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琪扶着顧氏徐步往自己早前歇着的屋子走去。
韓遠之遠遠見顧氏已恢復平靜,他微微一笑,重又退回屋裡。
將近正午,林琪收拾一新和顧氏一同進了正房。
韓遠之如今已基本恢復,而今在這兒就是躲過清淨。
江嬤嬤帶着人擺飯,席間顧氏說起王正琨。
今年的春闈沒過,前面幾項他都拔了頭籌,唯有弓馬騎射,準頭欠缺。
偏巧今年考官是騎射猛將顧家老大主考,王正琨就倒黴的落下來了。
顧氏有些可惜的嘖嘆,“正琨這孩子最是努力,這樣落下實在可惜。”
時下的馬匹是戰爭物資,尋常平民根本無緣一碰,便是韓府裡也只有韓遠之一人得享一匹,韓適之等文官也只是坐騾車,轎子一類,老伯爺品級倒是夠,但他年紀大了,已經無力負荷馬上的顛簸。
“沒事,正琨哥年紀小,下場歷練一下,明年沒準能拿個好名次,”說着,林琪拿眼看向韓遠之。
要想接觸這些,就非得他幫忙了。
“正是這個理,”韓遠之明瞭她的意思,便道:“他那點欠缺倒也好辦。雲騎在城外的營地有個校場,把他扔過去半年,只要不是廢柴,起碼能保他不脫靶。”
“那可好了,”顧氏歡喜,轉而又皺眉,“可是,正琨沒有軍籍,這能行嗎?”
韓遠之看了眼顧氏,暗忖這莫非是在關心他?
這念頭一起,他頓時如吃了蜜一般,“沒事,其他人也有帶着子侄過去的,長長見識,倒也無妨。”
他柔情萬分的看着顧氏,意味不言自明。
“這樣,”顧氏看了眼身側的女兒,無法抵擋灼灼目光,臉頰泛紅。
林琪轉着眼珠,左看看,右看看,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她西里呼嚕的把手邊的鮮羹喝了,擱下筷子道:“我吃好了,你們慢用。”
“你去哪兒,”顧氏忙要放下筷子,林琪按住她道:“我去睡會兒,你慢慢吃。”
她瞟了眼韓遠之道:“遐叔,你也勸阿孃多吃些。”
韓遠之轉眼看顧氏。
顧氏俏臉通紅,映得本就容色驚人的臉龐更加豔麗奪目。
韓遠之神魂一蕩,腦袋空空,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麼。
林琪抿嘴一笑,搭着雪姣的手,出門了。
轉回小院,林琪寬了衣裳,躺下來養神。
約莫兩刻鐘左右,顧氏悄聲過來。
止了雪姣請安,她撩了帳幔,坐在牀邊端量了會兒,才叫雪姣出來,問出去這段時間林琪可還安好。
雪姣一早得了林琪吩咐,把話圓的十分到位,只說林琪時常侍奉君前,心裡壓力大,去周邊轉悠些日子,心情舒緩許多。
顧氏輕嘆一聲,命她好生照顧,纔回去。
雪姣遙望她走遠,急忙忙來叫林琪。
兩人一番喬裝,悄悄溜出側邊的角門。
纔要順着路溜走,就見拐角趕過來一輛騾車。
“姑娘,老爺吩咐我送你們過去,”車伕是韓遠之回京之後提拔起來的長隨,慣常都站在韓遠之身後,悶不吭聲的。
被看破行跡的林琪和雪姣對望一眼,老實上車。
長隨趕車很穩,速度也很快,幾乎跟阿七不相上下。
停在臨近莊子的門口,林琪往裡望了眼。
裡面極爲安靜,就連半點菸氣都沒有。
林琪有些遲疑,雪姣道:“要不我下去看看?”
“不用,”林琪攔了她道:“估計是爲了不暴露行跡。”
雪姣一想也是這個理。
她們在福州時宅子裡時,爲了不惹人注意,也是這般。
兩人下了車,雪姣上去拍門。
半晌,有個發白齒搖的老漢過來,見了林琪,遲緩的問,“兩位娘子找誰?”
雪姣一禮,道:“我們娘子姓林,想過來拜訪貴主人。”
老漢看了林琪一眼,轉身回去。
片刻,有人拉開門出來,恭敬的請林琪進去。
林琪看向那人,見是小川,便道:“他在這兒嗎?”
小川點頭,往斜後方一指,道:“還在。”
林琪聞言,帶着雪姣往裡行去。
小川朝長隨招了下手,把下面的門檻拿下,幫着把車趕到莊子裡,而後機警的往外看了看,見沒有人窺視,才關上大門。
過了半晌,院子兩旁,分別有人悄悄探頭望了望,見四下空寂,確無人煙才重又縮回去。
斜後方的小木屋跟前,小川將門拉開,請林琪入內,他去了裡間。
林琪打量兩眼屋子,這裡已經不復早前那般簡陋。
書桌案几牀榻涼牀,已經物什齊備。
小川將把屋子分割兩斷的帷帳拉起,吳毅坐在玫瑰高椅裡,背對着她道:“姑娘回來了?”
“回來了,”小川搬來椅子,遠遠的擱着。
林琪點頭謝過,安坐其上。
吳毅道:“姑娘應該空手而歸吧?”
林琪笑了笑,“也不算吧。”
起碼找好以後的安身之所。
吳毅輕咦一聲,有些驚訝。
“莫非姑娘有所發現?”
林琪笑了笑,不答反問,“那邊的事你想好了?”
吳毅笑笑,“自然,我這條命本就是撿的,若能助姑娘找到背後主謀,便是死了也值。”
“好,”林琪點頭,“有你這句話,我可以跟你保證,吳家以後至不濟也是個富足一方的田舍翁。”
“我相信,”吳毅微微點頭,道:“東西呢。”
林琪側頭。
雪姣把東西放在桌上,又拿了個靛藍色的帕子單獨擱置。
林琪道:“這兩樣東西不可長時間放在一起,你只要在交給那人之前包上便可。切記,不可溼手觸摸。”
“我知道了,”吳毅點頭。
林琪起身,想要過去。
吳毅擡手,止了,像是怕被林琪看到,他側過臉,道:“姑娘,請回吧。”
林琪往後退了半步,道:“我沒有惡意。”
吳毅好似笑了下,聲音輕柔。
“我知道,”他道:“我只是不想你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
林琪垂下眼,片刻轉身出去。
雪姣急急的跟着。
兩人一直走出老遠,雪姣才低聲道:“姑娘,吳毅是不是……”
林琪點頭,望着院子大樹上的光禿枝丫,道:“他大約堅持不了多久了。”