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元愷顫聲道:“他說到清樂長老!難不成林中的是樂師妹?!”
他身後的男弟子們怒道:“樂什麼師妹!趕緊跑啊!愣着做什麼!”
應元愷還在猶豫,幾個男弟子架着他就飛,只聽那隻大妖又狂笑數聲,沉聲道:“外面還藏了那麼多小老鼠?索性都過來讓我樂樂!”
衆人只覺身體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巨大的手握住,濃厚霸道的妖氣緊緊束縛住他們,毫無抗拒的辦法,一陣頭暈眼花,衆人都被妖氣拉入林中,狠狠摔了一片。
黎非渾身劇痛無比,好半天才艱難地撐起身體,眼見對面立着一隻數丈高的怪物,生得像只猿猴,那雙眼金色煌煌,充滿了靈性,從頭到小腿都披着一層瑩瑩白毛,唯有一雙腳又長又大,色如烈火。
這是什麼?猿猴妖?
衆弟子七仰八叉地躺在空地上,個個呻吟不絕,而這隻怪物的對面坐着一個幽若清蘭的美女,正是樂采苓,她看也不看衆人,只盯着對面的猿猴怪物。她腿上放着一張樣式古怪的琴,像是什麼東西的骨頭雕成,其上五絃鮮紅似血,發出的音色叫人不寒而慄。
琴聲錚錚又響了數段,曲不像曲,調不成調,只覺悽婉凜冽,那隻猿猴似是厭煩了,大掌在地上一拍,地面頓時震顫不休,煙塵四濺,樂采苓依舊端坐不動,纖指輕撩,浪潮般的琴聲徜徉流淌,煙塵在她身前三丈處分開,半點也沾染不到她身上。
這時其他弟子們也終於都掙扎着站了起來,一看清面前的怪物,下意識地都湊在了一處,黎非悄無聲息地上了數道銅牆術與隱匿法,罩住衆人。
應元愷見到樂采苓,立即輕叫:“果然是樂師妹!”
他身後的男弟子們怒道:“都是你慢吞吞!這下好了!”
應元愷亦怒道:“既是同門,怎能見死不救?!”
衆人搖頭嘆道:“就算是同門,又怎麼樣?怎麼救?這東西我們一起上也對付不了!這姑娘要自己單挑送死,難道我們做陪葬?看準時機撤退吧!”
他們幾個男弟子在後面爭執不休,蘇菀悄悄扯了扯黎非的袖子,低聲道:“這是兇獸朱厭,憑我們幾個絕對對付不了。”
這一向膽大的女孩子居然也打了退堂鼓,破天荒第一次。
朱厭的名字連黎非都聽過,這是傳說中招來禍祟的一種兇獸,雖然沒有檮杌那種兇獸震驚天下,卻也是相當了不得的東西,遇到他,要是二十個弟子一起攻擊或許還能制服,就他們幾個,只有送死。
應元愷顯然也明白這種差距,雖然不甘心,但美人與性命比起來,還是後者更重要些,雖然不曉得樂采苓一個人找朱厭做什麼,但他們沒人願意被捲入這場鬥法中。
衆人悄悄後退,正要騰雲逃走,冷不防朱厭忽然笑道:“來了還想走?”
衆人只覺又被什麼東西束縛住,身體情不自禁被拉扯回去。朱厭忽然“咦”了一聲,大掌一抓,黎非躲避不及,被抓了個正着。他用力捏着她,她只覺胸口氣血翻涌,痛苦不堪,忍不住痛呼一聲。
眼前一花,朱厭巨大的臉出現在視界中,金色的眸子凝視她片刻,低聲道:“你好奇怪,你是什麼?”
黎非閉目不答,她忍着劇痛強運靈氣,驟然間,周身射出無數金色利刺,根根扎入他掌心。朱厭吃痛,急忙放手,黎非立即招出白雲,只聽竹哨刺耳的聲音再度響起,光華璀璨的飛劍呼嘯而來,在朱厭面前虛晃一招,將他瑩白的毛削去一片,趁這個空當,黎非立即滑飛數十丈,滿身冷汗瞬間浸透衣衫。
這隻兇獸好厲害!
朱厭嘿嘿一笑,凝視身邊飛舞的寶劍:“這個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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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倏地伸手,輕輕鬆鬆地捏住了那柄劍,雷修遠立即撤法,劍身化作金光消失在朱厭指間,他似有些不滿,金色的眼睛盯着雷修遠,看看他,再看看後面的黎非,忽然捶地大笑數聲,緊跟着縱身一躍,龐大的身軀朝雷修遠撲來。
雷修遠當即化作一道金光,但聞頭頂風聲銳利,他倏地就地一滾,朱厭的大掌當頭拍下,“砰”一聲巨響,卻是拍碎了數面銅牆術,雷修遠爲他的蠻力推得滑出十幾丈外,一個翻身落在地上,後背血跡斑斑,還是被朱厭傷到了。
黎非拋出治療網,旁邊的鄧溪光與蘇菀也立即出手相助,藤纏藤舞,火龍火蓮一起丟上去,將朱厭逼退數步。
蘇菀見應元愷衆人看得目瞪口呆,不由大怒:“你們幾個就看着?!懦夫!”
