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風哀號着,雖然是夏初的天氣,可是陰風陣陣之下,四周卻顯得那樣的森冷逼人。
一處偏僻而隱秘的宅子裡。
“蝶舞,你報仇的機會來了。”來者一身黑色的衣裳,將手中的信箋和一張製作精美的人皮面具擋在了凌舞蝶面前。
“機會,我如今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還有什麼機會。”空洞的笑聲顯得陰森而詭譎,燭光下,一張傷痕遍佈的醜陋面容,駭人的如同鬼府裡的惡鬼。
“你就這麼一點志氣,早知道你如此,願屈居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宅子裡,當初我何必尋遍天下名醫給你換一副眼鏡,何必教授你一身的功夫。”啪的一聲巴掌響了起來,來者森冷的開口,收回手,怒目的看向凌舞蝶,忽然一把拿過一旁的鏡子,“看好了,你的臉是被誰毀的,如今有了復仇的機會,你竟然自暴自棄。”
“穆言!”陰森的看着鏡子裡的面容,凌舞蝶憤恨的握緊了拳頭,傷痕遍佈的臉龐扭曲糾結在一起,“告訴我,有什麼復仇的機會。”
“這個丫頭叫真兒,我要你易容成她的樣子,潛入司徒家,伺候董蓉,記住,好好地照顧董蓉,只有她可以傷害到南亦風,同樣可以傷害到穆言,所以你要想報仇,就好好的行事。”來者將人皮面具遞了過來,隨手打開信箋,“這都是幾日來對真兒生活習慣的描述,不要出錯了。”
“放心,我會好好地回報他們的。”咬牙切齒的開口,對着銅鏡戴上了人皮面具,凌舞蝶成了一個溫柔甜美的丫鬟,真兒。
新仇舊恨,一切的一切她都會讓他們還回來,她在劇痛裡摳去的雙眼,被毀的臉龐,那還沒有來得及向他們索命的舊仇。
祈日王朝。
夏日的清晨格外的清新,在沐顏的藝術下,軒轅冷身子也漸漸的康復過來。
涼亭裡,下了朝的水無痕一身白色的衣裳,瀟灑俊逸之下是又恢復了平靜的優雅面容,“軒轅,茶好了。”
轉過身來,銀色的髮絲隨意的用緞帶束在了身後,頎長的身影下市一張同水無痕截然不同的臉龐,冷峻犀利,散發着天生的威嚴。
“好茶。”白色的水霧下,軒轅冷微抿了一口,清甜的茶香在口中散發出來,低沉的嗓音再一次的響了起來,“這一杯就算我的餞行茶。”
“要走?”執着茶壺的手微微的顫抖了一下,水無痕看向坐在身側神情平靜的軒轅冷,“你如果走了,顏兒會不安心的。”
“我待在這裡她才煩擾。”捧着茶杯站起身來,軒轅冷放眼看着皇宮的景緻,“我和南亦風都在這裡,她會爲難的。”
“你這樣犧牲太多。”水無痕擡眸看着身前寂寥的背影,他是皇翎王朝最尊貴的冷王爺,是疆場之上的神話將軍,甚至可以成爲一國之君,可是爲了顏兒,他放棄了所有,白了發,失了尊貴,甚至幾度遭人暗殺。
揹着水無痕的臉龐上有着一抹深思的苦澀的淺笑,似有似無,是釋懷也是眷戀,“沐顏選擇的人是南亦風。”而他不想讓她爲了他們那權宜之計的婚約矛盾痛苦。
“雖然少了十多年的感情,可是如今你和顏兒怕也不是一句話可以說的清楚地。”水無痕優雅一笑,調侃的嗓音化解了這四周的沉悶氣息,“那當初我們的賭約呢?爲了勝出,我可是在精心準備婚禮呢。”
一陣低沉的笑聲響了起來,軒轅冷回到座位上,爲自己倒了一杯茶,調侃一笑:“其實不管最終結果如何,南亦風都成了最後的贏家,你說我是不是該找他索取些好處,要不就將他的鬼域接手過來,混跡與江湖。”
“不錯的主意,不過我更喜歡你可以留在祈日王朝。”沉靜的眼眸裡閃過算計,水無痕瞭然一笑,軒轅冷這樣的人才可不多得。
“有南亦風幫忙,何必再拉上我。”視線看向走過來的身影,軒轅冷沉聲一笑,爲南亦風也滿了一杯茶,“坐。”
“皇宮那邊沒有什麼動靜。”微微的頷首,南亦風開口道:“不過皇帝應該不會這麼容易放手,此時一靜卻比一動更兇險。”
