非在中土中心的荒山野嶺中足等了一個多月,纔等來了兇獸兕。剛見到兕的時候,她還吃了一驚,兩次到異民墓,大殿前封印的銅牛就是它,這種兇獸據說十分奇異,頭頂僅有一隻巨大的獨角,其上卻不附着凶煞之氣,反倒不懼五行,可攻可守,十分厲害,不枉費她和師父耗在林子裡的那一個多月。
廣微真人落在陰雲繚繞的天隨峰,那陰雲密佈中忽然響起翠玄仙人的聲音:“你回來了。( ”
說罷他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微微一笑:“我耐性不好,別叫我等太久。”
毫無意外,葉燁和唱月的心裡提的都是八月陸公鎮相會的事,他們給紀桐周和百里歌林都發了信,歌林依舊沒有任何音訊,唱月提到假如這次陸公鎮聚會她沒來,她和葉燁便打算去東海萬仙會找人,不知道這丫頭又出了什麼狀況。
她靜靜聽完他留的功課,日炎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在眼前,將白紙摺好小心放進袖袋中,她一把推開大門,封頂白雪反射着刺目的日光落入這間陰暗的閉關室,好一陣耀眼,三個月不見日光,她都有點不適應了。
雷修遠瞥了他一眼,笑了笑:“鄧師兄須得換一顆腦袋。”
磅礴的靈氣被緩緩收斂入體,黎非疲憊地睜開雙眼,喜悅地看着懸浮在自己面前一截通體潔白的小角,由於五種靈氣充沛期間,尚未徹底封入,它周身散發出奪目的五彩光輝,極其絢爛。
“哼!甜言蜜語,我不愛聽!”日炎長尾一甩,身體忽地漸漸化爲虛無,他的聲音像在生氣一樣,“我須得沉睡運動,最快兩三個月便可恢復巔峰。這是留給你的功課,屆時若有一個練不好,老子把你頭髮都拔掉!”
早就回來了卻不告訴她,是怕她第一次煉製法寶出意外,所以一直在叛變守着嗎?黎非笑眯眯看着他,他尖尖的鼻子湊在兕之角上聞個不停,大耳朵一陣亂晃,又讚道:“這東西不錯,很適合你,那小仙人果然有點眼光見識,只是方纔那招吸收靈氣,能不用就別用,省得惹麻煩。”
“跟在那女弟子身邊,無論她去哪兒,莫要叫他們發覺,所見一切,回來一字不漏地說給我聽。”
鄧溪光看她的眼神根本就是哀怨,他嘆息着按住雷修遠的肩膀,低聲問他:“雷師弟,你是人生贏家,請問你是怎麼能征服姜師妹跟她成爲道侶的?請傳授你可憐的師兄一點訣竅……”
“日炎你回來啦!”她立即起身,“看,這是我的法寶,咱們騎着它四處逛逛去,肯定比小白雲快多了!”
“……你還記得禁地的妖氣?”日炎慘綠的雙眸有些意外地盯着她。
蘇菀失笑:“鄧師兄你就是這樣成天只想着看些那些猥瑣的事,老天才不關照你的。”
翠玄仙人長嘆一聲:“人老了,疑心病也重,多疑的性子實乃我此生缺憾,然而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日炎蒼老而沙啞的聲音驟然出現在耳畔,黎非驚喜萬分地回頭,對上了他慘綠的雙眸。
她伸指在他毛茸茸又虛幻的腦袋上彈了下:“自然記得,我答應過你的,怎麼會忘。”
“出來了?”頭頂突然響起那個熟悉而清冷的聲音,熟悉的靈氣波動,黎非笑眯眯地擡頭,便見雷修遠站立在一直漆黑的旋龜殼上,不知等了多久,那隻龜殼被他在腳下不耐煩地踩得溜溜亂轉。
雷修遠在她臉上揉了揉,輕笑:“三個月不洗臉還想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