應元愷被罵得滿臉愧色,因見朱厭對雷修遠窮追不捨,他忽地大吼一聲,凝聚全身靈氣,喚出一道透明的光牆,只得半人高,朱厭一時不察,被絆了一下,又是巨響綿綿,光牆碎成粉末,他龐大的身軀也跌了老遠。
衆人立即放出木行仙法藤絆,金箭雨火蓮再度像不要靈氣似的丟出去,朱厭雪白的毛被燒焦大片,劇痛令他狀若瘋狂,暴吼一聲,轉頭再度衝來,黎非立即喚出光牆,這次卻是出現在半空,朱厭再次不察,一頭撞上去,又被彈了個趔趄。
雷修遠早已喚出寶劍,呼嘯着一劍扎入他的一隻眼,又從另一隻眼中飛出,朱厭血流披面,哀嚎數聲,便在此時,一旁的樂采苓也開始彈琴,她的琴音悽迷冷厲,加註仙法在其中,聽得衆人煩躁無比。
應元愷急道:“樂師妹!別彈琴了,朱厭雙目已瞎,快過來大家一起對付他!”
她恍若不聞,指尖微微一顫,一個尖細的高音驟然迸發出,鄧溪光傷重初愈,元氣大傷,被她這個高音勾得頓時耳與鼻中流出血來,其餘弟子也難受無比,然而無論與她說什麼,她都像沒聽見一樣,琴音一陣陣流出,如刀似槍,朱厭這陣琴音迷惑得原地打轉,雪白的毛被琴音一縷縷削下,下雪一般。
忽地,朱厭又回過神來,他雙目被刺瞎,腦中亦是劇痛無比,狂怒難以言表,此番卻不再撲上,而是用力一掌拍在地上,地面頓時寸寸裂開,十幾株三人合抱粗的樹爲他的蠻力耍得好似牙籤一般,朝衆人砸來。
衆人紛紛閃避,誰知那鬧人的琴音還在騷擾,叫人靈氣怎麼也不能流暢運轉,黎非忽地騰雲落在樂采苓身邊,一言不發,擡腳將那面琴踢飛出去。
樂采苓面上寒霜籠罩,盯着她看了半晌,目光極爲凌厲。
黎非怒道:“你不幫忙也可以,但別搗亂!”
樂采苓冷道:“朱厭本就該我一人追殺,誰叫你們中途出來攪局?”
“既然已經被牽扯進來,說這些廢話有什麼用?”黎非毫不退縮地看着她,“現在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了!”
樂采苓與她對視良久,轉身撿起琴,竟是打算拂袖而去,衆弟子頓時大爲不滿,他們在這邊辛辛苦苦對付朱厭,這個肇事者居然打算一個人跑?
雷修遠化作一道金光落在她身後,毫不客氣地拽住她的後領子,淡道:“你招來的兇獸,想一走了之?”
樂采苓何曾被人這樣無禮對待過,更何況還是個男人,她勃然大怒,倏地開口道:“放手!”
兩個字一說出,她自己先面如死灰,竟然愣在當場。
雷修遠正欲離去,冷不防背後風動,他縱身避開,卻見樂采苓一掌劈來,朱厭還在那邊發瘋,這姑娘居然朝自己人動手了。
黎非一掌格開她:“你講不講理!居然對同門弟子動手!”
樂采苓森然道:“這賊子無禮破了我的功法!此仇不共戴天!讓開!”
蘇菀也有些惱了:“這說的是什麼話!你敢在清樂長老面前這樣說嗎?”
樂采苓激動至極,似哭似笑,悽聲道:“在師父面前?在師父面前我更會殺了他!我的功法第三層須得三年不與男子說話方能完成!如今被他一舉破功,是你們,你們能忍得?!”
黎非“啊”了一聲,破了她的功法?原來她不和男弟子說話是因爲要修行樂律仙法?!
她喃喃道:“破了功法怎麼辦?修爲都沒了?”
說到底是樂采苓自己沒忍住開口說的話,她方纔的所作所爲實在叫人忍不住想發火,雷修遠不過做了大家都想做的事罷了。可功法被破聽起來好像很嚴重,萬一她一身修爲盡數消失,那豈不是糟糕之極?清樂長老那邊只怕也不好說吧?
雷修遠瞥了樂采苓一眼:“最多重練三年,不至於功法被破那麼嚴重。”
樂采苓怒得臉色鐵青:“三年不是時間?你賠給我三年?”
這邊正鬧個不停,後面瞎了眼的朱厭忽然停下動作,變得安靜無比,被折騰去半條命的弟子們頓時警惕起來,再度聚在一處,連樂采苓也不得不含恨與他們站在一起。
應元愷與黎非架起銅牆術,每個人都捏着召喚小白雲的印,只等情況不對立即閃人。
朱厭慢慢仰起頭,雙目中鮮血汩汩流下,他驟然張開口,發出幽長淒厲的嘯聲,衆人耳膜都快被這淒厲的嘯聲震破,捂住耳朵也沒用,靈氣運轉不動,痛苦萬分。這嘯聲足足吼了半盞茶的工夫,鄧溪光撐不住,第一個暈死過去。
衆弟子早已爲這嘯聲吼得臉色慘白,此時再要騰雲逃離卻已不能,體內靈氣居然完全不能運轉,四周的瘴氣與妖氣潮水般涌來,眨眼便將靈氣衝散。
這感覺黎非並不陌生,書院禁地就是因爲瘴氣太過濃稠,導致什麼仙法都不能用,而此時此刻,這裡的瘴氣比禁地還要強悍無數倍,突如其來強橫的瘴氣像無形的巨手,將大部分弟子瞬間按在地下,哼都來不及哼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