“無妨,畢竟在祈日王朝的境內,他們倒也會貿然出手了。”似乎不在乎自身的危險,軒轅冷不在意的開口,“沐顏呢?倒是沒有看見她。”
“怕是還沒起牀。”提到心愛的女子,南亦風淡漠的臉龐也在瞬間柔和下來,不管沐顏最終選擇了誰,他都會好好地珍惜他們之間的每一天。
水無痕餘光悠遠的看了過去,明瞭一笑,顏兒不出來,怕是不知道如何面對眼前這兩個同樣優秀,卻同樣癡情的男人。
順着水無痕的視線,軒轅冷和南亦風也看見了站在遠處的白色身影,二人對望一眼,不再多說什麼,靜靜的喝完茶,隨後一左一右相反的兩個方向離開了。
“顏兒,人都走了,可以出來了。”水無痕笑着招呼,看着耷拉着腦袋,垂頭喪氣的走過來的沐顏,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髮絲,“沒精神。”
“無痕哥哥,別煩我。”斜睨了一眼水無痕,沐顏雙手支撐着下巴無力的趴在石桌上。
“婚禮在三天後就要舉行了,顏兒不會成爲一個落跑新娘吧?”偏偏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水無痕笑飲着茶,打趣的看向煩擾的沐顏。
“無痕哥哥!”倏然的擡起頭,沐顏眉頭一挑,狠狠地瞪着笑的優雅而無辜的水無痕,挫敗的皺了皺俏鼻,一把拉過水無痕的胳膊,依靠在他懷抱裡撒嬌道:“我誰都不嫁,就嫁給無痕哥哥。”
“那也不錯,祈日王朝的皇后之位還是空閒在那裡,顏兒如果有興趣也可以,如今我們也只是感情上的兄妹,倒沒有了血緣關係。”
清朗的笑聲調侃的響了起來,水無痕擁緊懷抱裡的沐顏,“顏兒,這樣可好?”
“無痕哥哥!”小綿羊變成了小老虎,沐顏沒好氣的咆哮起來,一把推開水無痕的身子,無力的低喃,“無痕哥哥,我該怎麼辦?”
看着喝茶的沐顏,水無痕忽然眸光一閃,一本正經的開口道:“顏兒,要不你就一女侍二夫吧,自古男人三妻四妾,如今你也嫁兩個相公得了。”
撲哧一聲,沐顏剛喝進口裡的茶水悉數的噴了出來,見鬼般的視線看向笑的無辜的水無痕,糾結的臉上滿是錯愕,“無痕哥哥,你夠絕。”
“顏兒,無痕哥哥這可是爲了你考慮。”轉念一想,才發覺自己的提議多麼可行,水無痕徑自的笑了起來,“再說了我家的顏兒可是堂堂公主,配得上他們了。”
“無痕哥哥,你想祈日皇宮血流三尺,就將你這個提議告訴爺和師哥去,我保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沒好氣的開口,沐顏再一次耷拉下腦袋,一女侍二夫,無痕哥哥果真驚世駭俗,“無痕哥哥,你怎麼不讓你最的寵的梅妃再侍奉一個男人。”
“胡鬧,朕可是一國之君,哪能如此。”疾言厲色的反駁,水無痕輕敲了下沐顏的腦袋,這個丫頭居然讓他的妃子紅杏出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看着水無痕激烈的面容,沐顏再一次的耷拉下腦袋,思索着到底要怎麼辦?
想她堂堂沐顏,風行雷厲,到如今居然淪落到這樣的境地,越想越挫敗,沐顏握着茶杯的手嘎吱聲響的用力,可到底該怎麼辦?精緻的面容再一次被烏雲覆蓋下來,又陷入了這些日子的矛盾糾結中。
軒轅冷閒散的向着自己的宮殿走了去,目光忽然一沉,餘光不着痕跡的瞄了一眼身後,他原本以爲大皇兄不會再短時間有什麼行動,看來他倒是推測錯了。
一個轉彎,軒轅冷身影驟然間消失在迴廊裡,而緊隨其後而來的太監錯愕的一怔,快速的擡頭搜索的四周,剛剛看軒轅冷走過來的,怎麼一晃卻看不見身影了。
“勞煩閣下來皇宮找我了。”低沉清冷的嗓音響了起來,軒轅冷忽然從高聳的樹上飛掠而下,斜站在庭院裡,嘲諷的看向迴廊裡的身影,居然派一個三流的殺手,他們以爲他的傷勢還沒有痊癒嗎?
