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衫從來沒覺得這麼冷過,北疆的夜晚真的是彷彿掉進冰窖一般。她蜷縮在巖縫的一角,哆嗦着都顧不上身邊士兵們的吆喝。
尚元浩走過來,就着火光看看燕雲衫慘白的面孔,嘴邊浮起一絲陰邪笑容:“長平的美人還真是細膩精緻,彷彿能掐出水來一般。可惜,只是用來當誘餌,真是浪費。”
燕雲衫雖然緊張,但卻並不擔心,她知道,宇文琮一定會來救自己。而且經過這一事件,夏侯祖正好有藉口將夏侯鐸關起來,甚至直接殺死,反而能最快地將夏侯祖繼位的道路掃清。
果然,不一刻,就見那些士兵們突然凝神屏息起來。接着,尚元浩過來抓住燕雲衫的手臂,將她拖到五天嶺懸崖邊的風口上。
猛烈的北風幾乎將燕雲衫撕裂了一般,她勉強睜開眼睛,纔看清不遠處騎在馬上跟尚元浩對峙的,竟然是李杭。
李杭一見燕雲衫,便喊道:“嫂嫂,你沒事吧。”
“沒事。”燕雲衫上牙打下牙地說了一句,就覺得嘴巴幾乎被凍住了。
李杭點點頭,立刻向尚元浩喊話道:“尚元浩,夏侯鐸已經被我們岱王拿下,你現在在此堅持也是沒用,趕緊將岱王妃放了,我還能放你一條生路。”
“李將軍,你我各爲其主,自是知道軍命如山。”尚元浩冷笑道:“在下既已經接了楚王的命令,自當殊死一搏。”
“果然有氣節,令李某佩服。”李杭眼神一變道:“若是如此,李某就不客氣了。”
話音剛落,幾支利箭就從李杭身後的亂石中飛出,準確無誤地將燕雲衫身邊押着她的兩個士兵射中。
這一變故來得太快,尚元浩始料未及,當下慌了手腳。李杭哪裡容他回過味來,策馬就奔襲上去。
尚元浩匆忙迎戰,雙方士兵也殺在一起。
李杭長刀如飛,招招凌厲地砍下來,因爲他見燕雲衫的臉色,已經知道她撐不了多久。
尚元浩帶出來的都是夏侯鐸的精兵,戰鬥力也很強。加上北地天寒地凍的,李杭的驍騎衛並沒有佔到優勢。
兩方人馬就
在五天嶺窄窄的懸崖上廝殺着,李杭一刀將尚元浩挑下馬來,也不乘勝追擊,只策馬往燕雲衫身邊狂奔過來。
尚元浩爬起來卻被兩個驍騎衛攔住,只得狂喊道:“攔住李杭!”
但是兵士們都陷入惡戰,再加上狂風之中開始夾雜着雪片飄下來,場面越發混亂。
李杭趁亂殺到燕雲衫身邊,一刀砍翻唯一一個守在燕雲衫身邊的兵士,大聲道:“嫂嫂,把手給我!”
燕雲衫伸出手去,就覺得身體在風中轉了個圈,落在李杭身前的馬上。
寒風越來越凜冽,燕雲衫僅僅依靠在李杭胸前,李杭用披風將燕雲衫蓋住,雙腳一夾,馬兒嘶鳴一聲,向山下跑去。
燕雲衫聽得耳邊呼呼的風聲和李杭粗重的呼吸聲夾雜在一起,彷彿一種有魔力的聲音,讓她的心慢慢地沉下來,沉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燕雲衫被一陣“噼噼啪啪”的聲音吵醒,眼前一片紅光閃耀,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着火了麼?我在那兒?還在戰場上?!”燕雲衫一個激靈睜開眼睛,一堆熊熊燃燒的篝火映入眼簾。
她茫然地撐起身子,四處環視自己所處的環境,竟然是在一個山洞裡。
那篝火生在不遠處的石堆中,洞壁轉彎處隱約能看見洞口外面灰白天空中不斷飄下來的鵝毛大雪。
燕雲衫揉揉有些悶疼的額頭,想起來自己昨晚上被夏侯鐸的手下劫持到山上,後來被李杭救了。再後來呢?燕雲衫一點都沒有頭緒。
她坐起來,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塊平坦的石頭上,石頭上鋪了很多幹草,自己身上蓋着李杭的披風。
李杭就靠在自己旁邊,保持着坐姿,也已經睡着。看得出來,他應該是守護了自己整整一晚上。
燕雲衫動動痠痛的肩膀,將那斗篷拿下來,輕輕蓋在李杭的身上。
走到洞口,燕雲衫才知道他們陷入了怎樣的境地。
外面連綿的山脈全部被白雪覆蓋,別說東南西北了,燕雲衫看着那濃厚的霧氣,漫天遍山的大雪,幾乎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在人間。
“對不起,我沒能把嫂嫂帶出去。”李杭的嘆息在背後響起,燕雲衫轉過頭,對上李杭滿是疲憊和歉意的眼神。
燕雲衫笑笑,說:“昨晚很辛苦吧,迷了路,又帶着我這麼個人事不省的人。”
李杭搖頭道:“沒有,只是很愧疚,沒能將嫂嫂帶回大襄國都城,不知道岱王急成什麼樣子。”
大襄國皇宮中,宇文琮立在窗邊,眉間彷彿擰成疙瘩。
忽如而來的大雪,徹底阻隔了通上五天嶺的道路,宇文琮沒能上山。
整整一晚上,李杭的驍騎衛也只回來一部分,據說戰鬥很慘烈,尚元浩帶着殘兵敗將逃走了,卻也不見了李杭和燕雲衫。
夏侯祖走上前來拍拍宇文琮的肩膀道:“大雪一停,我就派人上山去尋找。你也不用太擔心,至少,嫂嫂是跟李杭在一起的。”
宇文琮點點頭,默不作聲。他知道,現在除了祈禱雪能快點停下來,別無他法。
夏侯祖安頓好宇文琮,來到寢宮後院,在一間清淨的宮殿前停住腳步。
卓姬掀開門簾,看到夏侯祖,急忙上前行禮道:“見過大汗,娘娘已經起牀,精神好多了。”
夏侯祖點點頭,走進房間。
只見玉喬坐在窗邊,披着一領鑲銀貂毛的青蓮色披風,靜靜地看着外面飄雪。
精緻的五官,雖未上妝面,素面朝天,卻跟這蒼茫的雪天極其般配。
夏侯祖走到她身後,柔聲道:“聽卓姬說你休息的很好。”
玉喬驚覺回頭,看見夏侯祖,簌地站起來。一雙明眸如秋水般流轉,輕喚一聲“大汗”,竟猛地撲進夏侯祖懷中。
夏侯祖愣了一下,拍拍玉喬低聲道:“沒關係,現在沒事了,不要怕。”
玉喬嚶嚶地哭出聲,幾天來的害怕、驚恐、委屈,這一刻突然找到出口一般。
哭了一會兒,玉喬止住眼淚,擡起面孔望着夏侯祖道:“大汗,臣妾不想走了,讓臣妾留在您身邊吧!”
夏侯祖心中一震,看着玉喬那張淚花帶雨的面龐,真想直接答應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