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打?”薛冷玉問道。
見薛冷玉問的認真。展風頌向周邊看了看,再笑一笑,離了桌子走過來。在薛冷玉身邊坐了,伸手便去摟她。
“你幹什麼?說正事呢?”薛冷玉這些日子竟是漸漸的習慣了他時不時的親暱,也沒有太大驚小怪的反應,只是那手裡拿着的書將他推遠些。
然展風頌的力氣又哪裡是她推的了得,長臂一伸,便將她摟在懷裡,在她即要發怒的時候,伏在她耳邊輕輕道:";已經在打了。”
薛冷玉正要掙開,聽了那話不禁滯了一下,扭了頭道:";怎麼說?”
這自己幾乎是日日在展風頌身邊,也沒見到他有什麼行動啊。展風頌身邊的人,葉藏和翼行什麼的,也日日見到在營地轉悠,沒有一點動作啊。
展風頌的聲音低的猶如耳語,在薛冷玉耳邊吹着絲絲熱氣:";朕身邊,不止這幾人可用。這樣事情,也不一定要朕親自動手。”
薛冷玉一門心思都在聽正事,也沒在意這姿勢是不知太過親密了。
展風頌又道:";那日聽了你的建議之後,朕便與葉將軍幾人從長計議。又仔細斟酌了一下。覺得這與楚王之戰,實在無必要親自興兵。楚王雖然不得不除,可是他手上兵馬如今畢竟有限,加之多是涼意壯丁,只要擒賊擒王,這場仗,也未必打的起來。”
薛冷玉聽的不明不白:";這是什麼意思?你要派人去暗殺楚王?”
展風頌笑道:";不是要,是已經。朕停下軍隊救濟難民的事情,如今已經傳的天下皆知。而朕與葉將軍幾人,又日日在營中現身。楚王雖然不堪,卻也定有耳目在這軍中,他既是知朕在此駐紮未走,便是有所防備,也不會太過小心。”
薛冷玉雖然不懂戰局,可腦子畢竟不是那麼糊塗,聽展風頌說及至此,便就恍然大悟:";我懂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展風頌讚許的笑了笑:";不錯,朕此次親自出兵,便是爲了鞏固政局,消除留言。如今既然有了這樣表現的機會,又何必親自去會楚王。朕從別地暗調了一隊人馬,只要出其不意攻下楚王親軍,他那些各處招來或者抓的壯丁,也就自然潰退了。”
“那這樣就太好了。”薛冷玉也不禁喜道:";若是如此,便能少許多傷亡了。”
看薛冷玉臉上輕鬆神情。展風頌不想將此事氣氛弄得緊張,自覺的在她未察覺時便放了手,自然的走會桌前,帶了笑意道:";那日下午決議一定,已有人飛馬前去傳令了,這個時候,朕的人馬,就是尚未將楚王擒獲,應該也離動手不遠了。你稍安勿躁,最多再等一兩日便有結果。”
“恩。”薛冷玉也便安了心:";那就好,那我就安心了。”
心裡暗自計算,若是擒滅楚王,展風頌全軍必將大肆慶祝,那時,該是自己逃跑最好的時候。
青磚鋪砌,燈火幽幽。,陰森的彷彿是冤魂聚集的地方。
空氣中,瀰漫着一種常年見不到陽光而散發着的黴味,因爲潮溼,牆角不時的有小動物爬過,卻並不怕人。大膽的擡頭望了望眼前清冷的眸子,低了頭,再繼續自己的腳步。
這是莫國的天牢,在所有的牢房中,這間的環境應該還算好了。至少不用和其他的江洋大盜擠在一起。
沒有被褥,地上只是鋪着一層稻草,好在這稻草還是乾的,也便還有一些柔軟。
一個修長的身子便靠坐在牀邊,一身白色的囚衣,烏黑的發微有些凌亂,鬆鬆的束成一把紮在腦後。白衣上,有些滲出來的血跡,已經乾涸發黑,像是許多天前受的舊傷。
殊離望着鐵欄外昏暗的燈火,臉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平淡的似乎是在自家的後花園,又似乎這累累傷痕,不是在自己身上。
燈火忽明忽暗,燈影中,彷彿似那笑顏燦爛起來。那面孔在眼前越來越清晰,心卻越來越痛,深吸一口氣抑制住自己的情緒,手指捻碎了身邊的稻草。他恨不能此時便不管不顧的出了這見不得天日的地方,尋了她便離開,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可是不行,還不行。還有幾個月,便是要丟下一切,也不能在這時候。
一陣細碎腳步,擾了殊離思緒。睜開眼,果然是日日準時來的肖三。
牢頭依舊在前面領了路,謝三手中拎着幾層的食盒,走到了殊離牢房前。