“冷王爺。”見到突然現身的軒轅冷,太監粗啞着嗓音開口,絲毫沒有太監們的尖細。
“我如今早已經不是皇翎王朝的王爺了,皇上派你來做什麼?”軒轅冷淡漠的問道,冷厲的面容之上沒有任何的表情,趕盡殺絕,不知道大皇兄又想做什麼。
“皇上讓屬下將這個送給冷王爺。”一縷黑髮遞到了軒轅冷的手中,散發着淡淡的髮香,卻是女子的頭髮。
軒轅冷看了看手中的發,思慮着,卻不懂他們的用意,“一縷黑髮,不知道皇上用什麼女人來要挾我?”
“這是皇上給冷王爺的信箋。”再一次的掏出懷裡的信箋,來人看了看軒轅冷,隨後安靜的腿到一旁,等候着他的回答。
信?沉默着,不知道爲什麼軒轅冷忽然感覺有一絲的凝重,快速的展開信箋,看着上面書寫的內容,軒轅冷陰冷的臉色複雜的閃爍着,最終歸於一片死寂。
“皇上未免太小看我了,任何一個人的生死都可以要挾到我嗎?”將手中的信箋收了起來,軒轅冷神色莫測的開口,只是那一雙犀利的眸光此刻卻顯得越加的陰冷犀利。
“皇上說了,若是冷王爺不按照信箋做,三日後,皇上會親自動手,短髮只是一絲警告。”似乎料準了軒轅冷會有着如此的反應,太監看了一眼,隨後得意的開口。“三天,冷王爺只有三天的考慮時間,三天後,屬下等着王爺的棺木。”
南亦風大意了,竟然讓人威脅到董蓉,且不說他們還不知道董蓉和沐顏的關係,若是知道,怕是事情會更加的棘手。
軒轅冷靜靜的看着湛藍的天幕,不用想也知道袖袋裡的信箋出自誰人之手。
無所不用其極,可是無奈的,這卻是他的弱點,他一生征戰沙場,到後來的進朝爲官,沒有任何人可以成爲他的軟處弱點,可是第一次,他爲了沐顏放棄了兵權和王位,他原以爲大皇兄就會罷手,卻沒有想到是他小看了身爲帝王的嫉恨和疑心,他若不死,大皇兄怕是一直不會放下心來。
用董蓉坐要挾,不是他死,就是她死,且不說他知道董蓉是沐顏尋覓了多年的孃親,失去了父親的痛苦還沒有消散,他不能讓她再失去孃親。
穆忠天果真是奸詐小人,一次就抓到了他的軟處,阿絕那個笨蛋,怕是根本不知道董蓉身邊已經有了危險。
許久之後,軒轅冷向自己的宮殿再一次的邁開了腳步,推開門,卻意外的看見端坐在屋子裡的水無痕。
明瞭一笑,軒轅冷轉身關上門,沉聲道:“你來的倒是快。”
“自然,這可是我的皇宮,上次發現了顏兒的意外後,我更加不會放任何危險在宮裡。”站起身來,水無痕視線平靜的掃過軒轅冷冷冽的面容,“見你的是皇翎王朝派來的人?”
