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冷玉擡頭望去,只見那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女孩,長的甚是清秀,一雙大大的眼睛明亮有神。可是瞪着她的那面相,卻是說不出的鄙夷。
薛冷玉還未給出反應,展風頌先是條件反射的將薛冷玉拉在身邊,對着那個女孩子道:“小梨,你這是做什麼?”
那叫做小梨的女孩子嘴一瞥:“展哥哥,你可千萬不要給也騙了,大家都知道,她是個壞女人。”
“是啊。”邊上人紛紛附和:“小展,你來這裡時間不長,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可千萬別被她騙了。”
薛冷玉轉臉看向展風頌,這一刻,除了有些鬱悶,她突然很想知道,千夫所指中,這個看似憨厚的男人,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展風頌抓着薛冷玉的手,並.未鬆開,他一向溫和的面色,竟是有些陰暗,那柔和的聲音,說出的話,竟也帶了一絲怒意:“不管薛姑娘曾經做過什麼,也只是一個女子,大庭廣衆的,你們也不該這麼說過。”
有人不滿,道:“小展,你跟她非親非.故的,幹什麼這麼維護她?是不是真的對她有意思。”
展風頌皺了眉:“方大叔,我的爲.人,你們是知道的。我是不是那樣的人?”
展風頌一句話便說的衆人一陣沉默。他的爲人,大.家確實是知道的,那是公認的勤勞善良,正直熱心。要不是這樣,也不至於大家都害怕他會被薛冷玉騙了。
還是那個叫小梨的女孩,年輕輕輕卻心思活絡,她.開口道:“展哥哥,就是因爲你的人太好了,所以我們才怕你被騙了。”
展風頌看向薛冷玉,脫口而出:“我相信薛姑娘並.不是你們所說的那樣。”
即使認識的時.間並不長,可展風頌絕對相信自己的判斷,僅從那日的一面,他便相信,薛冷玉對薛父薛母的關心,絕對是發自肺腑,他們所說的嫌貧愛富拋棄爹孃一說,即使過去是真的有過,可是如今的薛冷玉,卻是絕對不會如此。
三人成虎,流言又怎可全信。即使沒有什麼高深的學問,這基本的人生道理,他還是懂得。
展風頌心裡對薛冷玉雖是信任,卻因爲畢竟不熟,除了相信,他並不能提出什麼有力的證據。他握在薛冷玉臂上的手,溫暖有力,像是害怕她會被周圍的人羣傷害,隨時好將她保護在自己身後。
薛冷玉站在流言的中心,迎接着四方不屑鄙視的眼光,本來是應該氣憤之極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展風頌說了那斬釘截鐵的相信之後,她心裡竟是一片平靜。
錯也罷,冤也罷,這都是薛冷玉曾經做過的事情。罵的笑的,都不是她。只要自己看着順眼的人,不會因爲流言而誤會,其他人怎麼樣看待她,那又如何呢?
輕輕拍拍展風頌的手背,示意他放開自己,薛冷玉稍微向前走了一步,冷冷的環視了一圈衆人:“你們都把我當做仇人一般,我只想問一句,我曾經,有沒有傷害過你們。小梨姑娘,我,是不是曾經傷害過你?”
小梨被薛冷玉那冷清的目光盯着,心裡忽然沒來由的一陣慌亂:“你……你就算沒有傷害過我,可是你做出那些事情,我聽了便覺得羞愧。”
薛冷玉冷笑一聲:“這就好笑了,我們非親非故的,我做的事情,怎麼需要你來替我羞愧。只怕,是你喜歡小展,想惡意中傷我吧。”
薛冷玉自己都覺得好笑,自己是成年人了,居然跟着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子在這裡談論感情問題。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時候的人都比較早熟,她看小梨的眼睛看着展風頌的時候,就是明明白白的喜歡。
雖然,這樣的姑娘,也許並不那麼清楚的明白,喜歡是什麼。
小梨畢竟是個小姑娘,哪裡比得起薛冷玉處世爲人。在這麼多人面前,薛冷玉一旦明確的問出她是不是喜歡展風頌,小梨的臉,便立刻的就紅了,說話也開始不利索:“誰……誰會中傷你啊。你自己明明就做了,還不承認。”
薛冷玉一笑:“小梨,喜歡一個人沒有什麼,可是要用傷害別人的方法,就不好了。你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可是你剛纔用那種眼光看我,那樣說話的時候,就像是個四十歲的潑婦一樣,你想,這樣的女孩子,會有人喜歡嗎?”
