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太太分明就是在嚼舌頭根子,還偏偏拿出一副愛見羅瑞雪愛見的要死的表情。
羅丞相也正因爲這件事兒着急上火,先不說自己的嫡女之前和滕王爺有沒有瓜葛,單單說那是滕燕賜,羅丞相就格外頭疼。
皇上自然也明白,朝廷里黨派紛爭的,羅丞相自來和滕燕賜不和,羅丞相也是朝廷元老,滕燕賜年紀輕輕卻功高蓋主,兩相自然就較勁兒。如今皇上突然把羅家的嫡女賜婚給滕王爺,其中不乏讓兩邊窩裡鬥兒的意思。
羅丞相自覺一生忠君,當年先皇還在的時候,羅丞相就追隨左右,一路高升最後貴爲丞相,如今卻要被一個小皇帝質疑猜度,簡直是寒了一顆心,心裡本身不痛快,再聽着姨太太在旁邊兒嚼舌頭根子,一股子火氣就衝上來。
羅丞相皺眉喝道:“一個婦人,你懂什麼!”
姨太太被他嚇了一跳,羅瑞雪的母親死得早,羅丞相一直沒有續絃,家中沒有當家主母,她一個姨太太做了這些年,早就把自己當成了丞相府的女主人,以前遇到事情只需要一哭二鬧三上吊就行了,如今卻碰了坎兒,踢了鐵板,險些嚇死。
姨太太害怕老爺真的生氣,哆嗦着說道:“老爺,您……您彆氣啊,妾身也是想爲老爺分憂,瑞雪她……”
姨太太話音未落,頓時瞪大了眼睛,只見羅瑞雪已經穩當當,施施然的從外面兒走進了廳堂。
姨太太下意識的閉了嘴,眼睛晃了晃,前些日子羅鶯兒剛進宮就被攆了出來,幸虧羅鶯兒躲在家裡裝乖,不然早被老爺踢出府去了,姨太太也不敢造次,見到了羅瑞雪,趕緊就乾笑說道:“瑞雪回來了,老爺想必有好些話兒想和瑞雪說呢,妾身就先回去了。”
姨太太說完,逃也似的跑了。
羅丞相看了看羅瑞雪,嘆了口氣,說道:“坐。”
碧盞此時進了門,她好些日子都沒見着小姐了,趕緊扶着小姐坐下來,又端了香茶給老爺和小姐。
羅丞相幽幽的說道:“回來了,方纔府上的騎奴和我說,沒接到你。”
羅瑞雪淡淡的說道:“瑞雪在宮中的公車署碰到了滕王爺遣來的車馬,原本應當等府上的車馬,但是恐拒絕滕王爺的好意不恭,就坐了滕王府的車馬回來的。”
羅丞相早知道這件事兒了,點了點頭,又覺得女兒看不到,隨即“嗯”了一聲。
羅丞相說道:“皇上賜婚的事情,你知道了罷?”
羅瑞雪還是淡淡的樣子,不喜也不憂,說道:“女兒已經聽說了。”
羅丞相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沒有說,羅瑞雪可不是瞎子,把羅丞相的表情看在眼裡。
她是讀過這本小說的人,早知道自己在書中是被定義爲一個炮灰的存在,而羅家,其實也是一個大型的炮灰,羅家的存在就是爲了從側面凸顯皇帝燕明鐸的狠辣。
羅家是兩朝元老,一路輔佐先皇,羅丞相從小卒做起,是爲先皇擋過刀的,燕明鐸登基以來,因爲年紀輕,功績淺,被多方質疑,還是羅丞相力排衆議力保小皇帝,結果最後羅家的下場很悽慘。
羅丞相本身就沒有兒子,府上一個嫡女自然就是羅瑞雪了,按照小說裡的內容,羅瑞雪本該作爲棄婦被滕翰哲休棄,一場大火燒成灰燼,羅丞相痛失嫡女悲傷成疾,庶女羅鶯兒又和滕翰哲私通,檢舉羅家貪贓枉法。
羅丞相兩朝爲官,想要彈劾他的大有人在,羅鶯兒大義滅親的檢舉,致使皇帝終於逮到機會收拾這個“功高蓋主”的潛在威脅,於是給羅家定下了三十一條大罪狀,十惡不赦,滿門抄斬!
羅瑞雪心想着,既然自己已經改變了自己的命運,那麼也可以改變羅家的命運,而這個最好的辦法,就是打消與滕王府的隔閡,倘若丞相府和滕王府可以不計前嫌的話,就是一整片天下,朝廷輿論與兵權將相兼得,燕明鐸就算想要治誰的罪,那可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羅瑞雪想到這裡,說道:“爹爹不必爲了皇上賜婚的事情煩心,皇上畢竟已經不是當年的皇子了,如今皇帝登基三年,羽翼漸漸豐滿,自然要對共患難的朝臣開始打壓,爹爹,這就是帝王不是麼?”
羅丞相沒想到他一直不怎麼關注的眼盲嫡女竟然一下就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說道:“唉,爲父只是沒想到,聖上會突然下這種旨意,這不是明擺了讓丞相府和滕王府都給魚死網破嗎?你這一嫁過去,當真不知要吃多少苦頭。”
羅瑞雪笑道:“據女兒這幾些日子觀察,其實滕王爺並不是不好想與的人,爹爹就沒想過……要和滕王爺冰釋前嫌麼?”
羅丞相突然皺起眉來,說道:“朝中勢力錯綜複雜,你一個女兒家家,不懂的。”
羅瑞雪說道:“確實是錯綜複雜,正因爲錯綜複雜,利益盤結,所以纔好和解,不過是互相利用的事情罷了。”
羅丞相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感悟,但並不接着說下去,只是道:“皇上已經下旨賜婚,你這些日子準備準備,等一切停妥,你就要嫁到王府去了。”
羅瑞雪應了一聲,碧盞趕緊上前,扶住小姐站起來,慢慢往廳堂外面去了,他們穿過通堂,往自個兒的院子走去。
她好不容易從宮裡頭出來,自然也是累了,洗漱了一番就準備歇個午覺。
羅瑞雪睡得迷迷糊糊,耳邊就聽到一些雜亂的聲音,碧盞的聲音說道:“趙嬤嬤,大小姐還沒醒呢,別弄這麼大聲兒!”
趙嬤嬤的聲音說道:“大事不好了!小姐怎麼還在歇覺?”
羅瑞雪慢條條的從牀榻上坐起來,揚聲說道:“外面兒怎麼了?”
碧盞並着趙嬤嬤一起從外間進來,趙嬤嬤神色緊張的說道:“大小姐!不好了不好了!一定有人存心和大小姐過不去!您這剛一被皇上賜婚,市井流言又開始瘋傳了!都說大小姐和滕王爺之前就有染,說是滕王爺看上了自己的侄媳婦兒,所以才拼命擠兌自個兒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