“謝謝官爺。”謝三從衣襟裡掏了錠銀子塞到牢頭的手上。
牢頭慌忙的擺手不要:";不用不用,幫殊大人這點忙,不值什麼。”
肖三笑道:";小哥,一碼歸一碼,我們公子如今這個地步,小哥你還能如此擔待,這點小意思,不成敬意,您就收下吧。”
牢頭還要推,殊離在牢裡睜了眼,那聲音哪裡像是坐牢的囚犯,彷彿依舊是高高在上:";你就收下吧,這事本與你無關,你不是那落井下石的人,就很好。”
見殊離說話,那牢頭換了一副更恭敬的神色,一邊接了銀子,一邊道:";那小人就謝謝殊大人了,小人先出去了。殊大人您請便。”
殊離點點頭,牢頭便退了出去。
牢頭這幾日過的。也不比殊離好。這錢,接了心裡雖然高興,卻也高興不到哪裡去,這錢燙手啊。
莫國如今不太平,前一陣子皇帝病危,國中無立太子,炎王沐王勢均力敵,旗鼓相當。國中局勢便瞬時緊張起來,可這事情,原本與他們無關,他們這些底層牢獄。和政權變換扯不上什麼關係,不管誰做皇帝,他們只管效忠就是。
可就在莫皇病情稍微好轉的時候,他們這天牢裡,忽然押來一個特殊的犯人。
說他是犯人,倒也不全對。至少在牢頭在這天牢裡待了二十幾年,還從未見過如此淡定冷靜的犯人。
隨即牢頭便接到了兩方勢力的囑咐,讓他本來便七上八下的心思,更是不知道怎麼纔好。
殊離押來不久,李炎便派人找了來,說希望殊離進了這天牢,便不再看見他出去。天牢水深,這誰都知道,任是你有三頭六臂,天大本事,一旦進了這地方,也由不得自己。就是你再老實本分,隨便找些理由一天幾頓刑一用,縱是銅皮鐵骨,也能讓你直不起腰來。
可牢頭不敢,因爲莫國不止一個王爺,莫國有可能做大的,可不止一個王爺,他誰也得罪不起。
殊離雖然進了牢房,背的是忤逆皇族的罪名,可是李沐也明確表達了自己的意思,殊離在這牢裡,不過是暫住幾日,便是少了一根頭髮,日後這天牢的人,也得跟着陪葬。
牢頭苦啊,兩邊都是爺,誰也得罪不起,便只能小心翼翼的等着看兩個王爺後續到底如何,可好在莫皇沒有幾日便清醒了過來,雖然病依舊未好,不過總算暫時沒有危險。而皇帝醒了,兩個王爺行事便更謹慎,李沐固然不敢坦然維護殊離逼迫放人,可李炎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迫害。
所以這事情,便這麼平平淡淡的先撂了下來。牢頭對殊離,也就本着雖無優待,卻絕對客氣的態度。這一客氣,便是七八天過去。日日有殊離自己宅子的下人來送飯伺候,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相信他並沒有逃跑的跡象,也就不在意了。
牢頭的腳步離了開去,肖三打開食盒,一邊往外擺菜,一邊搖頭:";公子,你這又是何苦。”
殊離面色沒有什麼變化,走在欄杆邊盤膝坐了,隔着鐵欄杆,看着這個日日來自己面前嘮叨的人,人年紀大了,果然是話便多了起來。
肖三在食盒裡,一樣一樣的拿出殊離喜愛的菜來,又拿出一瓶酒並酒杯一起,斟好了,這才放進欄杆裡。
看了那酒,殊離的神色終於黯淡了一下,壓低了聲音道:";我囑咐的事,辦的如何?”
“已經辦妥了。”肖三的聲音也低了下來:";赫連姑娘已經派人進了韶吳軍隊之中,和薛姑娘也接上了消息。因爲韶吳皇帝對薛姑娘保護實在太嚴,幾乎是派了高手寸步不離,所以正在尋找機會,相信不日便能將薛姑娘接出。而且……韶吳皇帝,他對薛姑娘也幾乎是千依百順,薛姑娘安全無虞,公子儘管放心。”
聽了這話,殊離心裡又是寬慰,又是酸澀。
開始的時候,他不免擔心。
展風頌對薛冷玉的心,他一直是知道的,而且看得明明白白。可是那畢竟是在失憶之後,而這之前的展風頌,那冷酷殘虐的性子,是出了名的。
薛冷玉的性子他也是明白,自不是那種委曲求全,和氣溫順的人,更加不懂宮廷規矩。萬一幾句話不慎惹怒了展風頌,便是再喜愛,又能不能得到善待,那也是不好說。
可肖三得回的消息,卻是展風頌對薛冷玉依舊那樣體貼周到,這話在殊離耳裡,即是放了心,可那酸澀苦楚,卻又如何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