“不錯,送了一封信箋給我。”點了點頭,倒沒有拿出信箋的意圖,軒轅冷淡淡的開口。思緒依舊沉浸在要解決的事情上。
“那封信箋不簡單。”水無痕肯定的看向軒轅冷,手下回報消息,到他回來足足有一個時辰的時間,看來那封信讓軒轅冷很困擾。
“算是吧,有些的麻煩,”軒轅冷應了聲,三天,時間太短,即使飛鴿傳書,在三天時間裡趕回了皇翎王朝,將消息送給了阿絕,只怕這麼短的時間裡,阿絕根本沒有辦法找出危險所在。
而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當年大皇兄能不顧皇翎王朝的利益,爲了爭奪帝位不惜放走了沐震麟,這一次,即使沒有任何的藉口他也會不擇手段的對付司徒家,而朗月即使有心維護,怕是沒有時間來部署一切。
水無痕有着一絲的好奇,究竟還有什麼事情能讓軒轅冷如此的掛心,能牽絆住他的人和事,在當初他爲了沐顏,放棄王位離開皇翎王朝的時候,他應該都處理好了。
“看來你是打算介入了。”收回思緒看着沉靜的水無痕,軒轅冷這纔將信箋遞了過去,他必須藉助水無痕的力量,否則事情恐怕不容易辦。
展開信箋讀着上面的內容,水無痕平靜的神色漸漸的被陰冷所替代,“好狠毒的條件。”
“自然如此,上一次暗殺暴露後,再出手必定是更加狠絕。”軒轅冷無所謂的開口,看了一眼水無痕,“三天的時間太短,來不及讓我們想出任何的對策。”
“所以你準備答應他們的條件。”倏的站起身來,水無痕視線緊迫的看向軒轅冷,以他對顏兒的感情,怕是會如此決定,而穆忠天他們也是看中了這一點,纔會有恃無恐的送來信箋。
“你也看到了信上所寫,我若違約,他們給在同一時間送一封信給沐顏,讓她選擇是暗殺了我,還是選擇放棄董蓉的命。”自嘲的笑了起來,軒轅冷拍了拍水無痕的肩膀,沉聲的開口:“我不能讓沐顏陷入兩難的境地,她剛失去父親,不能再親手逼死自己的娘,那樣的話,她會崩潰的。”
沐震麟被南亦風誤殺,已經讓沐顏承受不了了,而如今,如果因爲自己,讓沐顏再間接地揹負上害死董蓉的罪責,她這一生怕是就會這樣毀了。
“所以你要承擔下一切,寧願答應他們的條件自盡,用自己的命來換取容妃的命。”一時之間,水無痕嗓音不再有平靜,而是冰冷冰冷的,似乎壓抑着無盡的情緒。
“如此也不錯,至少沐顏不用在掙扎在我和南亦風之間,我走之後,她可以好好的和南亦風生活。”理所當然的開口,軒轅冷嚴峻的面容上浮現出一抹輕柔的微笑,爲了她,他可以付出一切,即使是自己的命。
“軒轅冷,那你想過沒有,日後如果顏兒知道了真相,她會痛不欲生。”顏兒已經虧欠他太多了,如今再揹負上一條性命,顏兒肯定承受不了。
淡然一笑,有着瀟灑和放手的寬容,軒轅冷接過話道:“等到那一天,她和南亦風已經成親了,或許連孩子也有了,時間和感情會讓她漸漸的忘記一切。”
“那你呢?”軒轅冷靜靜的看向窗戶外,久久的不曾言語,陽光透過窗棱照射進來,銀色的髮絲下,他頎長的背影竟然顯得那樣的模糊。
沉默後,水無痕忽然神色一變,再一次的看向站在窗口的身影,不對,如果軒轅冷真的打算按照信箋上做,他絕對不會告訴自己真相,他會立刻離宮,永世都不會讓顏兒知道他爲了她放棄了自己的性命,他會默默地付出一切,但是絕對不會造成顏兒的困擾和愧疚。
笑容浮現上了嘴角,水無痕深思的搖頭,看來軒轅冷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精明冷厲。
“軒轅,你越來越會演戲了,連我也被你騙過去了。”一掃剛剛的陰霾,水無痕溫和的開口,他不愧是皇翎王朝的冷王爺,心思慎密到如此地步。
“如果沒有穆忠天在一旁虎視眈眈,我或許真會如此做。”軒轅冷依舊背對着水無痕負手站立着,暗沉的嗓音冷冽的響了起來,比剛剛多了份氣勢和威嚴。
“我若一死,不出半個月,皇翎王朝必定會戰亂,而穆忠天打的旗號必定是爲我報仇,他將公佈當年和祈日王朝的條約,讓大皇兄揹負上叛國的罪名,然後用我的死煽動朗月手中的軍隊。”
“到時候,那些你一手帶出來的將士肯定會爲了你而謀反,正好中了穆忠天的計謀。”水無痕接替了軒轅冷要說的話,敬佩的點了點頭,“當初你無緣無故的被剝奪了兵權,放棄了王位,而且被驅逐離開了京城已經讓將士們對皇上不滿,如果你被皇上逼迫致死,到時候穆忠天振臂一揮,怕是大批的將士會被他利用。”
“確實如此,否則穆忠天不會這樣處心積慮的部署一切,無所不用其極的致我與死地。”軒轅冷轉過身來,看向一旁的水無痕,“如今我有一石二鳥之計,只是需要你的幫忙。”
“既然你一心要爲顏兒自盡,我也攔不住你的。”水無痕淡雅的開口,打趣的拍了拍軒轅冷,調侃道:“放心,朕會爲你選一個上好的棺木,不會委屈了你冷王爺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