薛冷玉說着,看了一眼李大嬸,嘴角一抹看不起的冷笑。她雖然不會自視甚高,可是這樣常年在這種環境下,可以當街叫罵的潑辣婦女,卻還是自己不願意齊視的。
開玩笑,自己好歹是受過多年教育,有着良好素質的文明女青年。難道能跟他們一樣見識,當街對罵。薛冷玉可丟不起這個人。
小梨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剛纔是一時激動沒控制住自己,可現在想來,自己那一番行爲,真的像是一個潑婦一般。就像是自己一直也有些看不起的李大嬸。
想着還是在展風頌面前,小梨頓時眼淚都要出來了,自己這麼一來,展風頌會不會以爲自己是個蠻不講理,潑辣橫行的女孩子啊。
薛冷玉心裡暗笑,小姑娘就是小姑娘,根本就不用和她計較。至於李大嬸他們,消除流言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理不睬。何況自己現在身上是一堆的事情,要是把時間都耗在這裡,那纔是無聊。
想着薛母這個時候,應該已經起身了,看見小桃小安他們兩在家裡,也不知道是不是會擔心她又出了什麼狀況。心裡一緊,便根本再沒有一點心思,也不去理李大嬸在一邊忿恨不平的眼光,只是對展風頌道:“小展,我先回去了。”
展風頌雖然很意外於薛冷玉的冷靜,卻還是道:“我也回去了,我們一起吧。”
既然這個時候,展風頌還敢於不畏流言走在自己身邊,薛冷玉也不想拒人千里,便道:“好啊。”
李大嬸還爲薛冷玉一開始那凌厲的言語有些心驚,小梨已是徹底的沉浸在後悔當中。少了兩個最會鬧事的,又已經不是早上最熱鬧人多的時候,見薛冷玉沒有撒潑叫囂擴大事態,似乎不會有什麼可看的熱鬧了,圍觀的人羣便漸漸的散去。
展風頌收拾了東西,便和薛冷玉並肩的往回走。
其實這樣是很不妥的,孤男寡女,想讓人不說閒話,幾乎是不可能。可是偏偏這兩人都不計較。
對於薛冷玉來說,心裡坦然她和展風頌只是鄰居,並肩走路,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根本就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自己本來名聲就已經是這樣了,似乎再是足不出戶也難有轉變,何必再故作矜持。
展風頌更是不計較。一來他是男人,本身這方面顧慮便少。二來見薛冷玉都能如此,自己若是顧忌太多,反而做作。
開始這一路,兩人都沒有說話,都不知道能說些什麼。直到離開了市集,周邊安靜了下來,薛冷玉偷偷側目,看了一眼身邊高大的身形,想了想,擡起頭來,對着展風頌開口了。
薛冷擡頭的那一刻,展風頌也正好低頭看她,竟也是猶豫了許久的一句話說出口來。
“對不起。”
“對不起。”
同樣的話,同時從兩人口中說出,不禁都愣了一下。
愣了之後,薛冷玉和展風頌都不由的笑了出來,又是一起道:“對不起什麼?”
大眼瞪小眼的一陣沉默,然後便是兩個不同聲線的笑聲同時的放聲笑了出來。
從剛纔面對那個八婆的李大嬸,再到莫名其妙出來的小梨,薛冷玉雖然並不是多麼生氣,可是畢竟還是難免的有一些鬱悶。爲了自己從未做過,甚至都不太明白的事情,平白無故的受了那麼一場歧視,誰心裡又能痛快。
直到這個時候,看着展風頌那本來線條柔和的俊臉,綻放出如此溫和的笑容,心裡那一絲陰鬱竟像是被陽光照耀一般的無影無蹤。
展風頌心裡,本來也一直擔心,即使薛冷玉外表可以表現的毫不在乎,可是畢竟是個女孩子家,在大庭廣衆被如此羞辱,怎麼可能真的能坦然相對。所以即使想安慰幾句,他卻一直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怕是自己口拙,說錯了話,反而讓薛冷玉難堪難過。
半響,兩人笑的方漸漸住了,開始的那一點尷尬不快,此時都已經煙消雲散。
薛冷玉笑道:“你先說,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
展風頌略微的有一點不好意思:“要不是我讓你等我一起,也不至於會被那些人說,弄的你不開心。”
薛冷玉笑,真是個老實的小夥子啊。
“這也要道歉?”薛冷玉道:“這跟你又沒有什麼關係,你幫我照顧爹孃,也相信我的爲人,還爲我說話,說實話,你是我在這裡,遇見最好的人了。倒是,你在大家心裡那麼好的形象,難道不怕因爲我,也被大家看不起啊?”
要是像展風頌這樣的三好青年,還需要道歉,拿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都要羞愧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